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太阳逐渐升高，温度也跟着升起来。傲兰城地处海洋边缘的大陆，夏日异常炎热但是少雨。站在门外的几个宫女偷偷地擦了擦汗，尽管小心翼翼却还是被旁边的老嬷嬷盯了一眼。老嬷嬷看不惯这些年轻女孩娇生惯养的样子，她挥了挥手把小宫女打发走，自己也忍不住拿手帕擦擦汗。抬头看了看天空，离午饭还有段时间，不知道大臣们上朝议事情况如何了，老嬷嬷忍不住想看看里面的情况，刚一探头，却被里面肃穆的气氛吓了一跳，连忙规规矩矩站到了一边。 议事厅里安静地站满了大臣，每个人的额头上都沁出了汗珠，但是任凭汗珠滴落在长袍上，也不敢有一点动作。娜丽与几个元老院的长老居高临下地看着站着的一班大臣，每个人的表情与动作尽收眼底，说是呆若木鸡也不过分。平日里口沫横飞，甚至能在朝堂上大打出手的很有表现欲的大臣现在都在装死尸，唯一的原因是他们谁都不想被派去战场。 边境告急，想要征询众大臣意见的娜丽现在气真是不打一处来，这帮人平日里就一个小议题都能嚷嚷半天，现在国家边境告急却都变成了鹌鹑，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唉，如果卡尔温此时在就好了，只不过还要再过几天他才能回来。”娜丽忍不住抚着自己的额头心中暗想。 “再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边境的事情若是再拖下去不但是边境，连傲兰城都要危险了。”元老之一开口道，他握着权杖的手在微微颤抖：“其实昨天本人拜见了国王陛下，他表达了自己想要亲自代兵出征的意愿，不过这个意见已经被元老院否决了。”说着就撑着权杖站了起来，走下台阶来到群臣当中：“我知道你们这些人在害怕些什么，无非是怕送命。平时个个都享受着高官厚，关键时刻谁都不愿意出头。”说到这里环顾四周，大臣们都噤若寒蝉，头都埋在胸膛里，看着一个个戴着黄金叶子的头顶，元老长叹一声：“不为自己的国家出力，不保护老百姓的安全，还有什么脸面身居高位。当然位置越高责任越重，元老院自然责无旁贷，经过所有元老一致商议，决定由我来带兵出征！”话一出口，周围的人都变了脸色。元老院的都是耆英宿儒，在朝中的地位是太后与国王都要让几分的，只是这位老人家说一句话咳三下，走路颤颤巍巍，如果让他去，估计要么三年都走不到，要么还没走到半路外敌还没杀到，他老人家就去见先祖们了。 这一招高明又毒辣，直接把娜丽与众大臣逼到不表态不能完事的地步。娜丽心里面气到要命，她恨这些大臣们平时有多谄媚，现在就有无能，关键时刻没有一个能用的人！ “元老说得极对。”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个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杰勒米，只见他先是搀着元老送入座位，之后站在娜丽座位旁边朗声开口道：“元老说得极是，位置高呐说明拿得钱多，享受得就多，手中的权利也多，权利与义务从来都应该是对等的。我们所享受的权利哪里来的，是兰花国给的，现在兰花国在危急时刻，我们这些人怎么能够为了自保而当缩头乌龟呢！所以在这里我推荐一位合适的人选：亲王拉斯特！由他带领兰花国的热血战士来保卫我们的兰花王朝！” 娜丽手一挥，桌子上摆放的一尊雪花石膏的精美的神女雕像摔在了大理石地面上变得粉碎，坚硬的地面也被砸出了一个不小的坑。染了紫色薰衣草蔻丹的手指几乎要将椅子上缎子扶手抠烂。 “枉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娜丽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恶狠狠地瞪着站在眼前的人。杰勒米先没有说话，他点了点头，旁边的宫女立刻上前来把地上的碎片全部收拾干净，只是擦洗干净的地上还是留下了一个浅坑。 刚才在大堂之上娜丽不能多说，到了偏殿她终于按捺不住发了脾气，摔了东西。杰勒米轻轻一笑，挥手让所有人离开，待到只剩下他们二人，他随手从花瓶里拈出了一株玫瑰送到了娜丽面前。女人已经不再生气，只是要有个台阶，看到那个玫瑰，她没有说什么，嘴角却已经抬了起来。“你是个聪明的人，为什么会要提出这样的意见，明知道我是不会愿意的。怎么能够让拉斯特去冒险？” “你怎么知道是让他去冒险呢？”杰勒米从铜质酒壶里往两个镶了金边的酒杯里倒入了酒水，乳白色的液体在杯中旋转着。“来啊，拿着，不要生气，听我慢慢解释。”娜丽接过杯子，放在面前。杰勒米则仰头一饮而尽，又给自己满上：“应该多加些茉莉花香精，这样才能将葡萄酒的香味衬托得更加纯粹。”接着他转身看向娜丽：“你想让拉斯特坐上王位，这件事情并不是不可以，只是如何让他名正言顺地成为国王必须仔细地打算。”慢慢地坐在椅子旁边的台阶上，看着手中转动着的酒杯：“朝中的人都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你才是真正的掌权者，可是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提出来这件事情呢？这些伪善又贪婪的人在如此关键的时刻为什么不主动来你的面前显示他们的忠心呢？关键在于……”说到这里，他故意停了下来，慢慢地喝了几口酒，娜丽催促了好几次，他才慢慢地开口：“其实非常明显，就是拉斯特不够资格。”看到娜丽刚要开口反驳自己，杰勒米摇摇手阻止对方：“不要激动，也不用再陈述拉斯特比拉米斯有多优秀，我只是要你明白，想要拉斯特替代拉米斯，他必须给自己增加资本，只有这样才能为自己赢得更多卓著的声望和更多的支持。拉米斯这个国王当得虽然一般，但他是大王子，以血统来讲坐在那个位置是自然而然，除非他犯下叛国罪，否则我们不可能让元老院那些老古板们通过废黜现任国王的议案的。刚才的形势你也看到了，元老院的人对大臣们非常不满，若然此时以拉斯特的名义让他主动去边境迎敌，肯定能够给元老们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先踏好这第一步，以后再做筹谋也更加容易。” 娜丽听到自己的情郎侃侃而谈，盯着他如同雕塑一般的侧脸，不由得发怔，杰勒米说的话她只记得了一半，在酒意催动之下，她向杰勒米招了招手，说自己头晕，要人来扶。两人心意想通，男人抱着女人向里走去，虽然酒意让其步子有些许踉跄，只是看着娜丽酡红妖艳的脸蛋，他的嘴角却抽搐了两下，更似冷笑。 拉米斯刚进门就将酒杯里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又接连喝了好几杯。玛姬连忙阻止：“喝了太多对身体不好。”拉米斯也不强求，放下酒杯时两眼通红，玛姬赶紧让宫女倒薄荷水来解酒。 “不用了，我没有醉，只是心里难受。”拉米斯今天送拉斯特出征，他说自己站在城楼上望着兄弟渐行渐远的身影，只有默默地祝福。几天前拉斯特专门找拉米斯来告辞，兄弟两个私底下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只是由于娜丽的原因，他们不敢表现出来。“兰花国自从我出生以来一直太平，没有什么战事。我从未上过战场，拉斯特虽然为帮助其他国家带过兵，但是这次面对并不是一般的敌人，是邪灵是怪物啊！拉斯特根本没有应对的经验，我很担心他的安全。”玛姬在萨卡国遇到过邪灵，但是她根本没有应对的经验，此时也只能沉默。 看到玛姬在拉米斯离开之后很久都闷闷不乐，译元安慰玛姬不用担心，因为她得到消息是卡尔温已经去往边境：“身为兰花王国的国师，他是明白如何对付那些怪物的。”玛姬对于外公的能力自然是不会怀疑，情绪也逐渐稳定。 虽然说完那些话，但是译元回到自己的住处后却面色凝重。卡尔温在边境是不假，他将那些怪物控制住也是真的，这些消息都是耶尔德利斯在萨卡国的魔法师同行带来的。 邪灵无论成为什么样的形态，它们只是无知无识的精怪，与实体的敌人在战略设计上完全不可能一样。对付精怪只能依靠魔法，只有驱魔师才能将这些邪灵的进阶形态消失殆尽。如果说卡尔温已经控制住邪灵对于边境，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就是卡尔温也是一名魔法师！ 向来成为国师，最擅长的是观察天象，用以安排农时，还要安排王室进行祭祀仪式，向天神展示王室的虔诚，从而祈求福泽的应许。但无论如何，成为国师的人必须是贵族出身，虽未明说，但是默认不可能让黑山森林出身的魔法师坐上如此高位，国师既然是普通人，哪里来的法术来消灭邪灵？这些事情其他人可能不会懂，但身为魔法师的译元一眼就看出其中的不对劲之处。 娜丽肯定不会让拉斯特出事的，她先派卡尔温去边境自然是为了自己的儿子打算，甚至拉斯特不用上战场就能载誉而归，这样拉斯特的政治资本越来越雄厚，离王位也越来越近。 娜丽今天突然当着所有大臣的面宣布将杰勒米的女儿佩迪嫁于拉斯特，并赐予她伯爵夫人的头衔，还说等拉斯特从战场上回来后立即就为两人办婚事。所有人都在恭喜杰勒米，可是当事人心里却阴晴不定。 “你在宣布这桩婚事之前能不能先问过我？这样很让我手足无措。”下了朝后杰勒米迫不及待地来找娜丽：“虽然我也很想玉成他们两个，只是这个时间点有些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娜丽转着手中的金杯，挥手让宫女给杰勒米拿来了一杯酒，只不过酒杯是陶土烧制的。“既然你也觉得他们两个十分合适，为什么不赶紧宣布让他们两人订婚呢？我倒是认为现在是最好的时候，可以让拉斯特在战场上更加所向披靡。”看到杰勒米没有碰自己面前的杯子，提醒他：“干嘛不喝啊？这是我最新调制的酒，尝尝看新口味你喜不喜欢。”说着自己先将金杯中的酒喝干净。 杰勒米抬起杯子刚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连连咳嗽了几声：“这……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苦？” “是我调的酒啊！新鲜的苦艾，薄荷叶、橘叶，再加上清晨树叶上收集到的露水，不仅口味独特，更加是我的一番心血。”娜丽挥手让宫女给自己的酒杯再满上，满意地喝了一口。 杰勒米此时已经顾不得嘴里的苦味，开始用手挠自己的脖子和胳膊，发现上面慢慢地布满了红疹，他猛地站起来大声问：“你还在酒里加了什么东西？为什么我的身体会这样？你是不是加了……”话没说完，一阵窒息感猛烈地袭击了他，“嗵”地倒在地上，杰勒米就人事不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