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太子生辰（一）
大商嘉和十八年四月十五，当朝太子凌世霄的二十四岁生辰。 今日虽然不用上学，但是凌世棠还是顶着浓厚的困意早早地起了床。大哥的生辰宴是一个非常正式的场合，各种皇族宗亲朝廷官员们都会到场，同样作为皇子的凌世棠自然也要参加，内务府的人一大早就来为他梳妆打扮。 洗完漱凌世棠坐在铜镜前十分乖巧地让宫女为他梳头，因为这种梳头方法很好地按摩头皮，力度又刚刚好，发式复杂所以过程比较久，凌世棠趁这个梳头发的时间又短暂地眯了一会儿。 梳好发饰穿上隆重非常的皇子礼服，确认过没什么差错，凌世棠就前往待会要举行宴会的地方熟悉下流程。 辰时的天空已经微亮，散发着金光的太阳半藏在远处的宫墙上，渐变的天空和吹来的凉风让人感觉十分地清爽舒服。这个场景让凌世棠想起了习画课上展示出来的那幅《金阳初升图》，虽然当初临摹得一塌糊涂。 这次宴会举行的场地是在中庭的琼春殿，平时比较大型正式的宴会都在这里举办。 琼春殿地方很大，凌世棠到的时候宫人们已经在做最后的布置细节确认，他几个兄弟也到场了。 站在殿门口帮尚元恭指挥的人是献王凌世笙，尚总管很感谢地向这位好心的二殿下鞠了个躬就去忙其他的，这几天几乎没有睡过好觉，也不敢多睡，这么大的场合要是出了问题他的脑袋可是要保不住。 凌世笙看到他三弟来了就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凌世笙今天穿了一身玄色鹤纹王爷朝服，银色发冠玉带束腰，身形偏瘦，宽肩窄腰大长腿，美如冠玉玉树临风，配上这套十分显气质的朝服让他看起来像足了在画中走出来的美男子。 凌世棠有点想不通，长得又好看也不缺钱，又有很多姑娘喜欢，为什么也不娶亲。跟凌绩安不同，他的小叔叔平常看到好看的小姑娘还会搭几句讪，可他二哥都二十三岁的人了竟然一段风流事都没有，男不勾女也不搭，久而久之就成了京中少女的“共同财产”，谁都想要，谁也得不到。 “二哥，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凌世棠走过去行了个礼问到。 凌世笙抖了抖手中接过来一大沓的宴会要点：“反正也没什么事要做就早点过来帮帮忙，现在可太多事要做，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先进去熟悉一下流程，待会可别出丑。”拍了拍凌世棠的肩膀，又指了指向这边走过来的一个少年，悄声道：“六弟来了，你去陪陪跟他一起走，他最近状态好像不怎么好。” 凌世棠点了点头，迎了过去，笑着打了个招呼：“六弟早啊。”看到凌世棠也在，这位六皇子一直郁结在眉间的忧气才舒展开来。“三哥好。”凌世懿弯腰行了个礼。 凌世棠一只手揽过凌世懿的肩膀一边跟他聊天一边走着，能感觉到他这个弟弟在面对这种人多的场合表面上很平静其实内心是很紧张的，不过也怪不得他。 六皇子凌世懿的生母英贵妃是今上最宠爱的妃子，但却在他四岁那年因为水土不服而薨逝。英贵妃来自很遥远的一个的叫布列的国家，长得高鼻深目棕发碧眼，皮肤比吐蕃人还要白皙。英贵妃薨逝后，皇帝心疼儿子年幼丧母，便把他转到其他妃子的名下照顾，可那个妃子竟用虐待让他生病的方式以博得皇帝的关注。待皇帝知道后大怒，将那个妃子关入冷宫终身不得释放，妃子的族人也被逐出京城三十年不得入京三代不得科考入仕。但是那段黑暗的经历深深刺痛了凌世懿幼小的心灵，八年过去了还是对陌生人有阴影，后来恒妃把他当作亲儿子关心照顾后情况才好了一些。 凌世懿遗传了他母亲的异域相貌，也是高鼻梁深眼窝高眉骨一头深棕发，年纪小小五官就棱角分明。但最特别的是他的眼眸竟然是亮金色，眼珠则是暗点的近似琥珀的颜色。这也是他最惹人注目的一点，听说他母族那边好像也有人是这样的，不过他现在显然还没有习惯这种万人瞩目的感觉。 进入殿内，里头已经都布置得差不多，凌世丰和凌世文都到了，逐一打过招呼后就都站在一起等待讲解规矩。 为他们讲解规矩安排的是礼部侍郎卢承宗。卢承宗看到人都来的差不多，先拱手向几位皇子行礼。 清了清嗓子，卢承宗高声道：“各位殿下好，卑职是礼部侍郎卢承宗，今日关于太子的生辰宴的安排布置就由我来向各位殿下们解说。” “今日的宴会规模比以往大，朝廷正三品以上的官员都会带家眷前来参加，兰西和南赵北伊也会有使臣到来，望各位殿下接下来要仔细听讲，莫要出了差错……” 吧啦吧啦一大堆。 凌世棠听得脑壳疼，只知道今天来的富贵人很多，规矩更多，光是什么出场顺序入场要坐在哪里谁先坐都要按照规定的来。揉了揉太阳xue，恨不得原地倒退回三岁，那样就不用记那么多规矩。 终于到了巳时，官员们开始陆陆续续地入场。由于今天来的人实在是多，琼春殿内再大也坐不下，所以品阶较低的官员就坐在了殿外头。 本来凌世棠是要跟凌世笙一起到入口接待官员的，但想到里面那么多人六弟可能会害怕，跟二哥说明情况后就跟凌世丰换了位置，自己进去陪六弟。 凌世懿的任务是站在太子的座位旁等太子入座。虽然在开始前已经尽量说服自己站着不动就行，可看到如织的人流涌入殿内时还是被吓得头皮发麻，额角不停地冒着冷汗，心跳得很快，脸色也变得苍白，特别是因为自己与平常人不同的相貌，每个进场的人都会看几眼，差点窒息晕过去。 就要凌世懿感觉自己要撑不住的时候，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自己冰冷的手掌。是三哥。 凌世棠握到一只几乎没有温度的手时真的很心疼，本来以为那件事发生的时候六弟还小记不清，况且又过去了这么多年，应该早就忘得差不多，但是没想到对他的阴影那么深，导致现在看到人群都心慌想逃，不喜欢被别人过多的关注，可长了这张跟中原人完全不同的脸，还有他的眼睛，这辈子注定不可能不被人所关注，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焦点。突然就理解了母妃让自己把六弟当作同胞兄弟来看待，自己有的东西也要给弟弟一份。 凌世棠也没说什么话，就这样握着凌世懿的手，陪他看着场里的座位渐渐地被坐满，偶有几个人上来问好自己也替六弟应了。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身旁这个身高快跟自己一样高的人说：“很害怕对不对，但是你也要适应这样的场景，以后还会有好多好多次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们是皇子，代表着大商，先不说要为这个国家贡献些什么，至少要保证自己在外不能给大商丢脸是不是？不过世懿今天做得很好，得继续努力，你可是个男子汉。”说完才觉得有点后悔说出这番话，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万一给人家越整越自闭该怎么办…… 凌世懿攥紧了凌世棠的手，一直低着的头抬了起来，抿着的嘴唇也终于有了弧度：“好，我听哥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