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放权

    魏子兴的命令一出口，早已整顿好出征队形的部队立刻开始出动。

    大队人马朝着营地之外行进。韩风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魏子兴，缓缓的说道：“看来，魏留守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分兵了。”

    魏子兴哑然失笑，站在众多卫兵之中，笑呵呵的看着韩风，手掌将晨风吹乱的胡须捋了捋，说道：“之前我已经跟你说过，行军打仗这回事，你是外行、叶琛是文官出身，你们不懂就不要乱参合。我分兵打下光州、商城，两路进逼信阳。等到完颜宗浩手忙脚乱的时候，必然可以一战而下。只要你们不碍手碍脚，到时候功劳簿上，我也会提上两位的大名。”

    韩风毫不退让，冷冷的说道：“魏留守的想法倒是不错，可惜完颜宗浩未必就和您想的一样。我们的人查不到完颜宗浩是不是将军马隐藏起来，他很有可能集中兵力在小小城池里。也许他等的就是我们分兵，我们实力分散，完颜宗浩就有可乘之机。名字是不是写在功劳簿上已经无所谓了，只求军马不要有重大损失就好了。”

    “如果战事出现什么问题，那必然是你们不听从老夫的意见造成的。”魏子兴轻轻咳了一声，满是皱纹的双眼用力瞪大着：“如果你们听我的，这一仗绝对是大胜。要是万一出了篓子，黑锅肯定不是我背。贻误战机、不听调遣、阻挠主帅用兵……这些罪名加起来，就算你爹是韩侂胄，也保不住你。”

    “是吗？真要是出了篓子，我写几分奏折把前线的事说清楚，大不了被官家给臭骂一顿。只不过，前方战士的性命不是拿来开玩笑的。魏留守还是仔细想想，现在收兵还来得及。”韩风的话说得很硬，丝毫不给魏子兴面子。

    两人你来我往的对话，让那些护卫官兵都傻了眼。虽然说的还算客气，但是两人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确了。魏子兴说，你小子去劝劝叶琛，都听老子的，到时候打赢了有你们的好处，老人家一把年纪了，不会独吞功劳的。

    可韩风反驳他，只怕没有功劳反而要背黑锅。

    魏子兴说，就算要背黑锅，也是那些不听话的人来背黑锅。问罪起来，可是要杀头的。

    韩风才没把这给当成一回事，你想用杀头来吓唬我？我最多也就去找官家做个检讨罢了，真正的大黑锅还得您老人家亲自来背。

    看着两人对峙的情绪越来越激动，魏子兴索性挥了挥衣袖，厉声喝道：“督促兵马走的快点，最晚明天，我要光州、商城都插上我们大宋的军旗。”

    韩风咬了咬牙，声音叫的比魏子兴还大：“简怀诛，回去集合豹组，兵分两路，在詹家大塘和沙河边分头堵截两路官军，叫他们务必回到军营。哪个敢朝光州和商城踏一步的，统统给小爷砍了脑袋，天大的事儿我担着！”

    魏子兴霍然转身，冷冰冰的看着韩风，愤怒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指向韩风，怒喝道：“你这是要和老夫对着干到底了。就算你豹组厉害，老夫手握重兵七八万，你区区三千来人能做得了什么？真要挡了老夫的路，老夫现在就扣你下来。来人……”

    魏子兴手下的护卫们应声踏上几步，成半月形将韩风等人包裹在其中。为首一位护卫队长低声说道：“韩都指挥使，别让兄弟们难做。老将军有他的思量，想必也不会错。韩大人你们各退一步……”

    “没得退。”韩风高声叫道：“简怀诛，还不去？”

    若是换了还在当都头的简怀诛，只怕已经汗流浃背了。这些日子来跟着韩风，成天都干着寻常人不敢做的事儿，这厮的胆子也大多了，调转马头，直直的撞出行军队伍，冲着锦衣卫的营地跑去，硬是没把那些明晃晃的刀枪放在眼里。

    宋军那异样的调动，在城头上观望的女真人也看得清清楚楚，放下搭着凉棚的手掌，完颜宗浩冷笑一声：“这些汉人总是吃亏不长记性。上次北伐是各打各的，这次还是如此。要是不输才没天理了。”

    身边部将跟着笑道：“现在宋人已经分兵，看那离开营地的两路人马去向，一路是去商城一路是去光州。咱们现在等的就是个机会，看什么时候动手，把那些宋人一网打尽。”

    “不要急。”完颜宗浩残忍的笑了笑：“商城和光州是我送给他们的，只要固始还在我们的手中，那两个城池随时可以拿下来。你们做好准备就行了！”

    部将会意，快步走下城头，各自整顿兵马备战去了。

    完颜宗浩继续朝宋营望去，忽然发现旗号招展、鼓声雷动，宋军竟然又调动了兵马。作为经验十分丰富的将领，完颜宗浩一听就知道这不是大队人马调动的迹象，只是小部队集合。女真大将由不得轻笑道：“想必是韩风觉得不妥，想要用自己的人马把人堵回来。只是魏子兴老头儿已经下了决心，又岂是他一个年轻人能拦得住的？”

    豹组的官兵快速整顿完全，绕出军营，要去堵截魏子兴的军马，而韩风却在魏子兴的军营里和老人家对峙着。双方尽管都已经上了火，却始终没有人率先动手。这当儿要是先动了手，到了官家那里，就是死罪一条。

    时间一点点流逝过去，没有人知道去商城光州的部队到底已经走到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豹组已经绕到什么地方去了。韩风索性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找个地方坐下，懒洋洋的晒起了太阳，一副要和魏子兴磨到底的架势。而叶琛急急忙忙赶到魏子兴的军营，却被守卫的官兵拦住，死活也不给叶琛进去。

    忽然间，嘹亮的号角吹起，远方隐约能听见人喊马嘶，韩风急忙从地上跳了起来，却看到派出去的斥候一脸紧张的策马归来，一路闯进来，还高声叫道：“女真大军出城了……女真大军出城了……”

    东侧的城门打开，沉重的吊桥落下，搭在宽达数十米的护城河上，无数铁骑蜂涌而出，抢先站定阵脚，为随后的大军出动控制好范围。不过多时，大队步军携带着兵刃弓弩战旗踏着不整齐的步子从城门里走了出来。

    完颜宗浩亲自出战，令旗到处，队伍第一时间摆开了阵势——东门之前是两万左右的重步兵，手持盾牌和长刀长矛，横向一字排开了一道五六百米的横向防御，形成一面巨大的屏风，隔断了敌人的视线，又像一把大刀横亘在东门外。而左边是三千人黑旗黑甲的骑兵，和数千名弓箭手，同样，右侧是两千名黑甲军和压住阵脚的弓箭手。完颜宗浩在步军阵中，而大批骑兵依然从城门源源不断的涌出，绕过步军方阵，步入前列。

    看到黑甲军布置在两翼，已经做好了随时要冲杀出去的准备。许多将领不由得暗暗心惊，到底是有一位和完颜宗浩关系还算亲密的将军，走到主帅身边，低声说道：“黑甲军是陛下亲军，是咱们大金国最强的战力，要是宗浩将军准备用黑甲军冲锋的话，未免会带来巨大的伤亡，到时候陛下要是心疼起来……”

    完颜宗浩沉声说道：“你看，对面宋军虽然有所调动，但是魏子兴依然是有经验的将领，他的阵势十分稳固，并没有因为分兵而松动。我们要突破他的大阵，就要用最强的兵马，力争一举将宋军阵势打破。宋军自南渡之前，就善于集结步军大阵，当年李继隆曾经在镇州摆下步军大阵，打破契丹近十万大军，斩首过两万。你说，我能不用最强的黑甲吗？”

    “而且，大金国的军马都是为了战斗而生的。如果因为黑甲是陛下最强一军，我就瞻前顾后不敢使用的话，那陛下赐我黑甲军还有什么意义？好钢，就要用在刀刃上！”

    完颜宗浩一席话说得部将们暗暗点头，各自准备部队，随时发起攻击。

    宋军这边已经彻底紧张起来，魏子兴和韩风放弃了对峙，迅速将军马集结起来，推出拒马枪，整顿绊马索，步军迅速列成七十人一列的方阵，无数个方阵几乎在一顿饭时间内排列成型，大队弓箭手冲上阵前，遥遥和女真大军对峙。

    源源不断的从城里涌出的金军，让老将魏子兴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疑惑的喃喃自语道：“他……完颜宗浩真的在城里挤下了十五万大军？他是怎么调度的？”

    韩风顾不得跟魏子兴生气，冷冷的丢下一句：“叶大人担心的就是这个，偏偏老将军你硬是要分兵。完颜宗浩看到我们兵力分散，怎么能不出战？此战不容有失，老将军千万小心……”

    魏子兴诧异的看了韩风一眼：“你要去哪里？”

    “女真人那里马上就要发起冲锋的是黑甲……偏偏我的豹组全体出动去拦截你的军马回头，我要回到锦衣卫那里去，重新组织防卫，看要怎么对付黑甲！”

    “那倒不用！”魏子兴想了想，淡淡的说道：“你和黑甲作战多次，前方部队全部交给你指挥，尽全力挡住黑甲，不可让大阵混乱，至少要坚持到叶大人来援！”

    韩风由不得苦笑一声，现在知道放兵权了？之前却是又做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