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婉平初识
麟德元年上官仪一族因犯上谋逆触怒圣颜,帝盛怒,下令其一族成年男子皆斩首,女子皆罚没掖廷为婢。 郑氏与其尚在襁褓之中的幼女,被宫人带到了宫婢居所。女官推搡着郑氏,口中言语甚是难听,郑氏脸色煞白的听着她的辱骂,从听闻公爹夫君被斩首的惊惧到如今被抓到掖廷,早已麻木。 宫婢推了郑氏一把,道:“呵,你不会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相府少夫人吧?老实点就少受点罪!” 掖廷的宫婢们将她母女二人丢进一间简陋的角楼后,便转身离去。 郑氏用袖子擦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抱着孩子坐下,她如今不再是高贵相府少夫人了,一朝沦为阶下囚,凡事都要自己动手去做,看了眼襁褓中的婴孩,夫君的话仍在耳边:保护婉儿,珍重自身! “婉儿乖……我的婉儿,你一定要好好的。”郑氏轻声哄着怀里的婴儿。 一晃十多年过去,婉儿也在这掖廷中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婉儿,明日是上元节陪我去太明湖放灯!听闻过两日还有一场蹴鞠赛,武家会有不少人去,到时也一起去,你替我留意着点!”太平坐在榻上,逗弄着怀里的波斯猫对婉儿说道。 上官婉儿在六七岁时便太平要到了大明宫中做公主的陪读侍女,与小公主成了无话不说的知己。 “是!”上官婉儿点头应道。 太平忽然想到什么,接着说道:“不过昨日太傅交代的策论我还没写,你先帮我写了,不然母后又要生气了!” “好好好!我写,但是我不保证太傅看不出是我写的啊。”上官婉儿坐在一旁看书,闻言笑着说。 “没关系,要是被发现了就说我逼你写的!” “月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事,昂!对了,这个给你!”太平将猫放到地上,然后从袖中拿出一个圆圆的物件,递给上官婉儿。 “我在库房里看到的,写着是从你家抄没来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先给回你吧,回头再有什么再给你要回来!你家的事,我会尽量替你周旋的。” “月娘,谢谢你!”上官婉儿接过太平给她的东西,手紧紧握着,眼眶泛红。这些年太平对她是真的很好,当年她家里的东西陆陆续续的都被她找回来送给自己,这份情意,实在是无以为报!手中的圆盘被她拽的发烫,她松了松手,一些片段忽然从她脑里闪过,她似乎看到遍地的尸骸……她轻晃一下头,这些片断转瞬即逝,仿佛不曾出现过一般。上官婉儿只当自己是没睡好出现幻觉了。 太平对于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加下属很是珍惜。以婉儿的出身,文采诗书,政治策论都难不倒她,有婉儿在身边,她将来行事会方便稳妥得多。 上元节 太明湖两岸早已是人山人海,两边灯火阑珊,两座画舫在湖中央游行,画舫里坐着两名妙龄少女…… “月娘今日这里似乎多了许多外族人,像是吐蕃来的,他们来做什么?”上官婉儿拿着小酒杯在画舫窗边,看着外面的人问道。 太平公主闻言也走到画舫窗边,看着外面热闹的街市中那几个穿着异族服饰的男子,秀眉蹙起,眸光微沉。 “太傅昨日似乎说过,边关战事吃紧,他们此番进京,怕没什么好事。”太平想了想,语气淡淡地说道。 “该不会,冲着月娘你来的吧,他们似乎很喜欢求娶我们大唐的公主呢……”上官婉儿同样阴沉的看着窗外的人,不管是谁,都别想打太平的主意…… 她还记得自己初次见到太平时,那会她正在掖廷宫女所花园写字,她忽然在身后看着自己。 “你这丫头字倒是写的不错,上官仪是你什么人?”太平公主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写的东西,这书写手法与从前的上官大人别无二致,太平在太傅那里看到过,如今敢学上官仪书法的人可不多。 上官婉儿回头看到太平在她身后看她正在写的文章,太平不过七八岁的年纪,生的与皇后极为相似,一袭淡紫色秀着兰花的宫装,头上挽着双螺髻,正笑吟吟的看着她,上官婉儿连忙拜伏在地:“见过公主,上官仪乃是奴婢祖父。”
“上官仪的孙女?怪不得呢!你如今在哪里当差?算了,来我宫里吧,我正好缺个伴读。”她今日是闲的无趣游逛此处的,这里是皇宫的角楼花园,平时都是些宫女在这走动,嫔妃们几乎没有人愿意到此,没想到竟然让她遇到上官氏的后人了。 太平不容拒绝的口吻,从人早已习惯,不过是个奴婢,自然没人拂她的意思,她见上官婉儿还跪着,道:“平身吧,你叫什么名字?” 上官婉儿低着头,:“奴婢贱名婉儿。” “你不必这么拘束,我留你在身边,要的可不是怯懦无知的人,懂吗?” 上官婉儿抬眼对上太平的目光,心中颤了一下,明眸皓齿,眼波流转说的便是如此了吧。太平眼中的欣赏与试探都是那么地清晰可见,上官婉儿慌乱地低下头。她当然明白太平的意思,她要培养自己的心腹,需要聪明且不会背叛的心腹。 出身上官家的上官婉儿,世家大族出来的女子,能力自不必说。而这样的人,一旦认准了扶持之人,也绝不会轻易背叛。如今在这深宫里要想活下去,就必须有所依附,而现如今的上官婉儿显然不会有人要她,除了这位公主。她若是想为祖父翻案,就得走到人前去,而太平的身份可以帮到她。她低头立马就分析出利害关系,几乎没有犹豫的答应了太平:“是!奴婢明白。” 除了某些算计和权衡利弊,还隐隐有某些说不清的感觉让她没法拒绝这位小公主。即便是初次相见,她总觉得和她相识已久一般…… 上官婉儿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人,还是一身明媚的华丽宫装,端坐在高台上,比从前似乎更耀眼夺目了。数年过去了,某些感情被她压在心里深处,不敢对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