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七章 南巡:辽东篇(终)
为了鼓舞士气,朱由校在军营中与士卒同食,于是军官紧急地把伙食待遇提升了上去,因为伙食的升级,军队的士气确实也上升了不少。不过到底有几份是因为吃上的rou食,有几分是因为皇帝的“同甘共苦”就不得而知了。 “嘭”的一声枪声,十分清脆,在广阔的平原上极具穿透力,几缕白烟从枪口吐出。 不愧是边军,在大明整体腐朽、武备松弛的情况下,还保留着一定的战斗力:由他随机挑选的12个射手在50步(现在的100步,古代一步=两跬=现在两步)的距离上,全部都射中了靶子,没有一个脱把的;其中半数以上,正中靶心。 这让朱由校还比较欣慰,随后他又在军官的带领下观看了,关于骑砍、骑射、还有步兵阵型变换的演习,可以看出这些士兵都是久经训练的;这样的阵容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赶出来应复领导的。 此时的边军还是可以一战的,这就是朱由校此行得出的结论。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直到崇祯初年,大部分的明边军都还保持着一定的战斗力:明末农民战争初期,几百明军追着近万农民军满山跑是常态;不过,由于当时明政府财政的完全崩溃,相当部分的军队因为没有军饷而直接哗变,剩下的也大多毫无战意,“看着敌人放上三铳就算是对得起皇帝了”。 所以在朱由校看来,保证军队战斗力的最主要问题并不是直接在军队身上,而是保证财政的稳定,以及预预防政府控制力的结构性崩溃。 大明是暴毙而亡的,然而暴毙是有原因的,是多种慢性病积攒在一起,得不到治疗,然后又在特定情况下受到了某些刺激而导致的结果。 离开军营,朱由校骑马走在官路上,垂头思考着。然而不久之后,思绪就被一声鸟鸣所打破。 “这大冬天的,哪来的鸟叫?” “圣上,是乌鸦。” 顺着侍从手指的方向,朱由校看到了树枝上那个歪着脑袋的黑色生灵。确实,乌鸦并不是候鸟,不需要南飞过冬。 “乌鸦报喜,始有周兴。陛下刚刚上路,就碰到了这样的义鸟,是吉兆啊。”说话的还是方才的那个侍从,看来他多少还有点文化。 (“周将兴时,有大赤乌衔谷之种而集王屋之上,武王喜。”一一《尚书传》) “鬼神之言罢了。”朱由校摆了摆手,但这说话的语气可不像是斥责,嘴角的笑容更是出卖了他,侍者明白自己奉承得不错。 在唐代以前,乌鸦为是一种很吉祥的鸟类,“鸦有反哺之义”符合儒家所提倡的孝道,更是一直被认为是义鸟;不过,在宋代南北出现了差异,宋《墨客挥犀》有记载:“北人喜鸦声而恶鹊声,南人喜鹊声而恶鸦声。”在大明北京生活了16年,朱由校自然也受到了影响,不会认为乌鸦不吉。 “嘎一一”那只乌鸦盘旋的飞在了队伍的前头,依旧自顾自的叫着,很是吸引目光。 “灵鸦引路呀,陛下您……”刚才的那个侍从似乎是想再接再厉,更进一步。 然而,这一次朱由校直接瞪了他一眼,硬生生的让他把后半句给咽了下去;朱由校毕竟是经过前世社会主义教育的人,很讨厌这种迷信的说法,一次也两次倒还顺耳,但是多了就会厌烦。那家伙知道自己惹了皇帝不快,故意悄悄放慢马速,不多时转进到队伍的后面。 在道教传说中,真武大帝修炼时有灵鸦引路。而明代社会,无论是帝王还是庶民,都极度推崇道教,使之有了国教一般的地位。 明成祖登基后,下诏特封真武为“北极镇天真武玄天上帝”,为北方的最高神。因帝王的大力提倡,真武大帝的信仰在明代达到了鼎盛阶段,宫廷内和民间都修建有大量真武庙。 (佑圣真君在神话体系中的地位,从秦汉开始是不断提升的,明代则达到了最高峰。祂的神格也有四个,〈北方之神,水神,阴阳交感演化万物的象征,司命之神)都是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所增减的。) 朱由校虽然训斥了那个过分奉承的家伙,却还是不自觉的跟着乌鸦前行,最后跑到了河岸上。现在还是早冬,河上只有少量的浮冰,薄薄的一层。 放眼望去,河边分布着一些农田,不过秋收的时间早就过了,此时的田里并没有庄家,显得很是萧瑟。 “一到辽东我就做了功课,看了当地的不少记载,我记得没错的话,这里应该是军户的屯田吧?”朱由校向身边人问到。 “陛下,确实如此。” “二分守备,八分屯田。我大明开国至今,军户就是以此为生,寓兵于农、守屯结合。只可惜如今,军官士绅私占田地,军户逃生。田亩囤积于豪强之家,屯兵制名存实亡。” “……”看着那一片良田黑土,朱由校又一次的发出感慨,只不过这次没有人敢去搭话。
朱由校也知道他们怕什么,自感没趣,于是换了个话题:“今年春天,朝廷不就已经下令让军田试种土豆了吗?十月就是冬土豆最好的种植时间,现在都十一月了,土里怎么还是空的?” “……”又是一片寂静。 不过朱由校现在依然是明白怎么回事了:得,自己刚才还说豪强占军田呢,现在就碰上了一个实例,让他彻底没了什么心情。 “走吧,回城。刘侨、骆思恭他们应该也都检查的差不多了,一起看看吧。” 天启二年十一月九日,朱由校返回到了滨城,等待与刘、骆等人汇合,接受他们的汇报。 看到皇帝有了要离开的意思,辽东上上下下文武官员都是松了一口气,调到后金对持前线的士兵们,也都开始逐步的往后撤回来。 这几日,后金的探子也终于查明了情报,将大明皇帝巡视辽东的消息带了过去。努尔哈赤等人在确定,之前的举动并不是大明的返攻之后,也是松了一口气:以后金现在的财政和军事状况都不足够支撑一场大规模的战争。 后金现在不想与明军发生大规模的战争,但这不代表他们没有其他的心思,毕竟军队都已经集结了,闲着也是闲着。努尔哈赤等人知道,因为皇帝已经牵连辽东,所以大明的官员们必然是寸土不让死浅到底的,如果他们此时发动进攻,绝对得不到半点点好处;但是如果他们并不攻城,仅仅是掠夺村庄的话,那么大名的官员们就很可能为了求稳而对此无动于衷,平白吃了这个哑巴亏。 这是一个很冒险的赌注,如果在以前努尔哈赤等人还是一定是很敢赌的:光脚的可不怕穿鞋的。但是现在他们也穿上自习喉结,后金已经有了一定的基业,他们反倒不敢赌了。 于是在前线的明军人数开始减少后,后金军队越立马选择撤退,将紧急召集的队伍解散了。一场军事危机就这样的结束了。 十一月十日,朱由校对视察的结果进行了总结,在他的报告中写下了第一个字: 一、要勘探田亩,核定军户人数,追缴历年所欠军粮,以补库银。 二、辽东海运“沉船”数目可疑,其中漂没的数字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