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英任从睡梦中醒来，看了眼从窗外射进来的几缕阳光，略微恍神，便赶忙跳起来，胡乱整理一下形容，就准备去干农活，他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床铺，已无弟弟meimei，应该早已下地干活去了，他心中一酸，眼角略微湿红。刚埋怨一句“也不记得叫上我。”老妈就发现向外狂奔的英任便朝他大喊，“任啊，仙长早以等候多时了。”英任一惊，暗道：“不妙。”他刚刚还认为什么瞎了眼要收他为徒的疯婆子啊，什么夜晚遇到的倾城倾国的紫发仙女啊，都是在梦中的幻想，结果老妈一句话直接点醒梦中人，他可不想认疯婆子为师，只得边压下“我昨晚是如何回来的？”这个疑惑，边从大门开溜，那疯婆子总不能在外吹风吧！她好歹也是个神仙啊！总是要被优待的。在英任马上就要冲出大门的一刹那，老妈嘴角微微上扬。好似刚想起来什么，便开口补充道：“任啊，你怎么知道仙长就在门外？”英任此时已经来不及刹车。老妈肯定是故意的，英任恨恨地想，罢了，既来之则安之，我倒要看看那个精神失常的疯婆子到底有什么把戏！即便仅仅只是一瞬，英任已经想好了应对疯婆子的办法：装疯卖傻，以疯应疯。他正为这个计划感到激动不已，却没有在木屋前坪见到如他所想的疯婆子，映入眼帘的正是紫色长发及腰，身着一褐色破袍的靓影坐在石椅上悠闲地自酌自饮。英任一惊，莫非是这仙人因他的冒犯举动而找上家来了？他自认理亏，正想偷偷溜走，以防牵连家人。仙长似有察觉，微微侧头，便轻易地发现了准备偷偷溜走的英任，她浅笑稍许，示意少年无需慌张。英任看着阳光照耀的仙人露出浅笑侧脸，不禁有些失神，耳根有些微红，但英任很快又反应过来，心想：这算不算是罪加一等，看她旁边有个石椅，莫非是要我过去，我要是过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但又跑不掉，只得奉行敌不动，我不动的策略。于是英任保持着刚刚逃跑的滑稽动作与仙长对视，不管仙长如何招手示意英任到对面石椅坐下，他都岿然不动。

    不到一分钟，仙长停下动作，仿若不再对英任有所关注，回首便继续喝茶。好时机，英任便要迈开腿逃离疯婆子和坐在那喝茶的神仙。他先悄咪咪地走到一条细长的道路上，发现疯婆子和那个喝茶的神仙没追来，轻舒口气，然后猛地大吸一口新鲜空气，就开始闭着眼睛狂奔。

    不知道是不是有所神助，英任感觉步伐愈发轻快，迎面而来的风也愈发微弱。不知跑了多远，英任逐渐体力不支，于是想停下稍作休息，没曾想地面竟如突然消失，使得英任失去支撑而直线下坠，强大的下坠感不由得让英任在惊慌失措中睁开双眼想观察情况，但却什么也看不见。突然，英任屁股以极快的速度碰撞到某种坚硬的物体，双脚也有了支撑。强烈的疼痛使得英任从坚硬的物体上跳下，一边疼地大叫，一边用双手疯狂搓着屁股以缓解疼痛。英任这才看清自己竟回到了家门的前坪，刚刚碰到的坚硬物体正是那另一个石椅，而石桌对面也正是那位喝茶的仙人。此时，她并未正对着茶桌，只是将其玉手放在桌上，随意地撑着头，悠闲地侧坐着喝茶。英任不知这仙人究竟是何意，只当是方才的逃跑和大喊惹怒了她，她正如昨晚一般向他讨个说法。而且他可不认为这位仙人对昨晚的事就能如此轻易地放过他。既然仙人八成是问罪而来，英任立即下跪磕头认罪，大喊道：“仙女jiejie！之前所有的冒犯都由我一人承担，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牵连我的家人。”说罢，英任还继续疯狂地磕着头，想令面前这位仍旧不为所动的仙人有所动容。但仙人的冷漠程度远超他的想象，无论英任磕了多少头，他所见的都只是仍在悠闲独饮的仙人，看来是自己诚意不足，便越发使劲磕头，磕头声愈发响亮，连在房中劳作的老妈都能闻其声而来，她一见儿子在那给仙长使劲磕头，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连忙小跑至仙长跟后，笑脸盈盈，弓着身子，讨好般地钦佩道：“仙长果真有着无上神通，一下就让这犟小子服了气，不愧是仙长，轻易就做到了我们做不成的事，仙长……”在老妈说话是时，英任便一脸呆滞地分析着语句中的碎片信息：仙长？老妈也没见过几个神仙，岂不是那个要收我作徒弟的疯婆子？还不等老妈将其毕生所学的赞美之语句完全成型，英任便停下磕头，不顾血流满面，小心翼翼地向仙长问道：“仙女jiejie，您难道真的是那个眼……神聪慧，清新丽质的仙长啊？！”听完英任的马屁功夫，老妈心中赞许连连，自家的夸人的功力总算后继有人，然后便以“既已是师徒，便不再好烦扰”为由头先行告退。

    待妇人走远后，这位方才还在悠闲喝茶的仙长转过身来，正对着茶桌和直视尚跪于地的英任，即便是刚刚发生的事也未曾在其面孔上留下所谓的情绪，仿佛只是位事外之人，旁观者而已。“坐。”仅仅一字，虽语气极其平淡，但于当时的英任而言便如救世福音般的存在，他艰难地踉跄起身，以接近爬的姿态勉强坐上另一张石椅，然后瘫在石桌上稍作休憩，眼角瞟到另一只茶杯中似有茶水，虽说他不喜喝茶，也觉得不应去做仙长没让他做的事，但生理上的缺水而产生的对水的渴望让他抛下了这些顾虑，直接拿起茶杯就往口中倒，茶水少得可怜，英任可仍感觉神清气爽，方才的疲惫感一扫而空，磕头磕出的伤势也好了许多。不愧是神仙的东西，英任如是想。英任刚从神仙茶水中缓过劲头来，就悄悄地观察着仙长，发现仙长并无在意他的举动，不由得松了口气。

    方才英任所饮之物为修真界中享有盛名的天山绿叶，因其生长环境较恶劣，大多产于经过几百年滋养的上千丈的高山接近山顶的平地，还有种植高度越高，质量越好的说法，一座山上品质最好的便是种在山顶的那一株，故产量较少。它所产生的作用一般情况下只能产生一次，且只对未经修炼的凡人有效，大抵效果分为以下三类，对资质较差或一般的凡人而言，喝下此茶后会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但仅仅只是持续一小段时间，这是天地灵气在此人身骸中稍有停留的表现；对资质较佳的凡人而言，会有脱胎换骨的效果，具体而言便是全身出现黏糊糊的黑色粘稠物质，而后身体机能大幅度提升，于以后修炼大有裨益；对具有顶尖资质的天才而言，则有很大概率直接晋升第一境——旭始，且并非那些会遗留问题的能快速提升修为的天材地宝，其正是因为药性平缓，适合凡人孱弱的身体，和凭其破镜基本不会留后遗症而闻名。其最广泛的用途便是作为拜师礼赠予那些资质好的新生弟子，这是那些底蕴尚浅的宗派最主流的做法。若是存货较多的宗门反倒不会吝啬，向来都是人手一杯天山绿叶。还有极少部分家底殷实的大家族和修士可真就是当茶喝。即便于他们修为并无益处，据他们所言则是单纯认为好喝而已。

    而仙长分明早知他会有此举，而为他特意准备的，而仙长也仅仅只是为了检测英任资质如何，检验结果却并不会对她受英任为徒产生任何影响。

    英任有些恍惚，呆呆地看着仙长喝了一会儿的茶，仙长并不在意，反倒放下茶杯，语气平静地问道：“不想走？”英任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若有顾虑，隔几年探亲也无妨。”英任愣了愣，他所想的修仙无非就是从他所看的那些神仙书上的诸如“洞中枯坐不知岁，归来世道已沧桑。”等语句。不曾想仙长竟允许他每隔几年就探次亲，他大喜过望，两眼放光地盯着仙长，惊呼：“此话当真。”但又转念一想，刚要开口稍许“还价”，仙长便轻笑道：“寒窗数载，科举中第，衣锦还乡。”英任有所明悟，便不再纠结。但他走后，家人又该如何？“至于家人，亦会有人帮衬一二。”说罢，仙长便又开始自斟自饮，而英任听后，也终于安心。英任带着些许心机问道：“那，今后如何称呼仙长？”仙长流露出一闪而逝的回忆，道：“许久未听见jiejie一词。”英任心中窃喜，小计谋就要得逞了！仙长却话锋一转，“嗯，称师傅即可。”英任无奈，只得暗中感慨，不愧是神仙jiejie，哦，神仙师傅，心思远非我等凡人所思想。英任问道何时出发，以好做打算。仙长原想暂待几日，以便英任与其亲人道别，忽然心生警觉，在花费了常人无法直接察觉到的极为微短的时间去认真推演和思考后，将刚拿至半空中的茶杯往石桌上缓缓放回，便沉声道：“即刻。”话音刚落，便带着英任与石桌等一套石具转移到一处陌生的地域。

    临走前，她留下一枚刻有“创”字的木质令牌，还顺手抹去了空间转移而产生的空间波动，以防有心人寻此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