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有情

    此时，众人身后的剑池之内，鬼气内敛，向剑池底部聚集而去，随即飘上来一颗深黑色珠子，半拳大小，所有鬼气黑雾汇聚其上。正是由一百零八人生魂祭炼成的元魂珠。

    传言这元魂复生之法，乃幽冥山不传秘术，是一门极其诡异的法术，可保逝者rou身不腐，形同活人，若逝者三魂七魄仍在，便能让其起死回生，只是躯体虽能行走坐卧，却无有灵识，如行尸走rou一般。而且祭炼元魂珠需要以一百零八人精血魂魄为引，被害者遭受无妄之灾，再也不能入轮回，端的是歹毒异常，历来被正邪两道所唾弃，所以自幽冥山立派以来，也少有人为之。只是此番司空百炼冒天下之大不韪，竟然只是为了亡妻复生，其中感情又有谁说得清道得明？

    司空百炼正面对剑池，见元魂珠已然练成，心内大喜过望，当下急掐法诀，仙土鬼将提刀像半空中的长真真人冲将过去，手中钢刀一招海底捞月，全力尽出，刀风呼啸，自下而上朝长真真人斜劈过去。长真真人也不规避，右手剑指一挥，悬浮在身旁的赤灵仙剑向鬼将飞去，与钢刀撞在一处，“砰～”金铁之声响起，火星四溅。仙土鬼将后退数步，赤灵仙剑也倒飞而回，被长真真人握在手中。仙剑回手，见长真真人左手剑指抹过剑身，赤灵仙剑红芒暴涨，而后连续挽几个剑花，凝聚出一道巨大烈焰旋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鬼将。那仙土鬼将似乎知道厉害，不敢硬接，只以钢刀向前下方一挥，瞬间凝聚起一道厚重土墙，在烈焰旋风近身之前，将其堪堪抵住。轰然巨响，烈焰与土墙僵持在一处。气浪四散开来，楚青仙等人只觉热浪扑面，发梢与衣角都有灼伤的痕迹。

    仙土鬼将一手握刀，一手抵在刀背之上，成防御之势加持身前土墙。长真子趁鬼将无暇分心之际，将离火镜掷出左手掐诀念道：“敕！”镜面射出一道红光击在土墙之上。“咔～”土墙出现一道裂痕，随即轰然倒塌，震得那仙土鬼将又是后退几步，不待反应过来，便被那道烈焰旋风击中。仙土鬼将嗷嗷大叫，身上黑气滋滋作响，似乎身受重创！

    原来这离火镜和长真子的赤灵仙剑同属火属性法宝，适才发出的那道红光更是给赤灵仙剑增添了三分力道。若非如此，想伤这鬼将却是也不容易。

    眼下长真真人正凝神对付仙土鬼将，没有留意身后的状况。而司空百炼却趁此空隙，右手五指成爪，一道吸力将元魂珠摄入手心。拿到元魂珠后，司空百炼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癫狂，反而很是冷静，嘴里喃喃道：“十年了！燕儿，整整十年了啊！天不负我，只要将这元魂珠渡入你体内，你便可以复生，我二人又能举案齐眉了。”说着转身向那口玉棺走去。

    半空中，长真真人将一切看在眼里，叹了口气：“福生无量天尊～”！随后再度催动离火镜，只见离火镜却是飞到了仙土鬼将头顶，洒下一道光柱，光柱之上七条火龙幻影往复游动，将鬼将困在其中。那仙土鬼将见状，挥刀就砍，可钢刀一碰到光柱，就被反弹回来。反复数次，均是徒劳无功。仙土鬼将在其中怒吼连连。暂时困住鬼将之后，长真真人提剑冲向司空百炼，同时喝道：“觉悟吧！”

    眼见赤灵仙剑离着司空百炼越来越近，却听得身后慕容剑秋叫道：“师父小心！”。长真真人只听见身后破空之音袭来，随即在半空强行扭转身形，转手挥出一剑，使了一招利涉大川。“叮～”火星四溅，原来是仙土鬼将用土遁之法从离火镜下方逃了出来。一剑逼退鬼将，长真真人飞身直上，身形停在空中七丈。稳住身形，只见长真真人面色凝重，随后长长叹息一声，那表情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

    一击未能得手，仙土鬼将凝聚真气灌注于钢刀之上，只见刀身煞气大盛，而后见其纵身一跃，当头一刀朝长真真人劈来，离火镜似是感应般飞回身旁，将长真真人护在九龙离火罩内。“轰~”气浪炸开，楚青仙等人只觉震耳欲聋，甚至两旁山墙微微晃动。而那九龙离火罩面对仙土鬼将的全力一击，也稍稍震动一下。长真真人悬浮在半空，赤灵仙剑悬于身旁，只见他手掐日君法诀，一时间风云变色，原本笼罩在整座龙津山庄上空的nongnong鬼气，突破一口，竟有耀眼阳光挥洒下来，照在赤灵仙剑上，剑身顿时被金乌真火包裹，此刻长真真人手持仙剑傲立半空，一身玄色道袍无风自鼓猎猎作响，宛如火神降世。只见他忽的将手中长剑掷出，那剑竟化作一条巨大火龙，张牙舞爪，声势滔天，直奔仙土鬼将而来。

    下面楚青仙将此情景看在眼中，原来之前与仙土鬼将斗法，长真真人并未出尽全力，此刻全力施展，将金乌真火化作实体火龙，这般修为，怕是离八荒境也是相去不远。

    那巨型火龙眨眼间就冲到鬼将身前，仙土鬼将自有灵识，焉能坐以待毙？只见其将手中钢刀立于一旁，双手十指交叉横推而出，在身前凝聚起了三面五尺厚的土墙。“轰轰”两声，两面土墙已被火龙撞破，最后一面土墙在抵御了数息后，也轰然坍塌，那火龙直接一往无前的冲进了仙土鬼将巨大的身躯之内。就见那仙土鬼将似是极为煎熬，痛苦不堪，阵阵哀嚎，不断用户双手捶打自己的身躯。少时只见其身躯多处爆裂开来，喷出火花，不多时便已是浑身浴火，那仙土鬼将在哀嚎声中化为灰烬，火龙也随后消失。

    而司空百炼见那五行鬼将中的仙土鬼将被毁，竟是毫无所动。此刻他已打开玉棺，深深凝视着棺内之人，满目柔情。棺内是一位女子，模样三十上下，生得甚是柔美，面容栩栩如生。正是司空百炼亡妻——徐燕儿。司空百炼祭起元魂珠，悬浮在徐燕儿胸前，缓缓转动，珠子上丝丝黑气正传入其体内。长真真人当下更不迟疑，御起离火镜，一道红光向着司空百炼疾射而去。

    “啊~”

    一声惨叫，司空百炼被红光穿胸而过。

    “噗~”喷出一口鲜血，仰身倒地。

    “吧嗒~”元魂珠掉落在棺内。

    司空百炼竟是没做任何抵挡！

    长真真人一愣，随即来到司空百炼身旁，又御起离火镜，刻有阴阳鱼图案的一面朝下，正对的司空百炼，洒下淡淡青光。长真真人手掐局邪诀，将司空百炼周身黑雾鬼气驱散，现出了他本来面目。却是一名面容坚毅、续着短须，一脸正气，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

    鬼气散去，司空百炼缓缓睁开双眼，看向长真子，右手颤抖微微举起，气若游丝道：“兄长，兄长……”长真子走向前去握住了他的手，将其扶起靠在自己怀中，问道：“为何不闪不避？”司空百炼苦笑一声回道：“如兄长所言，滔天大罪无法回头，这般业障如何躲闪？咳咳……兄长，我、我以红莲溟钻，和尸魔换了元魂复生之术这尊仙土鬼将，那红莲溟钻正是用来加持异火鬼将的宝物，只怕日后难以应付了……”说着眼角竟已然流下泪来。大好男儿，何当如此？长真子闻言，眉头一皱，随即释然，对司空百炼道：“已然如此，且看日后吧。你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可说与我听。”“哇~”司空百炼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虚弱道：“我对不起门下弟子，对不起山庄列祖列宗，烦请兄长为那些枉死之人，念几遍《往生咒》，替我赎罪，我……我……”说到最后，竟已泣不成声，只将长真子的手握得更紧了几分，随后转头看向那口玉棺，呢喃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啪~”握着长真子的手垂落在地。

    一代大荒豪侠，就此逝去。

    一座龙津山庄，就此没落。

    ……

    ……

    天空不知何时，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此刻龙津山庄上空的鬼气已然散尽。后山剑池旁，一座坟茔新立。墓碑上刻：司空百炼徐燕儿合葬，碑后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sao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长真子立于坟前，看着墓碑，久久不语……不语……

    楚青仙等人在山庄之外等候，黄昏时分，长真真人来到庄外，也不与几人搭话，只说了声“随”。便御起仙剑当先离去。慕容剑秋望着师尊孤寂的背影，仿佛老了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