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术士

    百川将桌布拢起成的包裹背在背后，大剌剌地穿堂过巷，凭着自身的直觉向着佛陀所在区域跑去。正当她转过拐角，发现有个小孩躲在了阴影处，只露出一双满是污垢的脚。

    “诶，要不要吃个布丁？”百川从包袱掏出了唯一一个完整的柠檬布丁，将它摆在一个赫伦甜品盘上——上面绘制着绿色的牡丹花和蝴蝶。

    阴影中的小孩动了动，但是没有站起来。百川将餐盘放在地上，又在上面放了一些小rou饼，似乎犹豫了一下，又加了一个白面包和一份煎牛排。

    “这些够吃了吗？”百川冲着小孩问道。

    见得不到小孩的回应，百川将包袱放在地上，“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说完，她张开嘴巴一个深吸，包袱内所有的食物一瞬间都不见。她舔了舔嘴巴，低头看着餐盘上食物，“你要吃吗？”

    阴影中的小孩子猛地站了起来，迅速的冲过来想将甜品盘端走了。百川定睛一看，佛陀！他们都没发现，走廊外的天空中，一只千纸鹤正停在那里。

    千纸鹤忽然消失，那位理事从天而降。百川立刻感应到了危险，一下子从带着小孩远远跃开，落地之后，小孩一下子躲到了最近的房子。

    “你好，来自东方的女士，”这位理事带着和煦的微笑自我介绍，“我是魔法师亨利阿格里帕，很高兴见到你。”

    百川盯着眼前这个看似绅士的男子，鳞片慢慢从两颊浮起。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非常危险，恐怕是3级以上的术士。她很意外，她这次的行程是保密的，连阐教最高层知道的都很少。而这位术士这么快就发现了她的行踪，她猜测对方是有善于占卜的帮手。阐教极少涉世，内部对于西洋的教派的信息收集的资料不多，所以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请你将佛陀的转世交出来，这样我们可以避免一切干戈，我教信奉的是伟大的撒旦，父亲的美德将给世界带来和平的统治。这是一条回归的道路，你愿意回到全人类君主的怀抱吗？”阿格里帕温和同百川商量着，同时释放出一只千纸鹤。

    “不愿意。”百川非常痛快地拒绝，“我也不会把佛陀转世交给你。”

    阿格里帕脸色并没有浮起愠色，似乎在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我是一个和平爱好者，但是现实似乎总是不能如意。”

    他暗叹了一口气，从袖子中抽出了一支魔杖，朝百川挥去，“焦灼的热，毁灭一切！”那魔杖的一端迸发出黑色的地狱之火，向着百川迎面而来。百川的银麟瞬间布满两颊，双眼变成金色的竖瞳。她的口中吐出熊熊烈火。“龙息。”那火焰如一条腾起的巨大火蛇，与那地狱之火撞在一起。

    “正如约翰所占卜的那样，你是神话生物类的术士。我很好奇，你的火种是什么呢？”说话间，地狱之火一下子变得凶猛起来，几乎要将龙息吞噬。地狱之火带着黑暗的、令人绝望的嘶吼声扑面而来，火焰中有无数扭曲的骷髅在痛苦的扭曲，就像有人在烈火烧身时发出的尖叫声。地狱之火能够灼烧人的灵魂，百川感觉头好像要被撕裂一般。

    “风！”百川吐出一个古老的字，瞬间平地刮起巨大的龙卷风，以摧枯拉朽之势卷起地面和空中的一切，将地狱之火和阿格里帕包裹起在其中。济贫院外街道上行人只觉一阵暴风过境，因着巨大的吸力，街上的人甚至被风卷着拖了几十米。

    阿格里帕狼狈地从千纸鹤中闪现出来，衣服像被刀割了一般，到处都是口子，礼帽也不见踪影。刚才龙卷风差点将他吹到天上去，阿格里帕不得不重视起眼前的东方姑娘，他已经确定，对方体内的火种，应该是“龙王”，属于信仰女娲的阐教下的神话生物。根据教会的记载，“龙王”能够呼风唤雨，控制风火雷电多项元素。不过，经过刚才的交手，他想这位“龙王”应该只有4级左右的实力。阿格里帕有些疑惑，阐教为什么派一个只有低级水平的术士来带回如此重要的“佛陀”转生，要知道，“佛陀”的技能非常的特殊，传说2级以上的佛陀具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在团队战斗中具有逆转局势的能力。

    “感谢你为我展示风的魔法，我已经多年没有见过如此纯粹的风元素。它给予我了一些灵感，我要将它写在我的书中。”阿格里帕向百川微微致意，“作为回报，我也要向你展示我的魔法，它是最崇高、最神圣的哲学。”

    百川反手召唤了道闪电劈向阿格里帕，他大约是她遇见过的对手中最啰嗦的一个。

    亚伦又站在济贫院外的大街上，他因为内心的愧疚让他不得不回到这里，他所受到的教育不允许他将一个对济贫院一无所知的人送到济贫院里去。他正琢磨着怎么将人从里面带出来时，忽然天色大变，所有的乌云都向着济贫院的天空涌动，雷声轰轰，一道道闪电从而降，似乎要将济贫院撕开一般。

    发生了什么事？亚伦震惊地望着涌动的天空。此时，一个人人影在银白闪电地照耀中从高墙的那头跳了出来，重重地落在了地上。亚伦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东方姑娘，身后还背着一个小孩子，看起来像个英国和印度混血儿。亚伦一时踌躇着不敢上前，却见百川的肩上染红了一片，连忙跑过去将小孩子从她身上移开来，努力的避开沾染血迹的那片衣物，强忍着甩手的冲动，半抱半搂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有危险，离开这里……”百川虚弱地看着亚纶说道。刚才她用尽所有的气力释放出了“天罚”，将阿格里帕困在其中，勉强带着“佛陀”离开。

    亚伦搀扶着百川离开了济贫院附近，招手拦了辆马车，往迪兰市的码头驶去。亚伦并不打算带百川回家，他们刚刚在工人区出现过，再次出现必定引人注目，何况他们还带着一个孩子。他看了看从刚才就沉默异常的混血小孩，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混血小孩睁着褐色的眼睛看着他，不发一语，眉心有一颗深红色的印记。小孩很快将目光转开，又看着已经陷入昏睡的百川，不知道为什么，她给他一种熟悉感觉。

    亚伦带着来到了蒂尔伯里码头的一家家庭旅馆，是他的一个远房姑妈布朗太太开的。那是一家高大又破旧的房子，亚伦之所以愿意来这是应该他知道，虽然这里破旧，但大约是伦敦经营大通铺旅社中算得干净的。他们家破产后，他住过一阵子下等旅社，那是段可怕的记忆。那里的空气令人窒息，那些被子有股可怕的汗臭味，还有那里的房客，亚伦甚至那里受到过几次性sao扰，有人在他睡着后偷偷地摸他。这也是他为什么非要租个房子的原因。

    亚伦扶着百川走进了旅馆，在马车上时她已经醒来，并召唤了一阵风来抹去他们的痕迹，导致现在有点脱力。大堂里面坐着十来个人，大部分是搬运工人，正坐在一堆熊熊燃烧的炉火边，神色木然地瞪着这位不速之客。炉火的火光不是平常的红橙，而是含着一种幽绿。亚伦低头不与他们对视，百川倒是仔细的打量下他们，而小孩安静地跟在他们边上。旅店里的小伙计在打着盹，亚伦轻轻敲了下桌子，问他要一个房间。

    “7个先令，先生。”小伙计抬头回答道，脸上带着一种不似真人的僵硬。

    亚伦不经意地问道，“今天怎么没看见布朗太太呢？”

    “哦，她今天有点不舒服，去休息了。”小伙计笑眯眯地回答道。

    “是嘛。我的行李还在外面，我们先离开一下。”亚伦给百川使了个眼色，扶着她打算往外走。

    百川倚着亚伦悄悄道，“你发现这个旅店有问题吗？”

    亚伦回望着她，“你也知道？！”

    小伙计看着他们转身向旅店的大门走去，十分苦恼的摘下了帽子，对着那群搬运工人道，“是我的装扮出了问题，还是你们？”话音刚落，只见搬运工人像蜡碰到火一般，半边的脑袋开始融化，一转眼一群人就化完了，成了一摊水，向着小伙计的身体窜去，最终融合在了一起。亚伦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恐怖的画面，吓得面色发白。他只是觉得布朗太太这个铁公鸡不可能因为生病就招人，可没发现小伙计居然都不是人！

    “蜡像人杰夫？”百川将“佛陀”挡在了身后，如临大敌。“你应该死在红色河谷了的！”蜡像人杰夫是阐教少数记录在册的西洋术士，他的能力非常危险，一旦被他释放的蜡裹住，便会成为蜡人。传闻他控制了整个红河岸的居民，将所有人变成蜡人。居民的蜡像成片地漂荡在红河之上，鸣报丧事的雀鸦的叫声甚至传到了天之角。“蜡像人”杰夫因此被联合会全球通缉。当他出现在东大陆时，阐教派出了“阎王”赵构和“祝融”萧炎才杀死了他，并拿回对方的火种封印在天枢阁中。世人只知道“蜡像人”杰夫死了，却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可我现在还活着。”杰夫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瞬间融化消失不见，出门的门也被封上一层蜡。百川身体紧绷，遇上如此敌手，是一点胜算也没有。但是还有比她更弱的人在，她不能走。她从袖子中掏出一盏小小的钟，然后将灵力注入其中。钟慢慢虚化变大，然后将百川等人罩在其中。这盏钟叫做金钟罩，是用“佛陀”遗留的身躯烧制而成，金钟罩可以隔绝一切物理攻击，是保命的绝佳武器。但是它在使用时要源源不断地往其中注入灵力，开启时间超过5分钟便有可能吸干施术者的灵气。

    “嘻嘻嘻，躲起来了。”杰夫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只见金钟罩外一滴滴油蜡从顶部滚落，在底部凝结成块，罩内的温度飞速升高。亚伦和小孩的头上不断地渗出汗来，这种高温平常人坚持不了多久便会死亡。百川陷入了两难的境界，一旦打开金钟罩，他们便会被蜡包裹。可是不打开金钟罩，他们可能会被热死在其中。刚才与魔术师阿格里帕战斗只是侥幸取胜，但是现在碰上蜡像人杰夫这种高手，百川战斗经验不足的弱点便暴露出来了。此时，体内的灵气也已经枯竭，她在勉力支撑。她感到“火种”在灼烧她的五脏六腑，令她痛苦万分，百川咳嗽了一下，便有腥甜的血从她口中溢出。

    亚伦见百川已经脸色苍白开始吐血，而对手却人都没出现过，不得不接受自己可能命已休矣这个现实，非常人的世界果然充满危险。亚伦暗自懊悔，但是又发现自己对一切似乎接受的很快，好像曾经经历过。那是什么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