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侯们的心思是复杂的。既想自立,又害怕自己实力不够强壮。所以,一个有名无实的天子,目前还是大有存在的必要的。自己真受委屈了,好歹还有个调停人不是。所以接下来,赵歧在诸州转了一圈,或多或少,都收获了些。哪怕是乱成一团的徐州,他也没空手而归。 在黄巾之乱许多年后,终于又有人敢冒天xià之大不韪,造反自称“天子”了。纵观大汉数百年历史,起兵叛乱造反的,屡见不鲜。但自称“天子”的,却并不是很多。称“天子”虽然爽,但妥妥的全家火葬场啊。基本上连被招安的资格都没了。君不见,妖孽如张角之流,不也只自号了个将军嘛。其实很多造反派算盘早打好了,能成事便以后再改名号,成不了事,那就投降好了。就算自己罪大恶极,难逃一死,家小总能保下来啊。 可惜下邳贼阙宣不懂这个道理。区区数千人马,脑袋一发热,就自称天子了。不过阙宣脑袋不太清醒,本事还是有那么几分的。竟然硬生生凭着这几千人马,攻城拨县,搅得半个徐州不得安宁。 自中平五年来徐州起,陶谦就用心经营。一方面征讨流贼,一方面广济流民。又察辟了不少人才。比如王朗、赵昱、陈登、臧霸、孙观、麋竺等人。这些人或文或武,能力出众,又多出自豪族。三下五除二,没多久就辅佐陶谦把徐州治理得井井有条。虽然比不上青州气象。但也算得上百姓殷盛,谷实甚丰了。是以附近的流民也多归附之。 可惜好景不长。陶谦之前还雄心勃勃。前几年大病一场后,身体就弱了许多。再一看,自己也六十岁的老头子了,没几年好活了,还是别折腾了,趁着还没死,享几年清福吧。这人想变好,那是千难万难。想要享乐,那还不简单吗? 于是打从去年以来,陶谦就开始刑政不理,以享乐为主了。辅佐他治理徐州的股肱之臣,别驾从事赵昱和治中从事王朗,劝了几次,陶谦就不耐烦了。便出赵昱为广陵太守;王朗为会稽太守。让他们离远点,眼不见心不烦。好在陶谦还算念几分旧情,不然就直接罢为白衣百姓了。赵昱和王朗都是这等待遇,其他人哪敢吭声?得,主公你享shòu吧。反正你自个的家业都不心疼,我们cao心个什么呀。于是,从此徐州忠直见疏,小人见信。 阙宣就在下邳反了,可身在下邳的徐州牧府居然二天后才有反应。这也不得不说是个奇迹了(陶谦把徐州治所从郯城迁到了下邳)。当然,下邳城阙宣还没打进来,他即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胆子。于是就在下邳周边诸县搅起无数风雨。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不说陶谦如何调兵遣将去对付反贼阙宣。却说这场叛乱,却惊动了琅琊国的一户人家。 阳都县,诸葛玄正愁眉不展。他之前在荆州出仕,忽闻兄长诸葛珪卒亡。于是只好急匆匆的向荆州牧刘表请辞,返回老家处理兄长的丧事。诸葛家在阳都也算是世家望族。先祖诸葛丰曾任过司隶校尉,兄长未亡故前也是泰山郡丞。兄长这一走,留下孤儿寡母,他不出面可不行。丧事得隆重,可不能让别人笑话。 处理完兄长诸葛珪的丧事后,他又留在老家,照顾兄长留下的几个孩子。好在大侄儿诸葛瑾已经十多岁,不用他太cao心了。他更多的精力,是放在教导诸葛亮与诸葛均两个小侄儿身上。 眼看着到了今年,侄儿们孝期将尽,丧服将除。他便动了心思,想带着诸葛一家老小到荆州投奔刘表去。 这些年,中原不太平,到处在打仗,到处在死人。荆州还算平静,虽然曾与袁术对阵,但襄阳乃是大后方,安全得很。再者,刘表对诸葛玄也挺看重的。两人也比较谈得来。诸葛玄挺喜欢襄阳这个氛围的。 可就打算准备和侄儿们说,待到下个月了就带他们搬家的时候,消息传来了。下邳贼阙宣起兵造反了。 诸葛玄这个郁闷呐!什么时候造反不好,偏偏选这时候?这仗一打起来,鬼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平熄?最关jiàn的是阙宣这个匹夫、反贼,他把去荆州的路给堵了。 当然,不是说阙宣造反,诸葛玄便找不到一条路去荆州了。翻开大汉的地图。发现要从徐州的琅琊郡阳都县去荆州,最省力最安全的,便是坐船顺沂水而下,入泗水,再溯大江而上。虽然绕了点,但比起陆路来,也慢不了多少。最最关jiàn的,是安全啊。 诸葛玄长年奔波在外,他可知道,如今外面的流寇可是多如牛毛。他一个人也就罢了,带上老的老,小的小,男男女女奴仆家丁,百十号人,又走不快。身上还带着不菲的财产(搬家么),这不被那些贼子盯上才怪。 诸葛玄子嗣艰难,不是他生不出,而是没有带好导致夭折了好几个。如今他膝下无人,兄长留下的这几个宝贝疙瘩,那是他的掌中宝,可不能有半丁点的损伤。自沂水入泗水,要穿过整个下邳叛乱区。走水路并不是说日日夜夜都在船上就不上岸了,诸葛玄怎敢冒险? 正愁着呢,诸葛瑾带着诸葛亮、诸葛均来见叔父了。没啥事,喊他吃饭。 诸葛瑾这孩子今年都行了冠,是大人了,比较会察颜观色,一看诸葛玄面带忧色,便忙问道:“叔父大人缘何心忧?”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其实,没爹的孩子也能早当家。虽然诸葛玄一向比较疼爱侄子们,但对诸葛瑾,这诸葛家的长孙,却是非常严格的。早早的就开始有意思的培养他了。 所以见诸葛瑾发问,也不觉得yì外,便道:“月底汝兄弟几人除服,吾意欲下月率汝等赴荆州刘使君处。不意下邳贼阙宣反,道路断绝,不知何日方能恢复。因此而忧。” 诸葛瑾对叔父要去刘表那,倒是没什么意见。诸葛家自他父亲故后,家里大事便都是诸葛玄说了算。 至于诸葛玄的想法,他就觉得虽然诸葛家的一些故旧能帮得上忙。但一来是徐州牧陶谦年纪渐老,这两年只顾享乐,不理政事。他不太想在徐州出仕。二来是天xià乱纷纷的,好多人自身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想给诸葛玄安排个好位置,也挺难的。所以诸葛玄思考来思考去,觉得还是去荆州靠谱。那儿不但能避战祸,还能与刘表两人君臣相得,何乐而不为? 诸葛瑾便道:“可否从陆路而至荆州?”叔父的仕途,关xì到未来诸葛家的存续,这是一个很重大的事情,不可以不关心。 诸葛玄叹道:“陆道远险,今天xià纷乱,流贼山匪层出不穷。吾独身一人尚畏,况有家眷乎!” 诸葛瑾便劝道:“叔父无须烦恼,陶使君必不会坐视下邳贼,小子料想,不久便会有捷报传来。待得贼子伏诛,叔父再择日启程可也。” 诸葛玄心想,都离开荆州好几年了,再不去,刘景升对我有没有印象另说,只怕好位置都让别人给占完了。当然,这话他又不好和大侄儿明说,便道:“只好如此了。” 诸葛玄其实真的挺急的。没看见几个侄子这个月除孝服,他下个月便急吼吼的要带着诸葛家搬家?不过事情就是这么赶,能让他有什么办法呢,只好等了。 诸葛玄正欲起身,忽然一个稚嫩清脆的声音响起:“叔父大人,为何一定要去荆州呢?去青州不也挺好的吗?” 头上还梳着两个总角辫的诸葛话了。 诸葛玄哑然失笑,当然是去荆州好啊,青州怎么能比得上荆州……哎哟,青州! 脑中忽然响起一道惊天霹雳,诸葛玄便看了看可爱的二侄子。见诸葛亮一脸无邪的盯着自己看,便想道,亮儿打小聪颖,机智过人,且听听他如何说。于是便笑道:“来,亮儿,和叔父说说,你怎么想到去青州的?” 诸葛亮便歪着头想了想,道:“叔父经常和阿兄谈及天xià人物。常言刘青州乃世之豪杰。短短数年,便使青州大治,百姓殷盛。且听说刘青州在青州开了好大一所书院,天xià硕儒半数尽在彼处。有郑康成,有卢子干,有蔡伯喈,最最关jiàn的,还有孔文举呀。亮儿想去那儿求学。而且青州离家还近,什么时候我们想家了,回来也好方biàn呢……” 十三岁的诸葛亮,絮絮叨叨的没讲几句。诸葛玄便心动了。 青州有刘备坐镇,不说是路不拾遗,基本上也是差不多了。在刘备的铁拳之下,所有毛贼都被清扫得干干净净。治安环境,放眼天xià,基本上可以说没几个地方比得上了。而且刘备治理有方,青州比起其他地方来,富得流油,听说刘备还很大方,养士也好,养军也好,慷慨得很呐。每年还花那么大财力办个书院,养那么多“闲人”在书院里吵架开喷。嗯,听说刘备还求贤若渴,礼贤下士,凭自己本事,想出头也不难吧? 诸葛玄越想眼睛越亮,但凡打工族,自古至今,没人不想着钱多、事少、离家近的。诸葛玄也不外如是。青州得占好几条吧?你看治安好,薪水高,有了那么多儒家大能,孩子们的教育条件看来也是非常优越的,而且青州治所临淄就和琅琊挨着的。什么时候想回老家祭个祖,也不用奔波几千里了,几天就到了。这,这实在是太方biàn了,这到哪去找个这么好的上班地方啊?自个怎么就迷了心窍一心想去荆州,把青州给忘了呢? 诸葛玄越想越觉得诸葛亮这个提议靠谱,再看诸葛亮时,就越发的疼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