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瞒天过海 （三十一）
伴随着手台轻轻的短促震动，翁承基知道有新的短信息进来了。 又目视确认了一次大白鲨号的状态，翁承基把夜视仪拖到窗边，合上百叶窗拿起手台看短信息。 在绿色的背光中，屏幕上缓缓的划过一行汉字：大白鲨临近海域暂时没有其他船只运行，一切正常。 看着部下汇报完大白鲨游艇的情况，翁承基放下手台，按了下办公桌上的电子铃。 十多秒过后，门外响起了两下敲门声，然后陈晨从外边推门走了进来。 “陈晨，涉及欧阳他们的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港岛这边货物进港和出港都没问题，4V那里我们找朋友问了一下，不论是否转口，来自大陆的电子通信设备很可能被打入到禁运状态，不过能越过地方政府的入岛运输设备我们也已经准备好了。” 陈晨边说边从文件夹里拿出了一份简略的工程图放在翁承基眼前。 “南海舰队前些年退下来的老伙计，黄埔船厂特意加过料的P4型鱼雷快艇，武器设备显著标志全拆除，已经大改成渔船模样，动力系统重新调制过，能保持50节以上的航速三十分钟，岛内的船没一艘能追上的。” 梁远给出的社团转型电信设备营运/代理商的路子，无论是韩道本、欧阳文辉还是庄天乐早都等得迫不及待了。 好比小时候带着尿不湿，长大了除了精神不太好的，哪个正常人还愿意带着，有洗白上岸的机会，对于社团里的许多有心人来说，差不多就是重生的父母。 不过由于汉字寻呼机坑爹的产量问题，近期一直在积累汉字传呼产品数量，总不能拿着几千台设备打市场，几天卖没了然后就干等着。 梁远的收税计划早就万事俱备，就差和庄天乐沟通交底了，现在十万台汉字传呼的数量已经攒够了，计划自然到了开启的时刻。 不过计划虽然是梁远订的，考虑到远嘉越来越国际化的企业形象，远嘉体系还是尽量减少和社团之流的打交道，因此，这事儿被熊伟信接了过去，毕竟类似社团之流的组织向来都是情报机构的最爱。 当然，和AIA合作也有好处，梁远要是不求人肯定搞不来这种加了料的电子设备高速运输船。 “队长后天飞过来，让他们后天过来谈合作，国内的枣已经准备好了，就看他们的诚意了。” 陈晨先点头记下，然后带着疑惑问道：“翁处，这些家伙可靠？” “好比当年我军收编蒋匪帮的杂牌，不站在对面，本身就是一种好处，港岛和岛内混社团的哪个不是蒋匪的正规军出身，团结能团结的一切力量，单单靠拢过来就是收获。” “难道，小陈还指望着那些人帮我们对抗美国人不成？” 陈晨利落的摇了摇头。 “前些年，限于种种因由，港岛这边我们没过来，现在我们来了，当年那些人号称八百万兄弟，照样从九百六十万龟缩成指甲盖大小的岛，到底站在哪一边，只要不傻这些人心里都应该有数。” 不论翁承基还是陈晨，都以为渗透社团是为了扩建AIA的外围网络，都不知道熊伟信真正执行的是想要去对面收税的事儿。 两人说话间，办公室房门又被轻轻敲响。 “进。” 一个穿着西式裙装的年轻女性推门走了进来。 “苏秀秀，什么事？” “翁处，后院有动静了。” 后院就是AIA对太平洋对岸驻港机构的代称。 对于托马斯·蒂姆来说，今天真是个人职业生涯中最糟糕的一天。 身为CIA资深的数据与无线电专家，刚刚从CIA总部支援过来的托马斯只用了半小时就确定了那个新生的对手，捣鼓出了一个不得了的传新玩意。 不论什么波段的无线电，人类能破解这东西的本质都是数学上的游戏，比如分析电波时的总总要素，最终都会被用某种方程式所构成的图像或是图表，反应到人类眼前继而从中寻找规律进行破译。 从二战时起，大规模无线电破译工作已经走过了半个世纪，可以说在人类算力相对稳定的这些年里，所有加密手段用数学模式所表达出来的形式已经被无线电专家所熟知。 好比在高中时代难题不管怎么变，都不会跑出次元方程这个基本法，但是，假如某年高考的出题老师，不要脸的弄出一道必须用傅里叶变换才能解开的大题，后果可想而知。 对于托马斯·蒂姆来说，自己的运气简直糟透了，好死不死的遇见了那位不要脸的出题老师。 作为行业精英，捣鼓了这么多年的无线电，托马斯同学虽然没吃到肥猪rou，但肥猪跑还是见过的，当人类越过算力的桎梏之后，某些发展方向托马斯还是了解的。 托马斯大致测出了那个奇怪的信号频段，不是某种电子屏蔽设备，而是一种采用全新加密与解算方式的短距离通信设备。 不过托马斯也很奇怪，这种技术突破难道不应该首先用到长距离通信上么，采用GHz波段的设备发展前景，注定只能是短距离甚至超短距离的通信设施。 意识到哪怕自己算秃了头发，也肯定搞不定对面的新玩意之后，托马斯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到了提交给弗吉尼亚总部的报告之中。 报告的开篇，托马斯用无比嘲讽的口气恭喜着资金调拨处的那些蠢货，在这些没长脑子货色的领导下，宁可把无限多的预算打给那些从事着人口走私、贩卖军火、种植毒品等无恶不作的人渣线人，也不肯把资金投入到最新的设备更新上。 直到现在，二战时代的电子管计算机，还在CIA内部努力的挥洒着自己的余晖。 托马斯的愤怒大概占了全部报告的百分之五十，对资金调拨处那些蠢货们的吐槽占了报告的百分之四十，在结尾的百分之十里，托马斯列举了一系列可能，更牛逼的超级计算机和直接序列扩频技术就包含在其中。 “看起来，我们的后院怨气很大啊。” 翁承基仔细的阅读了一遍报告，看着陈晨满是好奇的目光，笑着把报告丢了过去。 “翁处，这些是国内传过来的，关于三井近期在荔湾油气田项目上的活动情况。” “有没有具有威胁性质的动作？” 远嘉关于各级别文件分颜色的设定被熊伟信借鉴了，苏秀秀递过来的另一份文件是代表着平常和日常性质的绿色，翁承基把手按在文件上，却没即时翻看。 “没有，大部分可以归类到寻求合作上，动作最大的也就是个刺探。” “借这个机会，把三井接触过的人、事和替三井出面的人士，尽量梳理出网络存档备用。” 苏秀秀点头，这会儿陈晨也把那份满是怨气的托马斯报告看完了。 放下文件陈晨问道：“翁处，实验电台这么好用，就不能出个长距离的么？” “具体的技术我也不太懂，通信专家解释过，由于波长的缘故，远距离通信的抗干扰和保密，直扩技术不如跳频实用。” “陈晨你在科技园呆了不少的时间，对于那边的技术水准来说，近的都出来了，远的还会远么。” “既然结果已经出来了，设备撤回去吧，按这份托马斯报告里的愤怒程度，那边肯定还会来小组复查，我们这东西全球独一份，设备回国了让他们抓瞎内斗去。” 作为一线测试单位，拿到了结果的翁承基决定结束实验。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梁远这种货色身边呆了两年之后，当年那位面色黝黑一笑起来憨厚得露出八颗洁白牙齿的南子岛淳朴渔民，彻底的一去不复返了。 隔日的隔日，在港岛呆了三天三观差点被重塑的宁安民从启德机场启程回国，熊伟信则极为低调的从罗湖口岸进入到港岛。 怡和大厦顶楼，一间顶棚低矮得仿佛十八世纪，木质帆船时代船舱的酒吧里。 熊伟信和庄天乐隔着一个高脚凳，分别坐在弧形吧台靠窗的一侧。 “小庄啊，我们这边经费有限，要不是借着怡和的地盘沾着你们这些大老板的光，可来不起这么高档的场合消费。” 一口焖掉不知道哪个年头的拉菲，熊伟信满足的叹了口气，觉得梁远这个新办公区域里，就这个怀旧的酒吧合自己的心思，其他的风格看起来实在是太未来了。 “熊局，您就别拿我们这些边缘人来开心了，就凭那艘50节的渔船，我们哪敢在熊局身前叫什么老板。” 看着熊伟信把酒喝掉了，庄天乐也干了杯中的红酒，红酒的味道是一点都没品出来，庄天乐到是觉得自己的苦胆似乎掉在刚刚喝掉的那杯酒里边了。 原本这次来港前，庄天乐的心情一直是很美丽的，自从被某个不知名的大佬从北美捞出来之后，庄天乐就觉得自己已经走上了人生的高速公路。 最近这几个月，韩道本和庄天乐两人被塞了数场讲座和培训，原本两个彻底的通讯行业门外汉，硬生生的被塑造成了可以蒙蒙外行的业内人士。 通过讲座和随之附属的调研，韩道本和庄天乐明白港澳台加上新加坡，这四个地方的传呼总容量大约在千万台级别。 如果运作得好了，汉字寻呼的市场容量最少也可以占半壁江山，更何况除了汉字寻呼，港基集电的数字寻呼一点都不弱于海外的大公司。 这块市场哪怕占上三成，每年光年费收入就是十亿港币的级别。 最重要的是前期有港基集电的赊售设备支持，两人完全可以快速的在港岛和4V全境布局甚至直接将港台联网，然后依靠港台辐射东南亚，进而打造东南亚区域跨国性质的通信集团。 跨国通信集团这步一旦迈出去，弄个市值百亿的港股上市公司肯定是水到渠成，到时候自然而然的就能晋升成商业大佬彻底洗白，以前的黑历史搞不好还会变成励志的一部分。 然后，这两位等来了熊伟信。 熊伟信一点都没隐藏自己的身份，明确告知这两位，由于通信设备事关国家安全，因此共和国企业出口通信设备一事，肯定得受共和国国家安全机构的评估。 这两位都不是什么好人，地下世界的规则都懂，比如军火买卖到底受不受控两人都是心知肚明，相比军火通信设备虽然不那么敏感，但牵扯到安全和军用上也是合情合理。 一番交流之后韩道本被熊伟信放走了，庄天乐却被熊伟信以一个内地老朋友给其带了份礼物的名义留了下来。 庄天乐在内地的老朋友，是个很多年都没联系过的一位表亲，庄天乐叱咤风云的时代，内地还在自我修仙，等祖国大陆开放了，庄天乐去免费享受北美的住房了。 对于熊伟信提过的老朋友表亲，庄天乐没觉得什么异常，统战工作已经存在半个多世纪了，对于海外的知名人士来说都很熟悉。 不过当庄天乐得知表亲的礼物是一艘航速高达50节的渔船时，庄天乐再也淡定不住了，觉得事情已经向着自己意想不到的方向划去。 在二战时代，岛内的情报机构就是全球有名的大组织，就算到了新世纪甚至也是岛内最具战斗力的机构组织。 在互联网诞生不久的蛮荒期，高贵的美分渠道哪是那么容易搭上线的，很多太平洋对面拨付的资金，基本都被岛内的情报机构外包了。 未来共和国的网络文化中，不少热词都和岛内的情报机脱不开干系，比如非常经典的“你国”、“五毛”这些形容词。 庄天乐在北美住免费的单间，很大一部分就是拜岛内的情报机构所赐，本来以为被大佬捞出来总算脱离虎口了，没想到又被踢了回去。 不过看熊伟信的态度，连情况最坏时的地下运输兼跑路工具都给提前准备好了，怕是这“不行”二字自己也是说不出口的。 熊伟信看着庄天乐纠结的样子忽然乐了，拿起酒瓶给庄天乐倒了一杯红酒，笑着说道：“小庄不用发愁，不管将来如何你的安全还是能保证的，从工作性质上说算你起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