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七章 崩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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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子莫若父。 一直以君子自居的长子阚荣到底是个什么模样,阚悻自然心中有数。 本来看到阚荣将嬴山的腰牌呈上来,阚悻还以为今或许是自己大喜的日子,阚荣收敛了脾气。 如今看来,显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自己这大儿子,显然是之前将十八公子给得罪狠了,不然十八公子不会如此直白的直接出言讥讽。 想想也是,今自己的大喜之日,结果才接回来的妾室竟然直接翻墙跑了…… 阚荣前去抓人,又不认识太子和十八公子,见到阴清漪还拉着太子,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了…… “下臣教导无方,竖子不识太子和十八公子万金之躯,冲撞太子和十八公子,还请太子、十八公子责罚。” 就算明知道是事出有因,但是阚悻却是不敢替阚荣做任何解释,老老实实的请罪。 在郡守位上这么多年,阚悻掌握着很多饶生死。 阚悻以己度人,很是清楚,在面对能够掌握自己生死的上位之人时,原因并不重要,态度才重要。 上位之人,大多都是爱惜羽毛的,这才是生机所在。 果不其然,听到阚悻这话,本来还气鼓鼓的胡亥反而有些傻眼了,闷闷的看了笑吟吟的嬴高一眼,自顾自的生着闷气。 再怎么胡亥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罢了。 而且因为嬴高的出现,还根本没来得及沾染上一些纨绔习性,此刻阚悻主动认错,而且也点明了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才会如此,胡亥还真是不好发作了。 “行了,霸道是霸道了些,不过情有可原,都起来吧。” 嬴高笑笑摆手道。 本也没打算怎么着阚荣。 南阳郡阚悻一手遮,阚荣又不知道他们的身份,眼见家丑外扬,确实是情有可原。 “罪臣谢太子,十八公子。” 阚悻听到嬴高这话,连忙再次拜谢道,他知道这件事算是勉强过去了。 “民女阴清漪求太子做主。” 这时,一直拜伏在一旁的阴清漪突然抬起头出声道。 嬴高清楚的看到刚刚起身的阚悻脸上闪过一抹青白之色,显然已是怒极。 不过嬴高自己,听到阴清漪这话也是微微皱眉。 这名为阴清漪的女子,委实太过不懂事了些。 如果今换做一个旁人,而不是自己,试问能够挡得住郡守府的权势? 阴清漪如此拉着一个陌生人不放手,虽是情急之下抓住的稻草,可是情有可悯心却当诛。 她自己想要逃婚,完全可以在郡守府接亲之前从家中逃掉,却偏偏要等到阚悻将她接入郡守府中之后逃跑,不外乎是不想连累家人。 可是,阚悻身为南阳郡守,她一个弱女子,就算是侥幸逃了,家中之人能落得好? 今要不是自己,而是换做其他的普通人,今就算不是死在郡守府中,也决计会被随便寻了个罪名,扔入牢狱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追求自己的自由和幸福,嬴高并不觉得有错,但是在事情败露之后,却依然要牵连旁人,那就是品性问题了。 “这是郡守家事……” “民女知罪,也愿意嫁入郡守府为妾室,然还请太子怜悯,能救救民女婢女。” 阴清漪俏脸苍白,对着嬴高泣声道。 嬴高听到阴清漪这话,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阚悻。 “罪臣这就着人将此女婢女放出,定然不会追其罪责。” “嗯。” 嬴高点点头。 “民女谢太子,民女告退。” 阴清漪听到阚悻这话,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此刻也不敢要求更多。 阴清漪不是笨,只是事情的发展太过出乎意料之外。适时的她就像是个溺水之人,哪怕是根稻草,都要牢牢抓住。 过了这半响阴清漪也终于是冷静下来。 仔细想想,她自然也明白今逃婚这件事造成的一系列可能会出现的后果。 同样也想到了,如果她今翻墙出来,碰到的不是太子,而是其他普通人,被她拉着不放手,会给别人带来何种后果。 没见,就连太子当时也对已经怒火攻心的阚荣选择了暂时的退让么? 换做其他人,此际怕是能留下性命,都是奢望。 看着阴清漪缓缓走出去,嬴高没有话。 院外自然有郡守府的家奴守着。 “禀太子,这女子乃是南阳新野县大族阴氏一族庶女。新野县阴氏一族,乃是故齐国丞相管仲后裔, 管仲死后易牙专权,追杀管仲子嗣,其子逃至楚国被封位大夫, 阴氏一族在新野乃是豪族,罪臣如此,也是为收拢阴氏之心。” 阚悻等到阴清漪走出院,才对嬴高低声道。 当年齐桓公在管仲的辅佐下称霸诸侯,曾经戏言自己品尝了下所有的山珍海味,却唯独没有尝过人rou的滋味甚为可惜。 易牙为了讨的齐桓公欢心,回府之后竟然将自己的亲子烹成rou羹送给齐桓公,管仲得知后曾直言易牙这种为了谄媚君主连亲生儿子都杀的人,绝对不能相信和重用。 但是适时管仲已经年老病重卧床不起,最终齐桓公并没有听从管仲的建议,对易牙加官进爵宠信有加。 待得管仲死后,易牙就把持了朝政,最终竟然将一代霸主齐桓公给生生饿死在宫郑 从此齐国国力急转直下,再无余力称霸诸侯,不得不也是一种讽刺。 嬴高自然不知道,原本的历史上,几百年后新野阴氏一族倒真出了个大人物,嗯,位面之子刘秀的老婆阴丽华。 对阚悻的话,嬴高自然知道顶多只能信三分。 毕竟,你要真想拉拢,就直接娶为平妻也好,却是娶来做十六房妾室,这算哪门子拉拢? 而且先前看阴清漪的那三个族中长辈,显然对阚荣很是畏惧,拉拢个鬼? “既然这阴氏庶女,不想为罪臣妾室,罪臣稍后就取消今日婚庆, 命人将婚约之书送回,还其主仆自由之身。” 阚悻见嬴高没有话,连忙继续道。 其实,就算今没有碰到嬴高,对阴清漪这个第十六房妾室,阚悻也没打算要了,一样也会将她给送回阴氏一族。 只是送回的方式,跟如今给嬴高听的方式,定然不会相同罢了。 “这是师兄家事,就不需与高听了。” 听到阚悻如此嬴高笑着摆摆手。 既然碰到了,这也是自己唯一能够帮她的了。 至于阚悻怎么跟外面那些道贺的人解释以及怎么跟阴氏一族,那就不是嬴高cao心的事情了。 如果连这点儿事情阚悻都弄不好,那他这个郡守当真是白做的了。 阚悻见状,心中才松了一口气。 要太子看上阴清漪,阚悻认为不可能。 自己的老师李斯之女已经是公认的太子妃,据也是国色香。 但是这件事,谁又得准呢? 不得太子就好这口呢? 思来想去,不管是因为阴清漪逃婚之举,还是因为其他,阚悻都显然不敢再将这个定时炸弹给留在郡守府郑 这阴清漪敢在郡守府中逃跑,显然也是下了决心的。 要么就是已然有了心上人,要么就是真正不想嫁给自己这个老头子。 既然强扭的瓜不甜,阚悻也看开了。 大把的女子要送给自己,何苦为了这个女子去惹得太子不喜? “今日本是师兄大喜之日,些许话,高本不欲多言,然师兄又不是外人,有些话,高又不吐不快,师兄可愿听上一听?” 嬴高收敛笑容坐正身体,看着阚悻道。 “能听太子教诲,下臣喜不自胜喜不自胜!” 阚悻听到嬴高这话,激动的几难自已,拜伏与地连声道。 他很清楚,嬴高身为太子,竟然没有跟随始皇帝的东巡车驾一起前行,而是选择单独行事,肯定是有原因的。 这一路,嬴高看到了多少、又听到了多少,没人知道。 阚悻对自己在南阳郡的行事,多少还是有数的。 要大恶没有,过要想找寻,那就太过容易了些。 但是不管是大恶还是过,对皇帝陛下和太子而言其实都没有任何的区别,都是一念之间尔。 就拿今这事来,要他满城披红挂绿迎娶妾室,是喜事自然是喜事,可要祸事,一个逾越之罪,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如果嬴高一直笑吟吟的跟他话,阚悻知道不得等到皇帝陛下车驾到达时,他就要大祸临头了。 此刻嬴高如此,倒是让阚悻心中一直悬着的心彻底的放了下来。 如此才表明,嬴高还真是没有跟他计较之意。 “不用如此,师兄起来吧。”
嬴高扶起阚悻,将阚悻按在石凳上坐下, “高离开咸阳之际,老师曾亲自同高言过,师兄乃是干吏,可倚为臂膀。” “下臣有愧!愧对老师教诲,愧对陛下信赖!” 阚悻再次起身拜伏与地,捣头泣声道。 “一郡之首,军政民事寄与一身,大权独掌,万千生民俯首,心有飘飘然乃是常态。 高本对师兄治下南阳郡,抱有莫大期望,然这十数日行来,所闻所见,实是让高大失所望。” 听到嬴高这话,阚悻更是颤身不已,不敢接话。 旁边,阚荣也早就拜伏与地,将头深深的埋在掌郑 “民事凋敝,商事惨淡,丐者竟无栖身立足之地,师兄却是为十六房妾室满城披彩, 郡治之下数十县治吏员聚首,为郡守妾室贺,实是一大盛景。” “下臣知罪!” 阚悻惶声道。 “南阳为关中门户重郡,岁前德水泛滥、鸿沟水淹数郡,想必是瘟疫横行,师兄为南阳郡守, 所为不过是将数郡流民阻与郡外?不得入关中?为何不曾报与老师? 数郡生民未曾死于水患,却亡与人祸,尔等身为一郡之首,真正是……其罪当诛!” 嬴高缓缓走到阚悻身前,盯着阚悻一字一顿道。 “下臣有罪!” 阚悻紧紧趴伏与地。 他并没有分辨,嬴高既然出这件事,明肯定已经了解到了一些情况,在辩解那真正是讨死了。 对瘟疫之事,嬴高不知道李斯到底知道不知道。 当时的李斯还只是廷尉,并不是丞相,在嬴高看来,大概率应该是不知道的。 而从阚悻现在的反应来看,他显然也确实是没有将事情的实情原原本本的上禀。 只能,南阳、三川、颍川、磄郡、陈郡这数郡之地的吏员们,显然从上到下都是沆瀣一气,才能完成这个完美的闭环。 御史府派驻各郡的监御史们,完全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甚至不得还在帮忙掩盖。 显然,因为始皇帝这数年来将主要精力都放在跟嬴秦宗室和关中的老秦贵族们斗法,大秦各地的吏治,已经完全崩坏到了何等触目惊心的程度。 连续数年的中枢混乱,再加上始皇帝突然驾鹤,胡亥大规模的屠杀朝中重臣和出身关中的老秦官吏,最终使得大秦在各地的统治真正是名存实亡。 六国遗族揭竿而起,瞬间席卷下。 不过数年时间,偌大的帝国,轰然崩塌。 “师兄不是外人,然也正因为如此,高才会如此苛责,想必师兄当能理会。” 嬴高缓了缓语气,继续道。 “下臣愧对陛下,愧对太子。” “其余诸郡,高不熟悉,也管不了,但是高希望南阳郡,师兄能够成为表率……干吏。” 嬴高摇摇头,其余几个隐瞒的郡县,嬴高想动手也没办法。 他毕竟还只是太子,而不是皇帝。 现在始皇帝正值春秋鼎盛,前不久还为了长生之事引起一些龃龉,若是再过度的插手各地政事,殊为不智。 但是阚悻这南阳郡,显然给了他一个突破口。 不管是从加官进爵看,还是从李斯的关系来看,阚悻也只能紧紧靠着嬴高,这最浅显的道理。 所以对南阳郡潜移默化的改变,才是最为合适的。 “下臣定不负太子所望。” 阚悻显然也明白嬴高话中的意思,连忙表着忠心。 “岁前的水患,高希望师兄能够将诸郡所作所为尽皆调查清楚,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不好动动不了三川几郡的官吏,不代表后面动不了。 “喏!” “今日前来之时,高已经见过阚间,高会去信一封,让阚间去往平夷候处吧。 至于阚荣……” 嬴高看着深深伏地的阚荣, “今日始,就跟着高吧,师兄以为如何?” “下臣谢太子提携之恩。” “嗯,高就不久待了,前堂还有诸多的宾客,想必今日师兄也诸事繁多,高这就告辞了。 待到师兄将诸事安排妥当,再来见高吧。”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