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四十一章 主持府试
五月末的一日。 正是府试的日子。 今年二月,归德各县县试已是考毕。 从县试脱颖而出的翘楚,都聚集在归德府府城之中。 这刚刚考过县试的读书人,现在只能称作儒童,唯有过了府试后,才能称作童生,故而他们现在一个个是摩拳擦掌,待自己鱼跃龙门之时。 这一天是学生来府衙领考票,以及廪膳生作保的日子。 而现在府衙里,林延潮正与下面府学,州学,县学的教授,学正,教谕们说话。 教授,学正,教谕都是学官。 学官只司教书之事,可以说是清流,官员们常以'俸薄俭常足,官卑廉自尊'自勉。 说白了,就是咱们油水虽少,但清廉啊。官场上有'酸甜苦辣'之说,其中酸官,指的就是学官,意思是学官都有三分酸气。 但是这些学官虽说酸气,但官却不低微。如府学设教授一人,正七品,训导四人,从八品。 至于州县学正,教谕,州训导最少也要是举人功名的读书人方能担任。。 特别是府学教授,一定是朝廷选进士出身的官员担任。 所以知府或许会是举人出身,但府学教授却一定是进士。虽说一个正四品,一个正七品,但知府往往不敢怠慢府学教授,见了面都要客气敬重。 这即是敬重对方科名,也是表示对学官的尊敬。 所以这些官学官员,官俸低微,但既是学官,但面对其他官员总是带着傲气,当然在外面官员看来就是酸气。 故而也会有举人出身的知府,府学教授还经常不卖对方的面子的事。 可是这些学官到了知府林延潮面前,却是将所有酸气都是收敛起来,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当年海瑞为县学教谕时,见了知府来视察而不跪,得了个海笔架的名声,当时海瑞就认为自己贵为学官,何必迎逢知府。 从此学官们纷纷以海瑞为榜样。 但是现在,连府学曾教授,其余学官都是恭恭敬敬,这是为什么? 没错,他们不是敬重林延潮的知府身份,而是他科名。 林延潮的事功学提出以来,一直被理学,心学攻讦,要称上大儒尚有争议。但是无论理学,心学的读书人,你都必须承认从科名上,整个大明包括已作古的商相公,都要逊色林延潮个几分。 众学官中科名最高的曾教授,也不过是三甲一百名以后的名次而已。 与林延潮相较,简直萤火与皓月的差距。 林延潮对众人道:“诸位学官……” 众学官们一并垂首道:“恭候府台吩咐。” 林延潮道:“不敢当。本府这一次主持衡文大典,有许多地方,还请诸位协助一二。” “一切听凭府台吩咐。”学官们再度齐声道。 林延潮道:“既是如此,本府也不客气了,曾教授,这一次各县儒童都已是到了?” 曾教授道:“昨日都已到了,一共一千两百八十名儒童侯考。” 林延潮点点头道:“也好,三日后府取时,各州各县的学官,都要监督好本县儒童,领着他们进考场。若是儒童在府试时有什么异议,或遇到什么不公,你们必须立即向本府提出。” “至于曾教授,你就随同本府临至考场,尽监督之责。” 曾教授当下道:“下官遵命。” 林延潮道:“这都是本分的事,本官已是发文询问过大宗师了,他说八月之时,必会按期来本府主持院试,若是本次府试通过的学子,都可参加八月的院试。” 众学官们闻言都是大喜。 提学官一任三年,到地方主持院试,少则三年一次,多则三年两次。 至于多还是少主要看心情。 归德府去年已是进行过一次院试,今年林延潮又将提学官请到地方来主持院试,不就意味着本府童生多了一次考取进士的机会。 这当然是身为知府的林延潮为本府学子争取来的机会。 众学官们不约而同地向林延潮躬身行礼道:“一切听府台吩咐。” 见学官们如此听话,林延潮笑着点头道:“既是外面诸生云集,我们一并去外边看看本府们的读书人。” 众官员们轰然称是。 林延潮居前,其余学官分两列鱼贯随后。 之后但听梆子声三响,本是喧哗至极的衙门前大街一下子安静下来。 府衙中门大开,林延潮看着门外如潮般聚集的读书人,当下一提官袍下摆,跨过门槛走了出去。 一旁府衙衙役高声赞道:“府台大人到!” 接着又有人道:“府台大人有言,本府敦重兴学,倡诗书礼仪,请诸位学子不必跪拜行礼。” 众书生们本是要跪倒在地,闻言都是躬身齐道:“谢过府台大人!” 林延潮见上千读书人躬身向自己行礼,点了点头。 这是他第一次主持衡文之典,令他不由缅怀起自己当年第一次考府试时候的经历,对于众学子们的现在不由感同身受。 归德府府试名额与自己当初在福州府读书时一样,都是五十人。 不过福州府是科举大省,读书人一直都是很多,一个县试就几千号的人。 而归德府府试也不过千余人,但人数虽少,可归德的科举成绩一贯优异,每次会试都能中一两个进士的。 而在这些读书人中,有没有几个人将来会与自己一样金榜题名,御街夸官呢? 林延潮目光环视左右,众读书人看向林延潮心底想的就是,眼前此人就是堂堂林三元啊,若是我的文章能得他赞赏,岂非能一飞冲天。即便不得赞赏,只要通过了府试,以后就是他的门生,也是有说不尽的好处啊。 这时林延潮目光看来,仿佛洞悉了他们的心事。但见他道:“诸位学子,尔等今日来此都是有意以科举博一个出身。本朝乃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朝廷以文章取士,科举者必由学校,为卿相者必由科举出,当今天子更是思贤若渴,求才于天下之间……” “……然科举重否?” 林延潮问向众读书人。 大家被林延潮方才一番话说的心潮澎湃,激动不已,听了他这一问,心底都是心想若是不重,何必十年寒窗来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