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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院里的姑娘

    屋外雨声不歇,在篝火两边坐着明云和孙梦丹。孙梦丹是那少女的名字,此刻她正盘腿坐在一个旧蒲团上。明云则一身单衣,道袍挂在一旁搭好的衣架上烘干。

    在小屋的角落,明云和孙梦丹挨的很近,“忍着点,可能会很痛。”明云轻手撩起她的裙裾,又将她嫩如软玉的小腿抓住。

    “嗯。”孙梦丹轻声响应一声,脸上浮出一片朝云,含羞着把手指含在口中。

    明云点一下头,又把她的文履脱下,一手握住她浑圆的足跟,一手紧抓着她的小腿,猛的一下,发出一声骨脆。孙梦丹还是没有忍住,叫一声痛,把一滴泪花挂在眼角。

    “没事了。”明云握住洁净的衣袖把孙梦丹脚上各处的水珠擦拭,随后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瓷瓶来,“你自己来?”明云把药给向孙梦丹,她迟疑些许又摇了摇头,“还是你来吧!”明云帮她将药抹上,随即撕下半只衣袖,叠的整齐才给她包住了伤口。等一切做好,明云喘一口气又拿住药瓶给到她道:“要记得换药。”

    “谢谢。”孙梦丹小心的从明云手中接过药瓶,撺在手心,有一会才小声的道:“我好像在那见过你。”

    明云掩合着的眼眸慢慢张开,入眼的是她的探望。她眨动着一双极美极大的眼睛,那就像是桃花瓣落在了眼上。明云见到的不是眼睛,更像是柔美的桃花。

    还记得昨天的那个午后,在汉水江畔。

    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

    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

    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

    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

    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还。

    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

    “我也记得你。”明云向她答道:“我记得你不是往汉中去了?”孙梦丹小脸一红,露出些许气愤:“是往汉中去了,但一不小心就跑偏了。这不在林子里转了半晌,又赶上了雨,就弄成这幅样子。”

    “这么说你不是这里的人?”明云问到。

    “我……是离家出走的。”孙梦丹低着头小声说。

    “为什么?”

    “因为……我……想要去找我的朋友。”

    “那也不能离家出走啊!叫父母该有多担心啊!”

    “他们……才不会管我。”孙梦丹噘起了嘴有些气愤。

    两人又攀谈许多,从落雨聊到雨歇,到夜里交谈声才渐沉下。孙梦丹靠坐在墙角身上搭着道袍,她眼睛从屋顶的破洞处望到星星,“星星好明。”

    星河璀璨,漫天星斗争相夺辉。孙梦丹看着星星月亮,明云依靠在朝门的神像旁边静望着她。

    把星星月亮看了一会,眼睛便开始有了重量。孙梦丹渐睁不开睡意浓郁的眼睛,很快的就睡下了。她紧裹着道袍,身上还免不了哆嗦,等睡沉过去梦话里还带着,“冷。”

    明云没有睡意,他看到早已熄灭的火堆上,只恨已经没有可烧的东西。

    天明,枝头上挂着露水,阳光刺透薄雾。雨过天晴,但风还是冷的。明云穿着道袍,搀扶着孙梦丹走到屋前。眼看着小水洼遍布的泥路,把她抱住,脚下很快的飞跃过去。

    孙梦丹脸色有些苍白,是挨了一天饿,又受了一夜冻的结果,况且脚上还有伤,虽说不是很重,但林子里的泥地,是肯定走不成的。明云背着她,一路上也有采摘野果给她充饥,其实在天明之前,明云还有小半块干粮的。

    就这么一路走到了汉中城,到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在城门前明云才把她给放在了石砖路上,“慢点,别着急。”走在城中的长街上,街道两边都是卖些小东西的商贩。有吹糖人的、捏面人的、卖烧饼、杂面窝窝和包子的。他们各有各的喊法,似乎有些相同,又不太一样。

    明云问她,喜欢糖人还是面人,最终却是递给她一根糖葫芦。她说红彤彤亮晶晶的真好看。两人走到一处面摊前,明云才停下来,“就这吧!”便带她找个位置坐下。这个时候还不算是饭点,所以客人很少。

    小二迎到桌前问道:“两位吃点什么?”明云看了眼高挂的招牌,“就来一碗油泼面吧!”

    “还有呢?”小二问道。

    “再来两碗热茶。”

    “我是说……你们两个……”小二示意着。

    明云低着头又抬起来,“麻烦小哥了,快准备吧!”小二有些无趣的走开,不久后给两人拿来一壶热茶,再一会端来一碗油泼面。明云把油泼面端到孙梦丹的面前并问到:“有吃过吗?”孙梦丹摇了摇头,明云见状从竹筒里抽出一双筷子道:“这个要先用筷子把它拌匀了,才好吃。”经明云的这一搅拌,顿时间香飘四溢,被热油烫过的豆芽、香葱、辣椒、蒜……等的香味就激发了出来。

    “好香啊!”孙梦丹还没吃到,只闻见这股香气就已经是一副享受的模样。她看着被明云拌好的面,早已经垂涎三尺。这正要举筷子吃,却是又注意到了在喝水的明云,“你不吃吗?”明云看了看她正要说,她已把面捧了回来:“你先吃吧!”

    明云微微一笑,“我如果饿的话怎么会不叫吃呢。这叫辟谷,也是修行的一部分。”他说着把面碗推脱回去,“陀了就不好吃了。”

    临近午时的阳光无比明媚,半照在面桌上。在阳光下的桌边上放着只被她舔去了糖衣的糖葫芦。她似乎是有点怕酸,连最顶上的那个山楂都还留着一半。山楂上印着她的牙印,黄色的透明的糖衣在阳光下折射光芒。

    太阳在天空缓慢的游走着,逐渐照到她的身上。此刻的她明珠耀躯,头饰上,耳饰上,身上各处的宝石都照出耀眼的光芒。明云盯看着她,太阳的光芒从她的耳畔照下,细查下甚至可以见到她耳朵上微小的绒毛。他注意到她沾染着红油的嘴唇,那才是真真切切的红唇欲滴;相比起同样是红彤彤亮晶晶的糖葫芦,她明显更让人垂涎欲滴。

    等她吃完了面,歇了一会,才又带她在长街上走动。明云小心的扶持着她,“你说你的朋友就在汉中,知道他在那吗?”孙梦丹有些急迫,大张眼睛四处张望一圈,有些沮丧的道:“我也不知道。”

    这并不在明云的意料之外,他没有生气与责怪的样子,“既然这样,那就慢慢找吧!”便继续的搀扶着她,在热闹的集市中行走。走之余,明云又向她问起,“你还没跟我说过,他是个怎样的人呢!什么模样又叫什么。”

    “她……”孙梦丹转溜着眼睛,细思下又想起一些往日的故事,“她总是笑着,很爱开玩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说着玩笑。”

    我是家中的次女,有一个弟弟。我不知道我究竟该算是幸运还是悲惨。我几乎没有童年,而她是我唯一的玩伴。

    我的家很大很大很大,却容不下我。自幼起的印象就告诉我说,我是一个多余的人。

    她说的有些泪目,明云慰问着她。

    记得照顾我的奶娘说,“小姐是刚出生,就被送到了这里来的。”

    年幼的记忆很多已经记不清了,可我却记得奶娘而记不住娘。

    我是在外家长大的,记得是六岁的那年才被接回到家里,安置在一座长着一颗极大的梧桐树,又落满了梧桐叶的院子里。

    院子里很冷清,除了照顾我起居的丫鬟外,很少能再见到新鲜的人。对于父母他们更像是外人,如果说丫鬟是不敢近我身前,那我则是不敢靠近他们。这原因应该是他们极少会来,成年半月都不来一次的原因吧!

    等大些的时候,他们都叫我体谅他们。我不理解,他们美名其曰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

    我有一个弟弟,如果说jiejie是得到了父母第一次为人父母的关爱,那弟弟则像是他们手心上捧着的宝物。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我永远都只能看着我本也该拥有的,却永远都不曾拥有的东西。

    一年四季他们都在陪他,悉心细心的教导着他,无微不至。为此他们几乎抽不出一天的时间来陪我。对于家里来的那个贼,更是视若无睹。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听人说墙里住着一个落下凡尘的仙子,怎的却只有你一个黄毛丫头?”那时我正在梧桐树下的秋千上唱着歌,却忽然听到了她的声音。她就站在墙上,摇摇晃晃的身子却走着不小的步子,真是胆大。

    “你是谁?”我发声问到。

    她笑了笑指着自己,“我?那可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我疑问到。

    “你有见过闯入别人家里的贼,还留下姓名的?”她笑着说。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可后来她来的就多了。我们交谈,逐渐熟络,才慢慢知道了她的名字原来叫“霜雪”真好听就是有点冷,好在人不如其名。

    她陪同我一起玩耍,一起成长,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长到永远,她却跟我说了她要走了。她叫我不要想念。可这如何做到?

    记得那天夜里是她最后一次来,明月皎皎照我还。月光下她恍若当年一样站在墙头,只不过太稳当了,不像是当年的她。我还是坐在梧桐树下的秋千上,“当年的黄毛丫头长大了。”她还是那么的爱开玩笑。

    “你要去那里?”

    “这……可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一个人既然要走,又怎么会让别人知道他要去那呢!除非他不想走。”

    她总是爱笑又十分的开朗,从不曾让我难过,这一次却让我寒了心。

    自她走后,再没人能与我说上话了。而我则盼望着,盼望着她能早些回来。起初我坐在秋千上,等待着墙头上,能够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后来我则坐在墙头上,希望能够有一道身影是来向这个方向。再后来我就坐在了更高的梧桐树上,盼望着能够出现些什么,为我寂寞的生活增添一点色彩。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明云听过了孙梦丹所讲的故事,对于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姑娘,他有了更多的怜爱,但更多的是敬佩。表面上看她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可却不辞辛苦,不远千里万里的一路找寻过来。这怎么能不让人敬佩呢?

    “过去的终将过去,一切都会更好。”明云安慰着她,“别哭,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她的。”

    “真的?”她大睁美目观望着他。

    “不信,我们拉钩。”明云手把手的教她,“是这样的。”

    在街上又转悠了一会,眼看她就要坚持不住。明云便把她带到客栈,要了两间上房。上了楼来到房间,明云扶她坐下,又让小二打来热水。她忍着痛随同明云在街上走了半晌,那被门给压到的脚踝更显得红肿不堪。眼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明云心中不忍,就又给她洗了脚敷上药。等这一切做完,让她躺下休息,正要走,她睁开眼道:“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谢谢你。”

    “举手之劳,不足言谢。”明云轻手将门掩上,独自下了楼到柜台前摸出几文钱道:“麻烦你帮我退一间房。”

    掌柜是一个很精瘦的年轻人,他穿着较为华贵的锦衣,头带着镶嵌玉片的帽子。他的脸很消瘦,下巴上留着一撮胡子,深邃的眼睛瞪得很大的看着明云,又瞧到桌面上的钱币,不忍笑出声来。但很快的就又把鄙夷的眼神转开,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麻烦,帮我退一间房,谢谢。”

    高掌柜冷冷的笑了一声,“客官不要说,你要退一间房了,你这钱就是去外面吃碗面都还得倒欠几个子哩!”

    “我知道,我会想办法补齐给你的。”

    高掌柜打量起明云的上下来,摆摆手道:“恐怕把你卖了也不够这间房钱。不过我看你们也不是没钱的主,要不我给你出个主意?”

    “你说?”明云凝眸看向掌柜。

    “我看那姑娘身上的那些个明珠、宝玉什么的随便扣下来……”高掌柜正说到兴处却是忽然不说了,商人敏锐的直觉让他从明云身上感到危险的味道。

    明云瞪他一眼,手摸进怀里从中拽出一块金锁,给向掌柜的道:“你让人去把这个当了,但要告诉他不日就会有人去赎。”

    “哦!”高掌柜两眼放出金光,谨慎的接过金锁掂量了掂量就想要咬上一口,却又因看到了明云的紧皱的眼,不自觉的停下了嘴,“明白,明白。”他顺手将金锁放到了柜台的抽屉里面,“我看这东西就先放在我这里吧!等你有钱了找我赎也是一样的。”

    明云瞧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走向别处。高掌柜却是已大改前态招手喊道:“给客官看座。”

    “不用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