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蹇硕
夜已渐深,可富丽堂皇的大汉宫殿仍旧是灯火通明,张让静静向前行走的踱步声在空荡的大殿中反复回响,一步一步地向养心殿走去。 司隶地属于北方,进入冬天之后的夜里寒风透骨,张让感受着周身的凉意,把手抱在身前缩进了宽大的袖中,抵御着风寒,人老了,在冷风里更容易回忆起一些往事,不过毕竟也不是什么随便回忆起什么往事就会突然伤感的年轻人了,张让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脑海中时而浮现的记忆,继续向前走。 穿过雕刻着仙鹤祥云图的长廊,迈进漆了朱红的门槛,这未央宫越向深处走去灯光越昏黄,最后张让几乎是在一片黑暗当中进入了养心殿。 虽然外面的天气严寒,但是这养心殿中却用上好的沉香木在殿中的香炉中焚烧,将殿内的空气烤得分外舒服,而且芳香醉人。 殿内有一大块暖玉做的床板,垫上了交州番禺进贡的白木棉,铺上了益州临潼的明黄蜀锦,上面绣着的是神威似海的五爪金龙,即便是天下饥荒,大汉国库最为空虚的那几年里,这些奢华也绝没有半点减少。 灵帝此时正闭眼躺在这张蓝田暖玉床上,呼吸平稳缓慢,额头上搭着一条冷巾,看起来病情较为缓和了,正在休息,一边的宫女不时地上前换下冷巾,小心地伺候着。 几个宫女见张让来到床边,行了一个万福便一同出了养心殿,好方便灵帝与张让聊天。 “陛下,无恙否?”张让伸手扶在灵帝的手上,关切地问。 灵帝正恍惚间突然听到了张让的这一声问候,于神游天地中醒转,看见了张让近在床边的脸。 “哦,阿父呀!” 张让听得心中一惊,原本灵帝的声音是明朗清晰的,结果因为病重虚弱,刚才的一句话说得有气无力的,而且声音嘶哑粗糙,叫人完全看不见当时那个年轻人样子的灵帝。 “嘿嘿,大概不用数日,刘宏便死了。”灵帝艰难地咧开嘴笑了笑。 “陛下……”张让叹。 “咳咳咳咳……”灵帝挣扎地坐起身来,却牵动胸口,痛苦地咳嗽起来,张让连忙去扶,又是拍背又是捋胸口的,慌忙照顾。 良久,灵帝这才缓和过来,如释重负地往墙上一倒,算是坐了起来。 “好了,已不碍事。”灵帝对张让摆摆手,颇有些叹息地说,“平日里太过放纵,掏空了身体,应有此报啊!哎……不说了,让父来此何事?” 张让躬身说:“幽州牧刘焉上书,说益州新起叛贼,愿领益州牧前往镇压。” “呵呵,”如今的灵帝笑起来也都透露着掩盖不住的苍白,“我命不久矣,这个刘焉倒好,自己跑到益州逍遥自在去了,哈哈,准奏吧!人生苦短,这些能继续活着的人都及时行乐吧!” 张让苦笑:“陛下不必担心,陛下若是西去,我等亦不远,泉下相见还能再续主仆。” “嗯?”灵帝想了一下,“你是怕何进?” 张让点点头:“我等与何进之仇陛下应当是知道的,倘若陛下西去,再无人制得住何进,届时我等丧命只是迟早之事罢了。” 灵帝沉默不语,良久之后长叹一声。 “明日我与何进一谈,为你等要得一条生路。” 张让愣住,当即跪倒对着灵帝说:“老奴,多谢陛下!” 灵帝见了,心有不忍,令张让先行离去了。 与此同时,西园军统领蹇硕处理完了军中一天的事物,匆匆忙忙地回到宫中。 蹇硕正要寻得一人来问询大事,正看见郭胜在殿中饮酒为乐,心中大急,冲上前去叫住了郭胜,气急败坏地说:“你这是干什么?都大祸临头了,你还在这喝酒作乐?” “大祸临头?”郭胜微睁醉眼,“什么大祸?” 蹇硕急忙说:“蠢货,灵帝如今病重,大限将至,我等性命也危在旦夕矣!” 郭胜一听,原来是这事,当即花枝乱颤地一笑。 “我当是何事,哎呀蹇硕呀,你还是太年轻了,虽然你这个人身体壮实武艺精湛,但是脑子真的是不够用哦!” “你说什么!”蹇硕怒吼,一把抓住郭胜的衣领将他举了起来,近些日子蹇硕统领这洛阳西城禁军,可以说是奉天子诏书而号令天下兵马,就连大将军何进也在他的管辖之下,权力滔天,所以也养了一身的脾气和傲气,平日里见了谁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哪能认得了郭胜这般奚落。 郭胜看见自己被蹇硕举起,但是依然喝多了酒昏迷了神志,毫不在意,迷迷糊糊地继续说道:“赵忠和张让早就有了谋划,不论哪一个皇子继位,我等均有退路!” “当真?”蹇硕将郭胜放下。 “那还有假?”郭胜当即把今日赵忠所做分析尽数告诉了蹇硕,“怎么样?开心吧?来,与我一起喝一杯。” 蹇硕听了,一拍大腿:“若是刘辨继位,何后能不能管住何进还另说,再说即便是管住了何进不杀我等,难道我等还能向如今这般风光?” 郭胜听得一惊:“呀!这可怎么办呐?” 蹇硕说:“!如今只有推举协皇子继位,这样才能继续保证我等一世富贵。” 郭胜大加赞同:“嗯,不错!那我们现在去劝说灵帝立刘协为储?” 蹇硕一拍郭胜的头:“笨!灵帝马上就死了,立谁为皇帝不过就是一纸诏书嘛!你我自己便可以做成。” 郭胜眼前一亮:“此时,张让正向灵帝禀报朝事,正无人看管玉玺。” “大善!快,随我前去崇德殿!” 话音刚落蹇硕抓住郭胜就跑,瘦小的郭胜被蹇硕拽着几乎是一路飞到了崇德殿。 两人到了大殿之内,赶走了当值的宫女太监,悄悄地找来写诏书所用的绢布,提笔在上面写下立刘协为帝的诏书,随后又找来了一个雕刻九条金龙的盒子。 将那盒子打开,从中露出一印玺来,只见那印玺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正是那传国玉玺! 蹇硕和郭胜见了这玉玺心中大喜过望,一同抓住这玉玺,移到刚刚书写的诏书上,向下一按,盖上了红泥纹印。 蹇硕郭胜两人相视而笑,郭胜说:“嘿嘿,事成矣!” 蹇硕说:“不!若欲立协,必先诛何进,以绝后患!” “啊?杀何进?何其难也,怎么杀啊?” 蹇硕轻笑一声:“你无需管,此事有我便够。”说完收了诏书在身上离去。 郭胜不悦。 两人回到十常侍所住的宫殿中,见到众人欢笑宴会,一问之下,原来是张让将灵帝愿为众人做保的消息告诉了众人,虽然张让仍旧是一副怏怏不乐的状态,但众人仍旧十分开心。 郭胜一见这儿情景,当即开心地加入大吃,而蹇硕敏感地听到了明日何进进宫的消息,暗自一笑。 次日,何进接到灵帝召见,即可整理了行装进宫面圣,结果刚到宫门就被司马潘隐拦下。 “大将军速速离去,蹇硕欲杀你,此时宫中已布满他西园军的甲士,只等你入宫啦!” 何进一听,大惊,即刻返回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