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水火不容

    天微微亮，冬日里的寒风吹的人刺骨的凉，大多数人还躲在温暖的被窝里没有起来，可里河边已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在晨练。老人练的好像是某种气功，动作虽有些古怪，可强身健体的效果倒是不错。自从老人练了这气功，多年的腰疼好了，腿脚也变得利索了。以前只能天天坐在家里甚是无聊，练了气功之后能出来走动了，他更加痴迷于练这气功。这个老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富。

    同样早起的人还有一个，此人正慢慢地推着空荡荡的板车，由西向东经过里桥。今天是大年三十，他想出来搞点钱，弄一桌稍微像样点的年夜饭招待家人。当他来到里河东边时，他看到了河边正在练功的老爹。这么多年了，老爹身体看着还不错，他心里挺开心的。他想上去打声招呼，又怕吃闭门羹。在犹豫片刻后，他最终决定上去打声招呼。毕竟现在这么早四周也就他们两个人，彼此应该都注意到了，不去打声招呼也太说不过去了。就算是两个陌生人这时候估计也会打声招呼。决定是这么决定了，可该怎么称呼这个曾经的父亲呢。直接叫爸吗？可对方已经不认自己这个儿子了。或者该叫老伯。那也不对，毕竟是自己亲爹，那么叫太不孝了。考虑再三后，啊谋最终决定还是叫爸吧。老爹不认自己这个儿子，可自己不能不认自己亲爹啊。

    啊谋放下板车，来到李富身边对他说:“爸，那么早在晨练啊。”李富早已经注意到啊谋了。令他没想到的是啊谋竟然走过来向自己打招呼。

    李富的内心是纠结的，一方面他十分心疼这个儿子，这些年这个小儿子吃了不少的苦，另一方面他又放不下他的倔脾气和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心。他是很想和这个儿子重归于好，可一旦这么做，当初他说过的话，当初他发过的誓就都是屁了。他又不能这么做。看着这个皱纹显现，白发显现，身形消瘦的儿子，李富的嘴唇微微颤抖了下，像是对啊谋的招呼做出了回应。颤抖的嘴唇像是在说:是的我的儿。不过李富的理智很快就恢复了，这么多年的忍耐不能在这一刻破防，自尊心最终战胜了一切，他咬了咬嘴唇，然后对啊谋撇了个白眼。他没有对啊谋说任何一句话。

    这个结果在啊谋的意料之中，父亲是个顽固而倔强的人，一旦定了的事就绝不会反悔，他说过断绝父子关系，这辈子就别再奢望做他的儿子。啊谋对着李富鞠躬，随后就转身走向自己的板车。

    待啊谋推着板车走远，李富才心有不甘的叹了一声气。接下来，他也没有心情练功了，到河边洗了洗手，早早地拿着录音机往家里走。

    李富刚到家门就撞到了出门买菜的吴蓉。吴蓉跟公公打了声招呼，就去菜市场买菜了。大年三十的菜价特别的贵，要起的早才能买到新鲜而又便宜的菜。

    吴蓉在菜市场一顿杀价，在老屠那买了一大袋的鸡rou、鸭rou、猪rou，在黄菊那买了一大袋的瓜果蔬菜。又去海鲜摊贩那看了看，海鲜的价格太贵了，吴蓉舍不得买，只买了一条鱼和一些血蛤，血蛤是阿生特爱吃的食物，年夜饭少不了血蛤。

    吴蓉买完菜回家，家里的两个宝贝还没起床，在给一家人煮了一锅粉干当午饭后，吴蓉就开始做年夜饭。一个菜，两个菜，三个菜……饭桌上的冷盘渐渐摆满。陈英也帮助儿媳妇洗菜打下手。就是家里的两个宝贝什么忙也不帮，就在家玩游戏机。李富看儿子和孙子在玩游戏机，他也想来凑凑热闹，可他太老了，这东西完全学不会。玩了两下就失去了兴趣，接着他又去找陈英和吴蓉，两个女人正忙得不可开交，他想来帮帮忙。可吴蓉却说:“爸，你身体不好，去休息吧，这些活，我们女人做就可以了。”

    李富见哪都不需要他，就自己回房，关好房门，播放磁带，练着自己的气功。

    下午时，今贝玩游戏机玩累了，他突然对爸说:“爸，今年你买鞭炮了吗？”

    “废话，谁家过年不买鞭炮。”

    “那我们去放鞭炮吧。”

    “鞭炮要凌晨12点放才能图吉利图发财，哪有现在放的。”

    “不嘛，我现在就要放。”

    劝不过今贝，阿生只得提前放鞭炮。今贝叫上了mama、奶奶还有爸爸一起出门去放鞭炮。李富因为关上了门，今贝没有看到，今贝就没叫爷爷下来看放鞭炮。

    李富在房里听着舒缓的音乐，练着气功，突然被楼下的鞭炮声给吓了一跳，他打开窗户，发现一家人正在楼下放鞭炮。他也想下去凑个热闹，于是就打开了房门，刚走出房间没几步就看到后厨没人。看着满地的食材，李富不禁手痒了，他年轻时可是当过一段时间厨师的，后来成了家，饭都是女人们做，厨艺也日渐荒废了。就在此刻，他突然心血来潮，想给家人们点惊喜，秀一秀他的厨艺。

    他打开煤气灶，锅热倒油，放入切好的葱姜蒜，放入切好的鸡rou，翻炒、翻炒、再翻炒，颠锅、颠锅、再颠锅。李富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当厨师的时候。他脸上洋溢着青春般的喜悦。锅上冒着火，就像李富火热的青春。

    地上有一小摊洗菜水没有干，李富不小心踩在了上面，脚上一滑，身体失去了重心，整个人向地上倒去，手里冒着火的锅也向他身体咂去，失去重心的另一只手无意识的想抓住什么东西，却抓住了一桶油，这桶油也全倒在了李富身上。倒在地上的李富身体瞬间着了火，他撕心裂肺的惨叫着。

    随着鞭炮声的结束，一家人听到了楼上的惨叫。阿生大喊:“不好，爸出事了！”

    一家人拼了命的往楼上冲，冲到后厨，映入大家眼帘的是:一条满地打滚着火的老朽木。

    阿生赶紧拿水来灭，可水一倒下去，火反而变得更大了。阿生一看不对冲大家喊:“赶快拿地拖，拿扫把来灭火。”

    一家人齐上阵，拿来扫把，地拖等家伙扑打李富身上的火。在一顿打下，火渐渐被扑灭。躺在地上的李富没被火烧死，差点被打死。

    李富的手、脚、肚子被严重烧伤，躺地上发出凄惨的哭叫。一家人抬着李富迅速赶往医院。可惜了饭桌上已经上桌冒着热气的菜，2000年这顿饭阿生家是吃不成了，只能到农历新年2001年才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