黄粱一梦,万世留名二十四
见到李贤如此震惊,中臣不比等下意识便要遮掩过去:“不……” “是潞王殿下的表兄贺兰公子一早上托人送来的,当时武罗自还问了一句,确认过。” 苏我连子抢了一句话,中臣不比等意外地看了看他,好半晌没有说话,接着李贤突然转头向着身边的修罗剑道:“弘哥哥爱洁,还要有劳修罗了。” 修罗剑嗯了一声,便如同一根竹竿般晃晃悠悠地开始满庭院乱走。 李贤又看了一眼她,转头瞧瞧中臣不比等:“跟本王来。” 接着,两对主侍便匆匆地走进了东宫正殿侧的小花厅坐着。 “潞王殿下,此事莫非是贺兰公子……”苏我连子轻轻发问,话却没有说完。 李贤此时定下来了心,看他主仆一眼,才平静道:“事情未得确定结果,本王不会妄下定论——毕竟二位也是因为想避开贵国的诸多是非才不远万里来我大唐的。” 苏我连子面色有些勉强,正待开口再解释几句,就听到中臣不比等回答:“如果是余等国中的话,却只怕未必会这般隐晦——毕竟余等也算是知道那位的心性的。她若有心,必然不会这等轻易带过。” “如果真是齐明陛下当然不会——她大可直接向父皇母后要了你们回国。但是如果是别人呢?” 李贤目光灼灼,直视苏我连子:“如果是别人呢?” 苏我连子眼角一敛。好一会儿才轻道:“公子宅心仁厚,老大人德怀兼备,东瀛国中上下,无不敬爱,又怎么可能会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违,来伤害公子呢?” 中臣不比等没有说话,李贤点了点头:“如此最好,那么本王就直言不讳——果然如此,那么苏我卿,你就最好把此事知会于中臣老大人的好。” “殿下,武罗自说了这个——”苏我连子皱眉正待争辩时,却突然哑了声音,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满头大汗刷地冒了出来。 “怎么了?”中臣不比等不解地望着他,刚要继续追问,就听得李贤道:“你们已经来我大唐这么些日子了,真要有什么事,也不至于到现在才动手。” 苏我连子沉默不言。 “殿下的意思是,余等这是被一些旧怨……” 中臣不比等扬眉:“潞王殿下恕余直言,余实在是不记得,旧日家中还有什么事,能让人执着至此,非得在这等情势下……” “次公子阁下,也许不是您的旧怨,也许是老大人的一些旧事。毕竟是武罗自跟着您,若是阁下有什么失当,对于某些人而言,却是结了两樁旧恨。” 苏我连子一番解释,立刻让中臣不比等一脸了然:“原来如此……那该怎么办?” “目下的话,尚且还需得公子阁下谨言慎行,暂且按兵不动。”苏我连子立在中臣不比等身后,回答他的问题,目光却落在李贤面上:“接下来,一切还是请潞王殿下和太子殿下安排为好。” 李贤看他一眼,只是嗯了一声,什么也没有说。 片刻之后。 望着跟着苏我连子走出花厅,有些踉跄的那个小身影,李贤听见小宝儿叹了口气:“可怜。” 李贤回头望一望他:“未必就是他们。” “不是吗?那为何殿下刚刚还要让苏我连子听那些话……”小宝儿瞪大眼。 “因为他和本王一样清楚这件事有何等严重。”李贤难得地沉下了脸:“一国太zigong中,另外一国太子的亲生骨rou被人下毒……而这个亲生骨rou,竟然还是万万不能见光的私生子……而且还是个一旦被暴露于诸人之前,就会引得其国天下大乱的……你想想看,这样的事情一旦公开,海内不宁!” 小宝儿脸色一变:“那该如何是好?” “无论如何,这件事情必须让父皇母后知晓。”李贤严肃道:“还有皇兄。” 片刻之后。 九成宫丹霄殿。 李治原本含笑的脸,在听到李贤的回报之后,立刻沉了下来:“把我大唐视为无人之境么?暗卫何在!” “在!”一声沉喝,左右阴影之中,闪出了十八个暗卫来。 “传令左右诸暗卫,彻查东宫之宾中臣不比等被落毒一案!人无高低事无大小罪无主从,一律上报!准先斩后奏!” 得令! 诸暗卫一声齐喝,便如一阵黑影墨烟,消失无踪! 李贤看着暗卫离开,便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父皇,还有一个人……” “不用急,暗卫一动,他们自然也就动了。”李治沉声道。 听得李治这般说,李贤也不好再说什么。 “不过,弘儿那里,还是要安排一下。”李治沉声道。 “父皇,弘哥哥那里固然要顾,母后处也必须得交代好罢?”李弘低声道。 李治点一点头嗯了一声,神色凝重:“不能让你母后知晓此事。还有你……” 李治垂眸,看着李贤:“你自己也要仔细。” 李贤一怔,好是茫然了一下,才有些颤抖着道:“父……皇?” “你与你皇兄,一样地要仔细。”李治再说了一遍,就轻道:“去罢!” 李贤呆了呆,便告退了。 接着,他如游云般从殿中走出,然后又在殿下停着,突然就流了泪下来。 “殿殿殿……殿下?”小宝儿见他这样,一时惊得结巴起来:“您您您……” “无妨。”李贤抹了抹眼泪,高兴地笑一笑,又重复了一遍:“无妨。” 接着,便自行走了向殿外去。 殿内。 清和奉了一盏清茶向李治面前送上来,然后才将茶托交了与旁边小侍儿,低声道:“主上,殿下在外边,可是哭了。” 李治正行于纸面的笔尖停了一停,然后继续笔走如龙:“他是个孩子。” “是啊……他是个孩子。”清和用一种不同于李治的音调,怅怅地叹了口气,又向李治脸上望了一望,便又摇一摇头,转身离开。 直到他离开玉阶之上,李治才停了笔,望着殿门方向,神色复杂地喃喃一句:“他……是个孩子……” 接着垂眸,望着笔尖洇成的墨点呆呆出了半晌的神,然后摇一摇头,再次,沙沙地书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