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离这么近
皇宫西面有一大片连绵的天然湖泊,碧波荡漾,楼宇错落,绿树纷呈,美不胜收,是皇帝游幸赏宴的行宫。 此刻,慕容煜轻袍缓带,正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在林苑内漫步游赏。 不一会来至太液池畔的观澜亭,忽见几只丹顶鹤优美的掠过水面,落在亭边的芦苇丛中,翩跹起舞,姿态娴雅。 他驻足观赏了一阵,转头问常松:“今年西苑有多少只丹顶鹤?” 常松躬身道:“大概有两三百只吧,每天早晚站在角楼上,看到池面上白茫茫的一片,起起落落,场景十分壮观。” 他点点头:“丹顶鹤是富贵美好的象征,是御苑的吉祥鸟,自然是越多越好。” 又吩咐:“朕看这些鸟神采奕奕,长势喜人,你回头奖赏一下饲鸟人。” 他在亭内坐下,宫女献上瓜果清茗,不一会,两个美貌的伶人进来,咿咿呀呀地唱起了折子戏。 沈舒窈坐在一旁,原本对戏曲不感兴趣,被清凉的池风一吹,更觉得昏昏欲睡。 见皇帝听得入迷,就悄悄出了亭子,来到不远处的柳堤上。 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的太监,二十来岁,身材劲瘦,骨骼清奇,一眼望去,总觉得与众不同。 手中端着一只大陶盆,里面装着鱼虾贝壳。他将陶盆放在地上,然后将手指放到嘴里,打了一个尖锐响亮的忽哨。 她立刻便听到半空中哗啦啦一片响,飘过一团白云,接着无数的仙鹤落下来,争先恐后地啄食盆内的食物。 原来他就是饲鸟人。 她走过去,望着那群仙鹤笑吟吟地道:“你叫什么名字,刚刚皇上还夸你的鸟喂得好,要奖赏你呢。” 那太监脸上并无受宠若惊之色,平静地道:“奴才姓安,是园中专管珍禽的,将仙鹤喂好是奴才份内之事,不敢贪赏。” 她又问:“你刚才吹一声口哨,仙鹤就全飞过来了,它们都听你的命令吗?” “也不是什么命令,只是呼唤它们来吃食,久而久之,它们就习惯了。” “那你来了多久,花了多长时间才将它们训练好?” “奴才刚进宫一个月,先前饲鸟的是李公公,他的腿意外摔伤,奴才就顶替了他的位置。” 安公公似乎有些拘谨,不愿久谈:“娘娘若没有别的事,奴才先行告退了。” 沈舒窈挥挥手,安公公就转身离去,挥袖举步间,带着清冽肃然之气。 这一定不是个普通的太监,她内心默默地想。 仙鹤饱食之后,陆续飞走,她从旁边走过去,忽然闻到陶盆内散发出一种nongnong的香气。 显然食物内加入了特殊的香料,忽然想起“芳香食疗”一词。 难怪仙鹤吃得如此起劲,精神抖擞,原来安公公施用了特殊的手法。 看来他表面不露声色,心中还是渴望得到赏赐的,若不然这样煞费苦心为哪般? 她横过柳堤,来到一面山坡旁,隐约听到人欢马嘶,原来是太子与慕容琤在山上狩猎。 苑中专门圈养了不少鹿与豹子等野兽动物,专供皇室成员们取乐。 忽听一声呦呦鸣叫,接着眼前一亮,一只漂亮的梅花鹿从山坡后转过来。 可是它的神色很惊惶,后面隐隐传来叫嚷声:“在那边,快追上去,别让它跑了!” 沈舒窈的心蓦地抽动了一下,忙要上山,莲生拉住她:“娘娘不能上去,箭头无眼,小心伤到你。” 于是她就挥着手帕,对着鹿呼喊:“快跑,到那边躲起来!” 梅花鹿呆愣了片刻,最后撒腿跑了起来,消失在绿树丛中。 她默默祈祷:“但愿它能逃脱,不要丧了命。” 莲生笑道:“娘娘果真是菩萨心肠,可这只鹿终究是关在林苑里的,最后免不了被宰杀的命运。” 她怏怏地走开,回到亭子内。里面已经换了一曲戏,依然不甚喜欢,但还是强颜欢笑陪着皇帝看。 薄暮时分,皇帝返驾,她也起身回殿。她与慕容琤所住的地方,是东南水渚上的紫云阁。 走到白玉曲桥上,忽见桥头那边也上来一个人,金色的铠甲在夕阳下闪闪发亮,袍角在晚风中猎猎飞扬。
沈舒窈感到有些尴尬,可此时已没有退路了,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前:“见过皇兄!” “这么巧,王妃也走这条路?”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本来就是我的必经之路好吗?她立在桥栏旁,等他过去。 擦肩而过之际,忽然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香气,竟然与仙鹤食料中的香味相似。 她心生怀疑,上前一步,凑近他的身子去嗅闻。 慕容琛陡然间见她靠得这样近,身子似乎被施法定住了,呼吸也快要停止。 她闻了一番便断定,安公公在鸟食加了太子身上同样的香料。 究竟是巧合,还是别有用意? 见她呆立不定,他忍不住低哑着嗓子问:“你要干什么?” 她终于醒悟过来:“没什么……你慢走。”慌乱中一转身,差点跌了一跤。 慕容琤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暗暗握紧了拳头。 晚上安寝时,沈舒窈有点心塞,这里不比王府,他们住同一座殿,睡同一间卧室,当然也只有一张床。 大概打了半天猎,他有点累了,洗漱完后就倒头歇下了。 沈舒窈小心地爬过去,身子迅速地钻进被窝。不知道他今晚又有什么举动,到时自己是从还是不从呢? 慕容琤见她在被窝内扭来扭去,内心冷笑,等过两天,我处理完慕容琛的事,自会找个功夫,细细将你生吞活剥了。 她忐忑半天,见他毫无动静,最后竟响起了畅快的鼾声。 疑惑地转头一看,他真的睡着了。 双眼紧阖,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头发松散,水样的流淌在两肩,沉静而安稳。 她的心头说不出是惆怅还是轻松,缓缓地躺下,却睁着双眼怎么也睡不着。 眼前又飘过那群白鹤的影子,内心总有莫名的不安。 不行,在西苑的这两天,我一定得盯紧它们。当然,还有太子与慕容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