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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请辞

    朱佑樘盯着张儒一字一顿地道:“她叫苏七七。”

    张儒一下就瘫软在了地上,他不愿意相信朱佑樘说的苏七七就是他遇到的那个苏七七,可是想到苏七七的神秘身份,这个苏七七又极可能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苏七七。

    他突然有些埋怨老天,为什么让自己遇到苏七七之后又让自己最好的兄弟也看上了苏七七,为什么这个人不是别人,偏偏是大明的太子爷。

    看到张儒这副模样,朱佑樘有些摸不着头脑,还以为是自己说话说得有些重了,忙拉起张儒道歉不迭:“虎哥,你别生气,我错了,我不该跟你这么说话的,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对不起,对不起。”

    张儒一只手悬在空中微微摆了摆:“没事,没事,没事.。”

    嘴里一直念叨着没事,身体站直,踉跄着脚步朝外面走去,门口的覃吉看到他之后打了个招呼他都没听见,就这么跌跌撞撞的出了毓庆宫。

    张儒有一句话没说错,这京城大大小小的事情,没有什么是皇帝朱见深不知道的。

    进毓庆宫的时候是满脸喜气,出来的时候如丧考妣,包括他和太子在毓庆宫内的谈话,都一字不漏的传进了朱见深的耳中。

    按照往常的规矩,梁芳将每天发生的趣事跟皇帝说完之后就拱手站在一旁。朱见深的身体也不怎么样,要不是靠着梁芳每天说些让他开心的事,说不定卧病在床的不只是那位曾经风头无两的万贵妃,还要加上朱见深这个昏聩了半辈子的大明君王。

    这次朱见深没有像往常那般开怀大笑,而是平静的看着梁芳问:“你说这回,这小子会怎么做。”

    梁芳犹豫片刻道:“这个,老奴还真不知道。下面的人说,这次张大人受的打击不轻,估计短时间内没法缓过劲来。”

    “有没有查清楚那个叫苏七七的女子是什么来历?”朱见深的身体弹起来,身上的肌rou全部变得紧绷。

    如果张儒没有太过失态,又或者说他的失态只可能是短时间的,那么朱见深一点都不会着急。不管绿衣女子还是红衣女子,不过是红粉枯骨而已,他不认为没有感情的积淀,亲生儿子朱佑樘和算得上半个儿子的张儒会因此而变得失了分寸。

    可是梁芳说东厂的人观察张儒发现他可能短时间内出不来,朱见深立刻有些急了。

    摆在明面上的敌人从来都不是这个大明君王所畏惧的,他最害怕的,是那些藏在暗处下黑手的。

    几天时间过去,一无所获的梁芳小心道:“老奴无能,东厂的孩儿们都撒出去了,暂时只查到那个女子貌似是大同边镇来的。她在大同是什么来历还没查到,她家里有些什么人也没人知道。”

    朱见深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看来又有人耐不住寂寞了,给朕严查,必须要查清楚这个叫苏七七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历。先是一场所谓偶遇勾了虎子的心,现在又出现一次偶遇让佑樘魂牵梦萦。让下面的人再查查,东宫是不是有人泄露了太子的行踪,只要有嫌疑的,第一时间控制起来再说。”

    梁芳低眉顺眼道:“老奴遵旨。”

    张儒行尸走rou一般回到属于自己的小宅院里,房间十分干净,应该是锦衣卫的人经常打扫,不过他却没心思管干不干净,只是将靴子一脱,跳上了并不算温暖的小床。

    朱见深在猜测他会怎么做,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按照前世的风格,他会毫不犹豫的告诉朱佑樘,这个妞是我先认识的。咱们是兄弟,你喜欢我也喜欢,那么咱们就公平竞争。

    然而好歹也在大明朝度过了这么多年月,他的想法也不像刚来的时候那般幼稚。这是一个封建王朝,说白了就是皇权大于一切。

    莫说现在大明朝还没有到分崩离析的地步,就是到了那个地步,以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怎么看都是无法和一朝太子争女人的。

    加上朱佑樘和他之间的兄弟感情不能用常理来揣度,短时间内根本想不出不负如来不负卿的双全之法。

    他心里现在很矛盾,人躺在床上,眼睛却怎么都闭不上。

    一闭眼出现的只有两幅场景,一幅场景是朱佑樘得知他喜欢的人也是苏七七之后拔出短剑来了个割袍断义;另外一幅场景则是两人在战场上刀兵相见,最后,两人的武器全部进入了对方的身体。

    思忖再三,他突然从床上翻身而起,连鞋子都不穿就赤脚跑了出去。

    连续跑了大概十里地,到达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用力将两个躬身问好的锦衣卫缇骑推开,一脚踹开了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那厚重的朱漆大门。

    然后,十几个缇骑从北镇抚司出发,只过了一刻钟时间,几个睡眼惺忪的老兄弟便出现在了张儒面前。

    最先到达的姜伟看到张儒赤着脚,马上找来了靴子和火炉,紧随其后出现的牟斌仔细打量着他的表情一言不发,最后到达的范统则揉着睁不开的眼睛直愣愣的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张儒用前所未有的低沉语气道:“你们几个跟随我的时间都不短了,我对你们也是知根知底的。叫你们过来,是有个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们说。”

    “大人,有什么事您吩咐。”姜伟很老实的点头道。

    牟斌眉头轻皱:“敢问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不然大人为何如此狼狈?”

    范统大大咧咧的道:“大人吩咐就是。”

    张儒挤出一丝笑容,正色道:“为官的时间不长,但是遭遇的事情却不少,这大明的官场乌烟瘴气,文臣武将相互攻讦,只知道抓住对方的小辫子然后将对方拉下马,很少会想什么有用的东西。

    大同一行,死了那么多边军将士,全部都是在我一念之间。

    战争虽然胜利了,可是我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因为那些将士,永远都回不来了。

    这样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叫你们过来就是想提前告诉你们,明日我会上表请辞,你们自己好自珍重。”

    “什么?”三人均是大惊失色,异口同声的喊了一句。

    “姜伟,你性子温和,很多争权夺利的事情都不适合你去做,我走了之后,如果能够不在锦衣卫做事就尽量离开锦衣卫吧!这是个吃人的地方,你这样的人在锦衣卫,只有被吃的份。”张儒看着姜伟道。

    没等牟斌开口,他又转脸看向范统:“你和你师父都是江湖人,也许江湖才是最适合你们的场所。范无咎老前辈一身功夫神鬼莫测,当初为何会选择我这个无名小卒我从未探究,现在就算想要探究也晚了。你要是喜欢,我可以介绍你去边军,你喜欢杀敌,喜欢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所以边境比锦衣卫更适合你。”

    “牟斌,你是被我强行从北镇抚司抢到东司房的,现在回到了北镇抚司,职位也不低了。我心里那一点点愧疚,现在也可以消失了。你为人方正,锦衣卫虽然也有些陋习,但是有你这么个方正的指挥使,应该不会出现万通在位的时候那种糜烂情况。好好做好你的锦衣卫指挥使,让将来的陛下少cao点心。”张儒最后对牟斌交代。

    曾经犯过错却被张儒原谅了的姜伟握着脖子上那道细长的伤口没有说话,因为他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堵着一团东西。

    范统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最为直白,他红了眼眶,双拳握紧,钢牙都快要咬碎了。

    最为冷静的牟斌淡淡的看着张儒:“为什么?”

    张儒故作轻松的笑道:“没有为什么,就是觉得有些乏味了,想四处走走、看看。”

    “当初说过的宏图壮志已经消失了?说过要创造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的那个张儒已经战死在大同边境了?”很显然,牟斌对粘乳菇的这个解释并不是很满意。

    姜伟拉了拉牟斌,却没能阻止他将话说下去。

    张儒将姜伟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一言不发。

    如果真的要说愧疚,可能他对牟斌是有愧疚之心的。把牟斌从一个普通的锦衣卫缇骑提到如今的高度,让牟斌做了不知道多少得罪人的事,而他,现在要走。

    没有他在前面遮风挡雨,倒不是说牟斌无法独自面对那么多危险,而是牟斌面对的压力要比现在多数十倍乃至上百倍。

    不想做过多解释的张儒直接离开了北镇抚司,只留下三个心腹或呆滞或愤怒的站在原地。

    后半夜,才睡下没多久的朱见深被梁芳轻声唤醒,一封封了火漆的信件出现在他手里。

    朱见深着急忙慌的将信件打开,一般这个时候除了十分紧急的事情,梁芳是不会劳烦他起床的。

    看完信件上的内容之后,一向温和的皇帝朱见深难得的表现出了愤怒,他一把将信件撕扯得粉碎,而后暴怒道:“他想走,朕偏不让他走,一个女人而已,变成这幅模样,简直就是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