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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三章:京都烟云3

    张儒的车驾刚一出城门,立马就有人将他的行踪散了出去。

    此时皇宫内,朱佑樘坐在东暖阁桌案前,手中摩挲着一块缺了口的玉珏,双目无神。

    “陛下,该用晚膳了。”覃吉悄悄走过去,在朱佑樘耳边轻声道。

    朱佑樘回过神来:“啊...哦...定边侯府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覃吉摇摇头:“回陛下,定边侯府那边暂时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朱佑樘失落的哦了一声,站起来准备去用膳。

    刚走出东暖阁门口,就见很少出现在他面前的怀恩正在门口焦急等待。

    朱佑樘好奇的问了一声:“怀恩,你怎么会在这里?”

    怀恩干脆就不正面回答他的问话,而是反问道:“陛下可是去救张文轩的?”

    朱佑樘险些站立不稳,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语气急切的问:“到底怎么回事?“

    汪直瞥了覃吉一眼,道:“回陛下,东厂番子来报,前定边侯张文轩卸任之后,现在至少有六路人马盯上了他。有人甚至放出话来,让张儒有命离京,没命到地方。”

    “大胆!”朱佑樘怒喝道:“你马上派人将牟斌给朕叫进宫来。”

    “陛下,此时东厂的人也是可以...”汪直掩饰眼中的不满,低声道。

    朱佑樘挥手驱散:“让你做就去做,什么事东厂该做,朕自有分寸。”

    “内臣遵旨。”汪直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

    “老伴,你这事,有些失了分寸了。”汪直离开没多久,朱佑樘就淡漠的看着覃吉道。

    覃吉诚惶诚恐的跪倒在地:“老臣该死,老臣该死。”

    朱佑樘面无表情道:“掌印太监的位置你不适合了,收拾一下,交给孝敬,你去找个地方反省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回来见朕。”

    覃吉一下瘫坐在地上,如丧考妣。

    这等于就是宣告了他的死刑,皇帝甚至没有对他接下来去什么地方进行安排,这证明这次他的确上了皇帝的心了。

    相比之下,汪直比覃吉聪明不少,那个曾经为虎作伥帮助万贵妃多次意图戕害当今圣上的西厂提督,甚至张儒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到底有多重要。而覃吉,仗着自己曾是潜邸功臣,竟然几次三番要置张儒于死地。

    龙有逆鳞,覃吉此举,等同于触了朱佑樘的逆鳞。

    “内臣,谢主隆恩。”覃吉不再痛哭流涕,认清现实的他跪在地上给朱佑樘磕了三个头之后,步履蹒跚的离开了东暖阁。

    牟斌来到,朱佑樘不等他请安便一把抓住他的膀子:“马上传令下去,所有锦衣卫缇骑全部散出去,务必保证张儒安全。”

    “陛下,这...”牟斌感到很为难,但是这是圣旨,他又不能反驳。

    抗旨不尊,按律当斩。

    朱佑樘不耐烦的道:“按朕说的去做便是,朝臣攻讦你,朕当听不见。你要是保不住他的性命,自己提头来见。”

    牟斌手握绣春刀,单膝跪地:“臣遵旨!”

    空无一人的东暖阁内,朱佑樘显得格外焦躁不安。这一切,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跟他有莫大关系。

    但是真要让他知道了张儒有危险而不闻不问,他又做不到。

    邱濬府上,这次聚集的人比上次要多很多。

    不仅仅是王恕、马文升等跟张儒关系不错的文官,还有许多不知名但是跟他们几个老东西关系都不错的文官。

    除了这些人之外,更有以保国公朱永父子为首的一干勋贵。

    这次张儒出人意料的落马,而且是被一撸到底,几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事情已成定局,他们必须要想补救的办法才行。

    一干勋贵大声吵吵嚷嚷:“公爷,当初可是您劝说我等出资海运,现在这主导海运的人都走了,咱们的银子可怎么办?”

    “是啊!公爷,咱们虽说都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兄弟,可咱们也不是什么巨商富贾。我这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公爷您得给咱想个办法才是啊!”

    “老公爷您是不愁吃穿,可咱们这些人的死活,您也不能不管不是。”

    朱永的脸跟黑锅锅底有得一拼了,他没想到张儒会就这么被削职为民,也没想到张儒竟武百官的面给刘吉几个大耳刮子,更没想到这些勋贵竟然在这个时候发难。

    朱晖趁着脸怒道:“你看看你们一个个那jian商嘴脸,当初要定边侯给你们一口饭吃的时候,你们可是腆着脸皮上去求人的。现在文轩有难,你们倒是显得能耐,一个个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了。”

    “小公爷,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年代,谁能给咱银子,谁就是大爷。我可是将棺材本都给弄出来了,结果他张文轩二话不说就成了老百姓,你要我这银子找谁要去?”一个在朝堂上不显山不漏水的侯爷不满的道。

    他们这些诉求,其实是在情理之中的,毕竟大家都不是什么有钱人,好不容易积攒一点家底,想要借着海运发一笔小财。这要是连本都给折进去,他们也没法跟家里人做交代。

    一家老小吃喝拉撒,那也是需要银子的。

    只是他们提出这些问题的时间有些不对,张儒才刚削职为民,他们立马发难,这多少有些不近人情。

    然而官场就是如此,你得意时千百人恨不得给你舔靴子,你失意时,曾经称兄道弟的人说不定就是落井下石最快的那一拨人。

    朱晖还待再说,朱永已轩也知道。既然大家伙现在把所有问题都摆到了台面上,本公也就不跟你们说废话了。

    今日叫诸位过来,不是商量什么时候问什么人讨要你们那点棺材本,而是想着怎么保住张文轩,然后为诸位多赚点银子。

    如果老哥儿几个执意要张文轩现在把银子换回来,他人不在这,他欠的债,我朱永担了。

    但是朱某人要给诸位提个醒,将来要是有一天,张文轩被重新起复,到时候这海运的收益,现在退出的兄弟可就什么都捞不到。

    就算到时候哟润不要脸上门跪着求,他张文轩心软能点头答应,我朱永也答应不了。

    给你们一点时间考虑,想拉一把张文轩的,赶紧想对策。想退出的,自己好好考虑考虑本公的话。”

    吵吵嚷嚷的气氛瞬间变了,满大厅几十个人,鸦雀无声。

    文官集团分派系,各人的门生不同,彼此之间的争斗也比较多。可勋贵集团不同,就算有派系之分,但是到了关键时刻,勋贵们却不得不拧成一股绳。

    保国公朱永是谁?那是北方勋贵之首。

    他老人家在这样的场合说了这样的话,除非是脑袋不开窍和家里实在揭不开锅的人,谁敢再说个不字。

    见所有人都安静了,邱濬沉声道:“既然诸位都没什么话说了,老夫来说两句。现在是非常时刻,按理来说文官跟勋贵,是不应该走这么近的。

    今日我、马负图、谢于乔、王介安,那是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跟诸位碰头,就是为了大家共同的朋友张文轩。

    诸位要玩内讧的话,请恕老夫没法奉陪。

    诸位真心实意要解决问题,倒是可以畅所欲言。三个臭裨将,还能抵过一个诸葛亮。大家伙群策群力,争取把问题解决,让海运之事继续下去。

    老夫的意见是,先揪出在陛下面前进献谗言的人,轩说好话,可以用其他方法让陛下想起文轩的好来。”

    朱永缓缓道:“帮着文轩说好话倒不是问题,不过要将人揪出来,只怕没那么容易。

    此人能够在陛下面前进谗言,而且让陛下隐而不发,就意味着这人身份地位不简单。而且文轩和陛下的关系众所周知,此人既然能够让陛下相信,就代表此人跟陛下的关系不浅。”

    王恕道:“阉人覃吉几次三番攻讦文轩,陛下不曾听信谗言,他可以排除在外。内宦汪直于陛下而言不过一棋子,他的话不足为信。其余人等,似乎又跟陛下牵扯不上太多关系。刘吉刘棉花绝对没有那个本事,能够让陛下下定决心对张文轩下手。”

    “这些都是明面上的敌人,有些人潜藏在暗处,不一定会冒头,却在暗地里使坏。或许,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文轩的仇人。”马文升提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王恕、邱濬、谢迁、朱永等人纷纷看向马文升。

    这个猜测虽然大胆,却不无可能。

    开海禁这个大胆的提议,的确引起了不少文官的厌恶,这其中有张儒的仇人,也有很多不是他的仇人。

    而这些人里面,如果有那么几个皇帝十分信任的人说几句攻讦的违心之语,还真有可能让朱佑樘下定决心拿下张儒。

    可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呢?他给皇帝提出的建议到底又是什么?为什么皇帝在听了这个人的建议之后毅然决然的决定对张儒下手?

    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