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大胜后的下一步

    当数百精锐骑兵集结起来发动冲击的时候，其声势一瞬间便盖过了上万闻香教徒的攻势。

    人马相连，涂成黑色的铁甲在阳光照射下闪烁着异样的光彩，战士胯下骏马的铁蹄带起飞扬的尘土，如一只张牙舞爪的黑龙般向闻香教徒们飞扑而来。

    温修之这支铁骑已经在树林子里修整了半天，直到此刻才出现在战场上，此时阳光刚好从他们背后的角度射来，面对阵型混乱并且和温浩麾下联军已经纠缠成一团的闻香教众，他们的每一声马蹄音都让后者胆战心惊。

    徐承志疯狂催动着自己手头最后的精锐，试图让他们去挡住那进击的铁骑，但哪怕是他自己心中也对此早早丧失了信心。

    即便是精锐步卒要抵挡住铁骑的冲击也需要事先布置好军阵配合工事才能奏效这一点，光是机动性上温修之就占尽了优势，他可以自由选择攻击闻香教任何一个位置，而徐承志手头那点精锐根本不可能遮护住全军。

    果然温修之面对那支看上去还算装备良好的闻香教步卒只是轻蔑一笑，便带领着麾下铁骑在宽阔的战场边缘划出一个巨大的弧线，轻轻绕开徐承志的看家本钱，宛如一把精密的手术刀狠狠插向了正在和温浩苦战的闻香教第三阵的侧背部分。

    铁骑纵横，温修之亲自弯弓射出一箭，骑兵们随着射出一阵箭雨，立刻将无甲步兵为主的闻香教众射倒一片，在五十步的距离上骑卒们足足射出了两轮箭雨，他们的弓箭全不同于闻香教大量装备的那些可怜猎弓，都是从竞陵府库找出的军用弓，哪怕有些不合于马上使用，威力也足以保证无甲的闻香教徒只要中上一箭就几乎丧失战斗力。

    当温修之狞笑着冲到闻香教众身边时，眼前的闻香教队伍已经稀疏了不少，剩下还有胆气抵抗的教众即便试图向眼前的铁骑伸出长矛也被直射而来的阳光刺疼了眼睛，而当铁骑踏过，他们很快就不用再为此烦恼了，就如秋天的麦子一样被伸出的镰刀一扫而空。

    温修之和他麾下的骑卒们甚至根本没有使用那看起来更威风的骑矛，而是抽出长殳和长刀左右劈砍锤击。

    所谓殳就是带棱角的类似锤的武器，只是柄更长，专门用于车战马战，对付满是盔甲的敌人效果不彰，但借着马速的锤击对无甲步兵杀伤力极大。

    在温修之的打击下，闻香教的大阵一角很快就彻底崩坏，而他只是拔刀在马上朝着新的方向一指，轻夹马腹，便又击向闻香教军阵的另外一处。

    在铁骑冲击下，闻香教徒们毫无抵抗办法，即便是温浩部下的豪族联军也为这恐怖的骑兵力量震撼莫名，眼前看起来厚重如山岳的敌军军阵在铁骑面前就好像砂子堆成一般一触即碎，柳元景这般悍将都不由自主咽了咽吐沫，丢出一句：“娘的，这等铁骑若是找上我，我也只有调转屁股跑路的份了，难怪温公子稳如泰山，原来还有这么一支奇兵埋伏。”

    身侧温浩纵马飞驰而过，丢下冷冷一句：“柳元景竟是如此庸人，遇强则怯岂不是一辈子只能居于人下。”

    他脸色满是不愉，蹙眉看向远处正在闻香教军阵上撕开一个又一个血淋淋伤口的温修之，嘴角抽搐着露出一个冷笑。

    温修之既然流露出和公越争夺温氏主导的意向，那么此刻的他在温鸣眼中就已经不再是可堪依仗的叔父，而是隐隐约约的半个敌人了。

    但不管怎样，随着战事继续发展，温修之对闻香教的打击也越来越深重，在气势大涨的联军夹击下，闻香教的大阵很快陷入了摇摇欲坠的境地。

    尽管大多数人还是凭借本能和从众心态在奋力抵抗，但温修之的下一个举动就彻底击垮了所有人的斗志。

    纵跨过几乎半个战场，打崩了一个又一个闻香教徒的人群，温修之突然方向一变，直直的率领铁骑刺向那支徐承志拼命攒出的精锐步卒，而在这队步卒的身后，正是徐承志帅旗所在的第五阵所在。

    措不及防，也是在调动中失去了阵型和太多体力的原因，仅仅两个来回冲击，这支徐承志寄以厚望的闻香教军就和其他闻香教的队伍一样并无二致的陷入了崩溃。

    到了这时，徐承志终于做出了最关键的决断，在手头还能掌握的最后力量保护下开始向战场之外撤去。

    尽管徐承志下令让部下继续举着自己的帅旗待在原地以维持军心，可既然主帅自己都已经选择了逃跑，又有多少人会傻乎乎的选择继续扛着大旗吸引温修之的打击呢，这明明白白就是送死的任务了。

    终于，在徐承志逃离战场不久后，他那杆曾经威风八面的帅旗就被人丢弃一边，整个战场上成千上万人都目睹了那杆黄色旗帜的倒下，闻香教的士气终于迎来了总崩溃。

    一瞬间，再愚蠢的人也意识到了闻香教已经战败的事实，大多数人都立刻丧失了战意，纷纷丢弃兵器旗帜财物等等一切妨碍逃命的事物，拼命向任何他们认为可能逃脱的方向疯狂跑去。

    刚才还和联军拼命厮杀在一起的勇士立时变成了待宰羔羊，许多人眼看敌人就在眼前便干脆往地上一跪，选择放弃抵抗。

    虽然有不少杀红了眼的士卒对这些投降的俘虏也下了杀手，但很快温浩便派出雷晋和亲卫们传达将令制止了这种杀戮。

    眼下大胜就在眼前，温氏的威信已经到达了顶点，自然不会有人敢在这种时候违逆温家公子的命令，而当投降变得没有风险的时候，这种选择就成了大多数人可接受的选项，如同传染的瘟疫一般，越来越多的闻香教徒放下了武器。

    只有那些和联军中的某些人有着血海深仇的人物才战斗到了最后，比如江氏、柳氏这一类的豪强曾经造下的孽缘。

    有人大喊着“柳老狗，老子到死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十八年后我还要再来杀你这老狗！爹、娘，孩儿无能，这就来见你们了！”

    还有人叫着：“江朝奉！你不得好死，老子这次逃出去，还会来找你的。”

    总之，最后这一切都归于了平静。

    就在战场不远处的树林中，一支和温修之部下的铁骑毫不逊色的骑卒静静的看完了整支闻香教大军覆没的结局。

    当中的一员青年身着一身大周式样的铁甲，此刻正死死咬着嘴唇：“闻香教这群废物，数万人竟然被区区数千乌合之众打的土崩瓦解，简直是，简直是......”

    正当他还在寻找合适词句形容心中对闻香教的无限贬低时，一旁的另一位同样打扮的年轻人无情的打断了他，此人的语气中透着一股调侃味道：

    “行了行了，裴家小郎就不要多苛责闻香教了。若是这些人个个都和咱们大周府兵一样精锐能战，雍州百万教众起码能凑出近十万兵马，就是拿下了雍州，这雍州还能归于咱们大周吗？只怕长安城里那帮老头子第一个要防备的倒是闻香教了。”

    “哼”心中也知自己这位出身乞伏氏将门的副将所说才是正理，被唤做裴家小郎的裴庆绪只能哼哼了一声转而抱怨起其他来：“且不说闻香教这帮人如何无能，我之前要择机杀出去你又拦住不让，这温家在雍州拉出来这么一支兵马将来也许就是咱们大周经略雍州的祸患。”

    “杀个屁啊，杨公只是让咱们送一批兵器来试探一下徐承志这厮是否可用，可没让你裴庆绪带着大周铁骑直接冲出去在梁人面前露面。再者说，你突出去又如何，当真能把温家那小子在阵中阵斩了，只怕回去以后还不知道是功是过呢。温家可是天下闻名传承数百年的世家，咱们大周哪一个汉家高门跟他们没有牵扯，到时候人家直接到长安说温氏可以投靠大周，只要交出你这个裴家庶子就行，你看朝堂上会不会保你。”

    裴庆绪被堵了个哑口无言，只能闷闷不再做声。

    副将乞伏无纠翻了个白眼，自己这位好友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单纯，总少了些弯弯绕，不过也正因此莫名其妙得了裴氏老太公的赏识才得了和自己南下的机会，只能说百人百命了。

    “你一个汉家子，还需我这个鲜卑子来提醒，真是服了你小子。什么也别想了，老老实实回去吧。这竞陵不过偏僻小郡，得失又有何可惜，赶紧回去在大将军面前争一下去南阳领兵的机会才是正事。”

    “大将军要对南阳动兵了？”

    乞伏无纠边摇头边拍着额头道：“闻香教都公然造反了，又在竞陵出了这么个败仗，咱们大周再不出手难道看着多年布局被梁人清除掉不成。此战过后，别说南阳，雍州各处的闻香教不想起事也得起事了。”

    话音未落，裴庆绪已经拔马便走：“那还不赶紧回去，若是在南阳再遇见这温家小子，我非得生擒他不可。”

    乞伏无纠一脸无奈，随即也催促士卒们上马跟上，一边笑道：“那也得看他是不是敢去南阳掺和这摊浑水了，真要是生擒他，估计你得军功转个两勋最起码。”

    裴庆绪却是笃定一般：“他肯定要来，如此乱世，越是乱局才越是出人头地的机会，咱们两小卒子都急着参与，他温氏百年大族能在异国异乡拉起这么一支还凑合的军力，若是不来掺和岂不是负了他们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