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沉默的人偶（29）

    “再之后，我找到了这两位姑娘，我还是差点暴露，在重伤了高冷月之后，我决定今天先作罢，回到了这里，依旧成为一具‘尸体’，但是很显然，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即使是你没有作罢，你也逃不掉的，”高冷月受伤很严重，美艳的脸庞毫无血色，但是她的眸子却是在闪闪发亮，仿佛有着很吸引人的魔力，“因为我们……已经知道是你了。”

    说着“我们”的时候，她的眸光迅速扫过刘波，就像是蜻蜓点水，随后又垂了垂眼帘。

    刘波心有所感，心跳加速了一下，可是发现在这之后对方没有其他的表示，便以挠挠脑袋来掩饰自己。

    “那么，”楚依佳像是鼓足了勇气，时隔这么久才再次说话，“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她看向中年妇女的眼睛里面，满是复杂。

    中年妇女诡异的一笑，道：“我的确就是这个游戏里面的凶手，或者，也可以说，我们是在现实生活中已经消逝的鬼魂，游走在这个游戏里面，让所有人都领会着对我们的恐惧。”

    听着她所说的话，无来由的，所有人的心中都感觉有些瘆人。

    “现实生活中已经消逝的‘鬼魂’？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意思？”

    察觉到他们的神情变化，中年妇女解释道：“在这个游戏中，我们并不真正存在，用你们的说法，我们只是npc，而出了这个游戏，我们也只能是曾经留下故事的人。”

    刘波感觉自己有些理解了，于是道：“也就是说，你们曾经都是活生生的生活在现实世界中的人，并且是很有故事的人，你们发生了一些事情，在现实生活中死去，但是游戏以你们作为原型，把你们的不甘和怨气以及每个人的性格都复刻进入游戏里面，从而塑造出来成为凶手？”

    中年妇女点点头：“是的，在我们的身上，也许曾经发生过非常可怕的事情，也或者是我们做过非常可怕的事情，最后我们的怨念还有每个人的行为处事方式被复刻出来，到达了游戏里面，成为了非常可怕的凶手。这是你们的不幸，也是我们的不得解脱，更是现实世界的悲哀，镜像到了这里。”

    听到这些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在内心深处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那种寒意可能并不是来自于这游戏本身，而是因为这游戏把现实世界的悲哀和恐怖映射到了这里，现实世界中发生过的、有可能发生过的惊世骇俗却不为人知的秘密，都将以某一种形式在游戏中“复活”。

    ……

    ……

    她小的时候，其实并不是没有舌头，或者是，她仅仅只是出生的时候，就是一个哑巴。

    她的母亲是船工的女儿，爱上了村里的一个英俊的小伙子，未婚先孕，这在当时是一件极其被人鄙夷的事情，而更加戏剧性的是，那个小伙子得知她母亲怀孕之后，却打了退堂鼓，从前的花言巧语完全不见了，因为他人也不见了——去城里花花世界了。

    她母亲忍着屈辱生下了她，但是上天就是会让开头就不顺利的生命背负着艰苦，她生下来的时候，就是一个哑巴，不能说话，村里的人都说，这是报应，应得的，赠送给不顾伦理的女人（她的母亲）的。

    可是，她小的时候，什么都不懂，村里没有其他的孩子愿意和她接触，她也并没有意识到要和其他孩子接触，她一直都以为，大概人本来就不需要说话的。

    可是渐渐的，她懂了，因为她的母亲和外公外婆，终究是正常人。

    她不能说话，便用目光表达，于是，她的母亲看到了她目光里面的意味。

    她的母亲只有她一个依靠了，父母对之很失望，经常打骂，也不愿意认这个外孙女。于是她的母亲便常常在晚上教她说话，听着她咿咿呀呀的声音，便眼泪直流，坠落进河水里。

    哑巴就算是能够发出声音，也终究还是不能说话。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厄运总是会一批一批的接着来。

    外公外婆为了她母亲的事情，终年抑郁，在村里抬不起头来，也想方设法要把她母亲再嫁出去，可是她的母亲生性倔强，即使是有娶不到老婆的小伙子愿意要，她也以死相逼，说再也不想嫁人、再也不相信男人，只想把她抚养成人。

    家里的矛盾越来越深，而在她五岁的时候，她的外公外婆先后患了重病，郁郁而终。

    这个时候，她的母亲才后悔不已，觉得自己的不可理喻的倔强是完完全全的错误，也导致了父母的双亡，终日以泪洗面，可是却也挽回不了什么了。

    她们的日子更艰难了，村里面也开始传言说她的母亲是一个邪星，终生孤寡的命，那些时候，那些传闻影响很大，很多人会相信，于是再加上未婚先孕、带着哑巴女儿、一贫如洗等诸多原因，现在是真的没有小伙子愿意要了。

    她们也没有自己的房子，就这么住在船上，却没有能力靠船吃饭。

    她的母亲带着她，在农忙的时候去帮忙，勉强糊口，当实在没有活的时候，便只能够走家串户着去乞讨，大多数时候，都只能获得白眼，以及“扫把星”、“不要脸”之类的谩骂。

    最艰苦的时候，她们一连好几个月都是两三天才能吃到点东西，饿得骨瘦如柴。

    而对于她们来说，最有意义的事情，便是每天晚上，她的母亲都要教她说话，她尽力地学着，把每一个音调都准确地记在了脑海里，她知道怎么说话，却偏偏不能够说话。

    在她十岁的时候，常年饥肠辘辘、身体羸弱，而且精神压抑的母亲终于倒下了，在破旧的漏风也漏雨的船舱里，苍白着脸，只能够躺在那里，说话都微弱无力。

    她天天去村里求人，人们终于怜悯了一些，可是最多给予她足够的吃食，而她的母亲需要的是医生，而且得的是很严重的病。

    弥留的时候，她的母亲流着眼泪，似乎是回光返照了，能够对着她说一些话：

    “不要不相信命，真的，人是有命的，有的人，生下来就是苦命，比如我，生下来就是女儿身，而且是穷苦人家的女儿，还会因为贪图男人的英俊和巧舌如簧，遇人不淑；而你，生下来就是哑巴，你已经很努力地去学习说话了，可是却还是一个哑巴，这个是无法改变的。而在世界的另一头，会有人生下来就锦衣玉食，美女如云，家财万贯。所以你要做的，便是接受这一切，从今以后，也没有我来和你‘说话’了，你可以接受自己的命运了。”

    说着，她的母亲呼吸急促了几分，脸上毫无血色：“但是，我和你的相遇，也是命运，遇见你，我很高兴，我也很幸福，我有一个女儿，她不能够说话，但依然是我的女儿，我只是希望，在以后你想起有我在的时光，是怀念和幸福的……”

    她的母亲闭上了眼睛，她努力呼喊着、哭泣着，却依然说不出话来。

    母亲说得对，命就是命，世上好多事情都没有戏剧里写的那样会有奇迹，即使是母亲死去这样大的变故，也不会激发一个哑巴说话的能力，哑巴依然只是哑巴。

    十年后。

    在省城混得不错的一名小老板企业家全家被杀，令人惊惧的是——

    他们的尸体，都没有舌头。

    在尸体旁边的桌子上，留下一张纸，上面写着：既然你不愿意我的出生，就不应该做那样的事情，既然你给予我的是一个哑巴的身份，那么作为偿还，你应该和你的妻儿付出自己的舌头。

    警方很快就锁定住了一个嫌疑人，最后追查到嫌疑人已经跳河自杀，尸体却不知所踪。

    三天后，十里外的船家捞到一具尸体，她全身完好，可是舌头却缺失，被鱼啃掉了。

    ……

    ……

    听完这个故事之后，刘波情感莫名，他不知道这个故事是真是假，可是在外面的那个现实世界，却也是无奇不有，什么样的故事都会发生。

    毕竟，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在他的眼前，中年妇女的身体浮现出了一道光，却并不是特别的耀眼。

    她带着微笑，正在缓缓消散。

    听到了脚步声，楚依佳和高冷月已经来到了他的身旁，她们看着中年妇女，眼中的神采也是很复杂。

    最终，中年妇女的身体完全消失掉了。

    而一个浩大又无情的声音也是在刘波的耳中回响——

    【恭喜，游戏过关】

    【在游戏中死去的队友，都将会在现实世界里复活】

    【恭喜，您获得的奖励是技能：危险感知；现金奖励：五万元。请再接再厉】

    “都过去了。”他听到，身旁的高冷月出声道。

    她正看着自己，微笑着，很美，而且那种笑容也并不是昙花一现，而是很持久，她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刘波的错觉，总之就是显得很温柔。

    刘波看向外面，东方，一抹光从海的极限处射来。

    黎明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