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目羽大妖（中）
大妖理也没理骨休尘，只是在三儿一阵鸣叫之后，发出了一声似乎有些怒意的叫声，然后，三儿便低下了头，安静了下来。 大妖这才扭过头看着骨休尘，那是一双圆圆的眼睛，眼窝有些凹陷，可里面黄色的眼球却闪着令人心悸的寒光，黑色的瞳孔在慢慢地缩小，似乎那里是一个诡异深邃的黑洞，随时都可以从中射出一道金光取人性命一般。 骨休尘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道：“前辈，你夫人她…她已经…可我当时真的…真的尽力了，我想帮她们的。” 边说边偷眼看了大妖一眼，却见大妖脸上似乎没什么变化，或许他那张长着毛的脸即便有变化也不容易看出来。 骨休尘又道：“前辈，你该不是…该不是听不懂我的话吧？要不然，咱们可以找个安全的地方，我试着用精神力跟你交流。” 大妖却依然一动不动地盯着骨休尘。 骨休尘心中满是无奈，低声嘀咕道：“娘的，他真听不懂，这可如何是好？” 突然，大妖声音古怪，一字一顿道：“娘…的…什…么……” 那声音含糊而沙哑，勉强可以听出是近似这几个字。 骨休尘吓了一跳，差点儿没蹦起来。 一人一妖对视片刻，骨休尘终于明白，这只大妖应该是化形不太久，虽然灵智已经很高，但对于语言还是接触不多。 自己说了那么多，他可能只听懂了几个字，所以才一脸茫然地盯着自己，尤其是自己的嘴，他正在努力看着自己的口型，在研究和学习。 骨休尘脑子一转，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将周围的泥土抚平，然后开始在地上画起画来。 先是一连串的高高低低，表示万和山脉，骨休尘指了指身后的山脉道：“山，大山。” 大妖看了一眼，然后又看着他，也不知道明不明白。 骨休尘又画了一个圆圈，圆圈下面一个方形，然后上下各画了两条线，对着大妖道：“人。”又指了指自己，站起身，照着地上的图画作出个行走的姿势。 一共画了六个小人，自然是代表当时的佰黎老者、连夫人、郗延平等六人。 又在这些小人脚下画了一条线，弯曲着通向上面画好的山脉中，对大妖道：“我们…六个人…进山。” 大妖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骨休尘又在山上画了两条竖线，在两条竖线之间胡乱地画了一通，表示悬崖缝隙和鸟巢，又画了一个小人飞起来，一只鸟冲过来与那小人飞到一处。 小人上少了一条线，表示他少了一条手臂，那只鸟爪子下面多了一条线，表示抓着手臂。 骨休尘便如此边画边讲边比划，不知不觉间过了有一刻钟，地上出现了一副长有数丈的画面。 只是，这画面看起来乱七八糟，就像无数只鸡在一处平整地面上踩过的样子。 这一通讲，只累得骨休尘头晕眼花，嗓子发干，抬头一看，那大妖正歪着脖子看着地上，然后又伸出爪子在地上画了两道，却不知道画的什么东西。 骨休尘只觉得一阵无语，自己看不懂他画的什么，他恐怕也看不懂自己画的什么吧，关键是，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练过画画。 其实，大妖虽然之前在人类中行走了几年，可这过程中与人类的交流应该极为有限，他似乎正在试图学习语言，可人类的语言何其复杂，哪是一朝一夕可以学会的，关键是，也要有人教他才行。 骨休尘无奈了，虽然身上带着伤痛给他比划了这么久，可他还是不明白，看来自己只能试着通过精神力与他交流了。 好在这里还有三儿在，应该不至于出现被人偷袭的情况。 在进行精神力交流之前，骨休尘将那套给小目羽鸟炼制的盔甲取了出来，这毕竟是用人家老婆的尸体和魂魄炼制的，虽然骨休尘知道这东西很可能引起大妖的愤怒，可他还是打算将这件事告诉大妖。 大妖看着骨休尘坐下，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有些不解，可没过多久，他的瞳孔便猛地一缩，直勾勾地盯着骨休尘，脸上竟然极少见地现出一丝凝重神色。 骨休尘通过自己放出的精神体试着与大妖交流。 大妖似乎有所察觉，开始时只是警惕地盯着他，可渐渐地，大妖发现那种诡异的感觉似乎对自己并没有威胁，慢慢地平静下来。 过了大约盏茶工夫，大妖集中精神，慢慢感觉到冥冥中似乎有一股奇异力量正在试着与他交流，他的瞳孔慢慢地放大，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或许因为这大妖灵智不低，也或许他感觉到骨休尘想与他交流，想告诉他什么事，在他的主动配合下，骨休尘的精神力很快便得到了他的呼应。 骨休尘最先感觉到的是一阵疑惑，然后，他便将那日发生的事在脑海中形成一幅幅画面向那大妖传递。 大妖也仿佛睡着了一般，眼睛慢慢闭上，仔细感觉着从骨休尘这里传递来的奇怪信息。 这种交流很奇妙，如果问骨休尘为什么可以如此交流，他一定回答不出来。 他所做的，只是将脑海中的画面对着大妖传递出去，传递的媒体应该是精神力波动，这或许是一种能量，或许是一种感应，在两个精神体之间产生的感应。 大妖这一次似乎明白了骨休尘的意思。 当他看到骨休尘与那只雌鸟争斗时，他身上的气息似乎下意识地有些波动，而当他发现两名修者趁机将那枚蛋偷走时，这种波动明显变强了不少。 后来，他又看到了骨休尘，他用什么东西从那两个人类修者手里换来了那枚蛋，雌鸟追着他去了。 骨休尘将蛋放在了空旷地上，而雌鸟却无法拿起来。 骨休尘静静地坐在一旁，然后他的脑海中出现了骨休尘抱着蛋回到巢xue中的景象，画面又回到一人一鸟坐在那空旷处，蛋还在地上。 这个画面来回几次，骨休尘是想告诉雌鸟他可以帮忙将蛋带回去。 突然，旁边出现了开始的两个人类，那两个人类各自发出武器，击中了骨休尘和雌鸟。 此时，大妖身周猛地产生了剧烈的灵力波动。 骨休尘皱着眉，勉强稳住心神，精神力依旧在向大妖传递信息。 接着，骨休尘和雌鸟分别杀死了两个人类，而那雌鸟也慢慢地死去。 骨休尘还在继续向他传递着信息，而此时的大妖却突然睁开了眼睛，身周的气息猛地扩散开来，就连骨休尘的精神体也被这气息所震，回到了他的体内。 下一刻，大妖身形一闪，来到了骨休尘身前，一伸手，抓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口中发出有些奇怪的声音道：“人…人…死……”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愤怒。 骨休尘大惊失色，心道不好，还没将整件事表达清楚，大妖已经怒了。 在大妖眼中，似乎人类都是害死他妻子的凶手，而他的面前现在只有一个人类，大妖只有拿这个人来泄愤。 大妖的另一只手突然向骨休尘抓来，看这意思似乎是想将他活活撕了。 一旁的三儿发出了一声鸣叫，将自己的头伸了过来，阻挡大妖的另一只手。 大妖的手微微一顿，然后猛地一挥，用力向三儿打去，显然，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愤怒了，就算是他的孩子也不能阻止他。 下一刻，随着“砰”的一声响，骨休尘和大妖全都愣住了，因为大妖的这一拳并没有打在三儿身上，而是打在了一大块金属上。 那是一块羽翼状的金属护甲，正是骨休尘先前取出来放在那里的，原本放在那里并不引人注意，而此时，金属羽翼竟然自行展开，生生挡住了大妖的一击。 接着，那金属甲“哗啦”一声掉落在地上，不动了。 大妖愣愣地看着地上的金属甲，看了良久，他可以看出，那是一只大鸟的形状，从上面他竟然感觉到妻子的气息，尤其刚才的一瞬间，那股气息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明显。 大妖眼中甚至出现了幻觉，刚才那一瞬间，似乎他的妻子突然出现，拦住了他打向孩子的一拳。 大妖那一直看不出表情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丝悲伤，那一双圆溜溜，闪着精光的眼中似乎也有一层水雾。 骨休尘被他抓着脖子提在半空，却没有动，这一瞬间，他似乎能感觉到眼前这个鸟人心中的痛，那是伤痛，失去亲人的伤痛，刻骨铭心的伤痛，原来他心中也会有这种痛。 不管他是什么，不管他多么强大，但此时他只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他的心无比脆弱，那伤痛可以令他心碎。 大妖缓缓松开了掐着骨休尘脖子的手，蹲在地上将那金属甲拿了起来，仔细看着，然后将那冰冷的金属贴在了自己胸口。 骨休尘心中却是七上八下的，他本打算通过精神力跟大妖解释一下，为什么自己要将他妻子的尸体炼制成这套护甲，可还没来得及，他就发怒了。 此时感受到大妖的伤痛，骨休尘心中充满了不安，下一刻他会不会一怒之下直接撕了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