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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不器

    在江上公馆的林园里,明云在打昏了吴江后,走到屋前。他此刻心情激动,想到走进去后,她见到自己时的神情会是欢喜?明云推开屋门,但伴随它打开的声音外还有一道声音,这像是一声警告,“不要进来。”

    这是孙梦丹的声音,明云被这一声从遐想中惊醒过来。急忙看向眼前,却见到一道雷霆劈落。鲜血溅到门上,明云身影匆忙的退到远方。他看向屋门处,却见到两个身披铠甲的刀斧手争相走出。

    “啊!”明云虽然眼疾手快,但还是在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斧凿。明云紧咬牙关隐忍着难以隐忍的痛楚,“可恶,失算了。”

    明云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将手臂勒住,便又看向那两个向他走过来的刀斧手。他们不像是有罢手的意思,各提一炳厚重的宣花斧,举过头顶向明云迎头痛击。

    这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只要不小心被擦上一点,就是骨rou分离的下场。

    当然这也有利有弊,他们一斧劈下宛如雷霆不可阻挡,但相应的动作空档却也很长。只看明云的身影在利斧下左右闪躲,他拳脚并用,击打到他们的身体各处。

    可纵使明云的身法极快,每一拳也都用足了力。但这就像是小猫抓大象,挠痒而已。一阵拳打脚踢也只是锤的两人头皮发麻站不住脚。

    明云眼见赤手空拳,奈何不了他们。于是便在踢倒了两人后,退到远处喘气。他能感到右臂有撕裂般的痛楚,左肩膀还有铁钩留下的抓痕。明云想要想一个对策,但他却发现自己无法集中精神。明云眼中生出红丝,他先是感到有一阵眩晕的感觉,再是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明云摇头醒目,他心中有了一个对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明云忍痛摊开双手,轻柔的舞动起来,他能感应到风在他手心流动。

    两个身穿铠甲的刀斧手又爬起来,他们虽然没受到什么伤害,但经过了之前的消耗,现在已经气喘吁吁了。明云并没率先出手,而是由他们先劈下来。这一次明云未像之前一般避过,而是以手迎上板斧。

    当然他并不是要力扛一记斧凿,而是要将他引向别处。

    只听“砰”的一声,两柄铁斧纠缠到一起,发出沉闷的声音。在这一记碰撞下,两柄板斧脱手而出,两个身穿铠甲的力士也是颤抖着手站不住脚。

    “咳!”明云发出一声闷咳,毕竟要接下那样沉重的一记,对于现在的他的身体还是太吃力了。但明云也没有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机。他看准时机,在两人头盔所包不住的面门,各来一拳。顿时鲜血四溅,两人瘫在地上再起不能。

    “咳咳!”明云站在地上又咳起来,毕竟接连的战斗对他的身体产生了极大的负荷。他能感应到手脚酥麻的无力之感,但相应的疼痛却在消减。明云没多做停留,而是径直走进屋里。在屋里一探头又看见了那个心心念念,耿耿于怀的姑娘。

    孙梦丹正坐在床头垂泪,一见到来人就更泣不成声,呜咽个不停。

    “梦丹……”明云急走过去,“你怎么样?”心情激动之余,伸手想去触她,可又注意到手上满是鲜血而僵住,“你没事吧!”明云声音轻柔的问。

    “呜呜……”孙梦丹的声音悲伤至极,但却一把抱住了明云,“你终于来了……终于来了……”

    “没事了,没事了。”明云用手腕揽住她的身子,“我带你离开这里。”

    “要去那里?”孙梦丹埋头到明云怀中轻声道:“我们又能去那里?龙少生他手眼通天,我一定会被他再抓回来。”

    “不会的,不会的,我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明云情绪激动的说。

    “可你终究只有一个人,只是一个人;你能保护我多久,你又愿意保护我多久?”孙梦丹在明云身上伤心的流泪。

    “我……我会永远的保护你的。”明云并没多想的说。

    “那你愿意把你的心给我吗?”孙梦丹带着伤心的语气。

    忽然间明云脑海中一片空白,他先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透进了他的心里,再是感到心脏剧烈的跳动,“我……愿意……”

    “那……”孙梦丹忽然变了语气,“我可要亲手剜出来看看。”

    “哈!”明云猛吸一口冷气,脚步跟跄的倒退几步。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邪魅的孙梦丹,又注视到刺痛胸口的短剑,“你……为什么……”明云声音显出沙哑与无力,“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是她。”一直都在闭眼垂泪的孙梦丹这才睁开眼道:“怎么样我的演技是不是很好?”这人果然不是孙梦丹,易容固然能瞒天过海,但毕竟是有无法改变的东西的。就好比眼睛的大小,瞳孔的颜色你要怎么做出改变呢?

    只听“刺啦”一声。假的孙梦丹从脸上撕下一张面皮,“不要惊讶,本来的我的确不够美丽,但在我偷天换日的手法下,却可以轻松的拥有所有人的美丽。”这是个面色蜡黄又长着雀斑的女人,不能说是有多么的丑陋,但的确让人提不起兴趣。

    “呼……”明云护住心口喘气,他想不明白自己是如何被人刺破了心脏仍不自知的。但忽然间他又明白了,胸口虽已被贯穿,但却没有明显的痛楚,此外他还注意到,自己手臂上和身体各处的伤都有所消减,“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没有半点知觉?”明云不解的问。

    女人邪魅一笑:“不是我做了什么?是你来了不该来的地方。难道你还没注意到,院子外的花草?”女人解释道:“其实也怪不得你,谁会想到只是简单的花香就能要了人的命呢?”

    “那是什么?”明云迫切的问。

    “西域异香断头草。”女人给出答案并接着道:“顾名思义,这是一种自带奇异香味的怪草。他的作用也很简单,只是麻痹人的神经,并带来一些幻想。它本身是并无什么大碍的,但它真正厉害的地方,是在于上了断头台的人,头已经掉了却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明云将胸口处的剑拔出,并立即封住诸多心脉而不让鲜血过多的流出。明云喘着气,他虽然感受不到明显的痛楚,但自身的气力却一直都在流逝。他意识到不能再在这里耽搁,要先从这里逃走。

    但明云刚有这个想法,还没有做出行动,女人手中却是又露出一把短剑,“你竟然还没死?”显然她也很疑惑,对异香断头草的效力产生了疑问,按理心脏被捅破早该死了。

    女人飞身刺来一剑,明云勉强躲过,却又被她一脚踢中摔在地上,“就让我来送你一程。”女人持剑刺下,却被明云在地上打滚避过这一剑。“我看你能躲的了几下。”女人又要拿剑向下去攮,但腿上却被明云突然蹬上一脚,而站不稳也滚在地上。

    两个人是谁也不敢有所懈怠,相互缠斗到一起。莫约纠缠了有半盏茶的时间,明云率先坚持不住,被女人一脚从屋门踹飞出去,“没用的东西,还弄脏了我的衣服。”女人气愤的说,显然她的人虽不美丽,却有一颗爱美的心。

    “去死吧!”女人气愤的持剑刺下,而明云也躺在地上爬不起身。眼看就要被这一剑带走,一点零星火光绽放。只听叮铃叮当几声响,一炳短剑从天上掉在地上。

    麻子脸的女人,灰头土脸的握着手腕后撤道“你是什么人?”

    “你有见过闯进别人家里的贼,还有留下姓名的?”

    明云看着挡在身前的熟悉身影,他披着斗篷戴着斗笠,还有这样一幅语气很难让明云认不出她:“霜……雪……”

    “你没听到我之前说的什么话吗?”李霜雪逼问着明云,但很快便又转了语气可怜道:“这里这么也受伤了?”

    “咳咳!”明云咳嗽着从地上爬起,他虚弱无力的说:“我没事,你找到孙梦丹了?”

    “嗯!在西边的一所别院里看见了她,但担心打草惊蛇就没敢带她。对了你怎么弄成这样?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让你来?”李霜雪对明云道。

    “小心这里的花香,能麻痹人的知觉。”明云气喘吁吁的说。

    自从有了暗香来的教训,李霜雪对这些奇怪的香味,早就做了一手准备。她把一颗清心丸喂给明云,自己也吃一颗,“这样应该就没事了,你还能动吗?我拖住她你先走。”

    明云虽不情愿,但眼下如此,他也只好先走,“你万事小心。”便拖着重伤之躯,跳向高处。

    “哼,就凭她还拦不住我。”李霜雪将剑前指道:“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女人却是笑了,“是你们还有什么遗言吗?”说罢吹起一声口哨。

    待口哨声落下,四周花林抖动,竟涌出数不清的带甲兵将。

    “你做的很好。”说话的人正是小福王,他不紧不慢的走来,看了看倒地昏迷的吴江几个,摆摆手让人收拾了去,“霜雪jiejie好久不见。”

    “是你个小屁孩。”李霜雪看着小福王道:“记得我走的时候,你好像才这么高。”李霜雪做出一个向下的手势。

    “霜雪姐就别说这些没用的东西了。如果不是看在我jiejie的份上,你们早就死了。”小福王道。

    “那我还得谢谢你了?”李霜雪唾弃道:“她既然都已经逃出来了,为什么就不能让她自由自在的活着?”

    “有些事是你们所不能理解的,这是她的命运,逃不掉也躲不了。”小福王说。

    “去他妈的命运,明明就是你们强插给她的。”李霜雪怒指着小福王说。

    “放肆。”守卫在小福王左右的甲士上前一步,却被小福王抬手制止又向李霜雪道:“我无意与你逞口舌之快。只问你一遍,放弃再来找她,我让你们走。”

    “放屁。”李霜雪正在说,却听到了屋檐上的动静。明云被一个白头发的老叟抓住脖子扔了下来。

    “不要着急回复我你的答案。再多想想,别留下了悔恨。”小福王面色平静的说。

    “你……”李霜雪恨的压根痒痒,但看到那屋檐上的白发老叟身上时,却是不敢有半点生气的模样。

    老叟无名也无姓,世人只称呼为孙家老奴。没人知道他活了多久,只知道他的传奇般的故事在江湖上响彻了一个甲子。要说他的实力,普天之下只要是能在他手中走过三个回合的人,称上一句十大高手也不为过。

    或许你会觉得这有些目空四海,但若是知道了他曾做了一个甲子的天下第一,便会觉得理所当然。

    “怎么样,想好了吗?”小福王平静的问。

    “别……别答应他。”明云仍没有断气,此刻又艰难的爬起,“你认为一个人怎样才算活着?”

    “问我吗?”小福王疑问到,但也给出了答案:“像你这样只要不断气,不就还活着吗?”

    “那你觉得我还算活着?”明云又问。

    “不死不活,行将就木,算是死了吧!”

    “这么多年以来,我都活的像是一个孤魂野鬼。那才是死了,而今天才活过来。”明云发出粗犷的声音,竟将伤痕累累的身体挺起。

    “你……”李霜雪睁大眼睛看着,她不敢相信,有人能做到这样,“回光返照?”正当她想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拉住了她。

    明云带着李霜雪跃向高处,奔走向与老叟相反的方向,“我会给你创造一个机会,逃走的机会。”

    “嗯!”李霜雪前所未有的点一点头。

    “小友,要到哪里去?”老叟声音忽然在明云前方传来,他身影也不知是何时挡在前路,“二位还没回复我家殿下,你们的答案,怎可一走了之。”说着向明云扇动一臂,猛烈的狂风骤然刮起,这比起老道士的手法可有过之而无不及。

    明云眼看不将老叟打败是走不了的。随即将李霜雪放在屋檐上道一声:“走。”言罢,背后锈迹斑斑的铁剑,嗡鸣不断。明云之所以从不用器,是为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明云以左手持剑,一剑横荡,剑气切风而过,袭向老叟而去。

    “你竟还有这样的力量?”老叟显出吃惊的神色,他并不是对明云的实力的肯定,而是对他的生命的顽强而吃惊。

    其实明云之所以还没有死,一部分原因是那一剑并未真正的刺透心脏,而是伤及心脉。其次便是小还丹可保人三日无虞,正是借着小还丹仅剩的药性,吊住最后一口气坚持到了现在。

    老叟眼看剑气袭来,不躲不避缓慢的前走几步,他人闪动,几步就已来到了明云面前,“让我看看你还能坚持多久?”说着向明云胸口随手一拍。

    “啊!”明云嘴角溢出鲜血,他虽以剑身挡住了老叟一掌,但并没完全承受下他磅礴的力量,而被震飞出去。

    明云的身影倒飞出去,他咬住牙感受着四肢百骸传来的断裂的痛楚。但不知怎么他翻滚的身体却在风中停住,“呼!”明云身在半空,乘风而立。

    “哦!倒真是小看你了。”老叟看着在半空中停住的明云,“你还如此年轻,竟然能学会乘风之法是个奇才。”

    明云闭着双眼,他感受到一阵由内而外的宁静,他在风中前行,一剑直冲而下。这剑迅如疾风,即使是老叟这样的强者,竞也慢了一拍,被此一剑削去半边衣袖。

    “你……”老叟显出激动的神色,“上一次与这样的对手交手,还是和辕广。”说着便不由得笑了出声,“让我看看,你还能蹦跶多久。”说着挥动起他枯皱的老手,以平平无奇的一拳向明云打去。

    明云在风中的身姿飘逸至极,轻柔的避过这拳,又砍下一剑。这一剑力劈在老叟的手臂上面,竟如碰上生铁纹丝不动。

    “太久没有活动筋骨,出拳竟慢了这么多。”说罢手臂上猛的炸开一股坚韧无比的内力,“砰”的一声竟将明云的铁剑震的四分五裂。

    铁剑的碎片四散开,在明云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咳咳……”明云被震飞到,另一边的一座屋檐上。他疲累的跪在地上,手中握有一炳一尺半的残剑。“到此为止了吗?”明云的心在滴血,他不想就此结束。不管是为了逃走的李霜雪,还是自己都绝不能在这里结束。

    “该去抓那女娃娃了。”老叟似乎也举得明云站不起来,正要走,身后却又有声音,“还没结束呢!”

    明云在屋顶上又站起来,他看一眼老叟,又看一眼手中的残剑,“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他的头发如乱了似在风中舞动,衣袖也似乎发狂般在风中远远飘扬,“可惜从没有打磨过你却还要依赖你。”

    记得那时似乎只有六岁,陪母亲在亭下看雪,还是她教我念的,“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她告诉我,她和父亲就是经受了天大的艰难,才能在一起而后有了你。

    细风围绕着明云的身体,他将剑握的更紧一些,“杀你并非是我的本意。”

    “哦!那我倒要看看,你能有多少风采。”

    明云猛的隔空斩落一剑,老叟出一手挡下漫天肆虐的剑风。但这并未结束反而只是开始。明云眼中杀气纵横,他手中的剑一剑快过一剑,提,点,撩,刺,挂,云,荡、洗,各式剑法层出不穷,竟活生生舞出一朵灿烂无比的剑花向老叟斩去。

    “好快。”老叟瞳孔猛的收缩,他再也不敢放松大意,两手没有保留的出击,老叟一生习武无数,忽以拳法御敌,忽以指法御敌,忽又以掌法御敌,且看他两手各使一门功夫,竟也舞出千拳万掌与明云隔空对轰。

    强烈的掌风与剑气纠缠的难舍难分,它们宛如一阵飓风,所过之处,只留下残垣断壁。

    “保护殿下。”近百名的军士举起厚重的坚盾,将小福王簇拥在中间。

    而逃走的李霜雪也听到了从远处所传来的声音,而停住脚步。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灿烂的剑舞,更不曾见过如此激烈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