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中国式夫妻（二）
即将上场的，是一位“中华好儿子”，我们一起来看一看他精彩的婚姻故事吧。 有位吴姓女教师，刚结婚生女，丈夫就因斗殴伤人被抓起来投进监狱，吴老师为了孩子，苦熬苦守十几年，终于盼得丈夫出狱，一家子团圆。人们都认为，吴老师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能过上好日子了！ 但是，好日子哪是那么容易过的？好不容易把丈夫等回家的吴老师，在一家三口过了几年团圆生活后，终于忍无可忍，决绝离婚！ 离婚原因，有人分析是吴老师的婆婆乱掺和，有人认为是吴老师不孝顺，也有人判断是吴老师的丈夫——“中华好儿子”孙梓明的问题，总之众说纷纭，各有各的道理。 原来孙梓明刚入狱时，她的婆婆认为儿媳妇一定会离婚，一来，儿子判了十几年，时间太长；二来，她生的是个女儿，又不是个儿子，一定守不住的。于是带领大儿子和三儿子冲进吴老师家，强行抬走电视机，结婚家具，甚至连新棉被新褥子都不给这娘俩留下。遭抢后，几乎是家徒四壁的吴老师，带着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女儿，日子过得艰难。 她从此记恨上了那个看似慈眉善目，但来抢东西时却眼露凶光、张牙舞爪的老妇，从此再也不叫她一声“娘”。 等到狱中的孙梓明终于回家，他却坚定地和自己那看起来苍老了许多的可怜的娘站在了一起，哪怕老婆受了天大的委屈，他都不管。吴老师六十多岁的婆婆不知是故意还是有些糊涂了，明知二儿媳妇怨恨她带人抢东西的往事，还是多次向孝顺的二儿子孙梓明伸手要东西。三个儿子家都有电饭锅，她谁的都不要，独独要二儿子的。一听老娘发话了，孝顺的孙梓明不忍心了，一溜小跑就回了家，抱着电饭锅就要给自己的老娘亲送去。 吴老师差点气晕了！她死活拖着丈夫不松手。 “你口口声声你娘好，你娘不容易，你就没看到你那好娘带着你的两个好弟兄，气势汹汹上咱家抢东西的凶相！我惊得哆嗦，咱几个月大的闺女吓得哇哇哭，你娘连孩子一眼都不看！……（哽咽）这十几年，我们娘俩相依为命，你娘还管过我们死活唻？我们娘俩容易？我上班，孩子小的时候不都是她姥姥帮咱照看着？你娘看过她一天没有？你知道带个孩子有多难吗？……如今她老了，就跑到你跟前装可怜了，她大儿子三儿子家都过得比咱好，都比咱家有，为什么不问他们要，单单问你要？就是要，也得三个儿子分摊！她安的什么心？！你抓起来她来抢东西，你放出来她又来要东西，她还要脸不要？！……” 孙梓明一听勃然大怒，捧锅在手，义正词严声声吼：“你个臭娘们儿，不是看在你等我十几年的份儿上，我今天就打死你！亏你还是个人民教师唻，这么不通情理！我娘来抢东西是错了，可你也不能降她一辈子！我娘是没照管咱闺女一天，可她照管了我好几十年！我打小也是我的亲娘挖屎挖尿养大的，我能因为她没照看咱闺女，就不管她了？！亏你还是个人民教师唻，放出这样没水平的屁来！我告诉你，娘早就跟我说了，她不跟大哥三弟要东西，只跟我要，就是因为我孝顺，娘最能跟我说着话儿，我也最能入了娘的眼！我十几年呆在那个破地方，想孝顺老娘一天都捞不着，现如今我放出来了，我还不赶紧着孝顺我娘？她都七十岁的人了，就是活，还能活多少年？她不就是问咱要个锅吗，咱给她！不就几百块钱吗？咱两个大人，猛挣猛攒，刨了生活费去，不出半年再攒出个电饭锅唻！可她一个老人，没有了劳动能力，又不像你似的，国家月月给发点工资，上哪挣那好几百块钱去，唵？！我不能为了你有委屈，就不孝顺我的老娘了！你给我起开！你个不明事理四六不通的臭娘们儿……” 吴老师的丈夫孙梓明，用自己义正词严大无畏的完美表现，生动地诠释了什么是“中华好儿子”：自己的娘再有错，她也是对的；哪怕自己的娘把自己的老婆欺负死，也得无条件孝顺；委屈死老婆不要紧，老婆死了可以另找，委屈着老娘万万不行，亲娘只有一个！…… 气得浑身发抖的吴老师，眼睁睁看着自己苦等了十几年的丈夫，矮壮魁梧的“中华好儿子”孙梓明，紧抱电饭锅，大步流星出门去也！眼前金星乱冒，只觉天也旋来地也转的“不孝媳”吴老师，摇晃了几下没挺住，啪嘁摔倒在地…… 哪怕是晕倒了，吴老师都在受煎熬：离吧，自己白等了他十几年，孩子又一次失去了爸爸；不离吧，他就是个愚忠愚孝，把他娘的变本加厉看作是理所应当。我该怎么办啊…… 电饭锅事件后，除了给自己的娘塞钱，在娘生病时和吴老师带着娘去县城医院检查住院，孙梓明隔段时间就拿走点东西，虽说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穷家小户柴米人家，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也把吴老师憋屈得够呛，棉单，被套，面板，菜刀，凳子，小桌子，充电的手电筒…… 孙梓明每每回正大光明回家拿东西，吴老师就恍惚看到孙梓明刚入狱时，自己的婆婆跳着脚、拍着腚、目露凶光抢自己东西的场面，回回想起，回回哆嗦。 吴老师想不通，为什么孙梓明回回从自己家拿东西给他娘。分家时讲好的，一年孝顺老的多少钱粮，多少煤炭，她都分文不少地送去，更不缺斤少两，孙梓明回回还得多送些，她明明知道，也睁只眼闭只眼全当没看着，孝顺老的嘛，应该。婆婆病了，她也赶快帮着孙梓明把她送到医院检查，医生让住院就赶快住院，不能疼钱。可是就这么紧着孝顺，孙梓明都觉着自己不孝顺。只因婆婆出院后，吴老师提出来，婆婆住院的钱三家子分摊，没想到让孙梓明好一个骂，嫌她小肚鸡肠，太计较，不孝顺！ 大伯子小叔子还有俩妯娌一听孙梓明想自己一个人拿，正是求之不得的事唻，人家不正好得着了？得了便宜还卖乖，两个妯娌当着吴老师的面，一齐夸赞孙梓明懂事：“二弟（二哥）懂事，知道在里面这十几年啊，老的可都是俺们两家轮着孝敬的，你可没捞着尽孝，这会儿可得好好补上了！”又一起数落吴老师：“这十几年可不都是俺们尽孝，你孝顺老的一天唻？！……别说你带着孩子不容易，谁不是这么过的？你问问咱娘，她给俺带过几天？不都是俺自己带？”明着撒谎不脸红的两妯娌互相使个眼色，暗中拿胳膊肘互捅一下，“亏你还识字解文唻，月月还领着那高工资，都赶不上俺们这些庄户孙懂事！你咋好意思说轮着唻，要轮着的话，先把那十几年的账算清了再说！……” 一家子吵成一团。吴老师和自己的俩妯娌，上演了一出“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的经典好戏。论骂，吴老师不是对手。俩妯娌大字不识几个，骂起人来却是一套一套的，唾沫星子差点把吴老师淹死，还配以拍腚叉腰跳高等高难度的肢体动作，咬着牙根儿拧着鼻子怒目圆睁等夸张的面部表情；论打，不用说俩，就是一个，也能把瘦弱的吴老师打个流水落花找不着家；论讲理，谁都一肚子情理，再听听谁都不讲理…… 孙梓明呢？看到一家子打起来了，他早走了，还对着看热闹的老少爷们儿，义愤填膺地骂着老婆：“这是摊上了个什么老婆，唵？还识字解文唻，喝瞎了墨水！还教学唻，也不嫌丢人？！…” 有好事者提醒他：“孙老二，恁家老大老三家的那几个娃儿，可都是恁老娘给带大的啊，吃喝可都在恁娘那里……”另一个道：“就老大老三家那俩厉害媳妇，要是她婆婆敢不给带孩子，还不得把她婆婆的腚眼子翻过来？！”众人哄笑，又一个趁乱吆喝道：“恁娘不光带孩子，还得轮换着上老大老三家干活唻，小车不倒使劲推，能干动的时候不帮着儿子家干活儿，到老了、干不动了，谁养她？”孙梓明也不理，气哼哼走了…… 经过这一次家庭大战，吴老师彻底凉透了心。时间一长，年近四十的吴老师由开始的想拦拦不住，发展到冷眼旁观，直接不拦，你爱拿不拿吧，日子爱过不过吧。五六年后，两人分居，一直到吴老师四十六七岁，满面沧桑的时候，两人终于悲壮地离婚了！ 在国人的心中，离了婚的夫妻，人生就是没得圆满，就是没有成功。什么样的夫妻才能得圆满，才是成功的夫妻呢？ 无数对中国式夫妻用自己血淋淋的婚姻现实告诉我们，不管过程多么痛苦，多么惨烈，能撑到老就算成功，如果死后再光荣地合葬在一起，那就是胜利！墓碑里外的人们，都应该高呼万岁三百声！ 可是大米，可不想百年后葬在老木家的墓地里。 大米可怜巴巴地对老木说：“老木，你太闷了，平日里一句话都没有，就是个木偶僵尸木乃伊，我都快要让你闷死了。你们家就没有个能说几句话的人。天天还僵着个脸……我觉着你们家的墓地阴气沉沉死气沉沉，我可不想百年后睡在那里。想想都能把我吓活了……” 老木可不想百年后独守“空房”，闷着头子想了想，他一边切着一个小西瓜，一边善解人意地安慰她说：“大米，不要紧，到时候都好几十年下去了，谁知道社会能发展成个什么样儿？说不定咱老祁家墓地那儿能开发成一片风景区唻，咱俩还不知道能住到哪儿去呢，也说不定咱俩还能住到风景区旁边唻，那可就算是风景房了……” 大米不情愿地想：“我就是不愿意和你住在一起，我想另找一个好老公住在一起，他待我老好了，老疼我了，不舍得让我干活，有了活儿他都是抢着干；不舍得和我争好东西吃，看到我爱吃的东西，他就不舍得多动筷子了……” 正想着，忽听得“哗哧哧，呲溜溜”，大米睁眼一看，啊呀，老木像猪八戒吃西瓜一样，啃得正欢，一整个小西瓜都要进了老木的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