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8 本所七大不可思议：灯无荞麦

    神谷川收起太刀，拿过电话。

    而跑来给送手机的座敷童子还赖在他身前没走。

    这一身红白相间和服的小丫头，正仰着脑袋，微微皱起鼻翼，邀功似的看着神谷。

    “呀~”

    座敷的意思大概很明白了。

    阿爸快夸我！

    我抢在般若小mama看到电话显示之前，就把手机给你拿来了！

    神谷川瞥了一眼端坐在屋内和屋外的般若与玛丽，看她们两个澹定的样子，估计已经确认了这通大晚上的电话是谁打来的了。

    傻女儿做了无用功还得意洋洋的。

    而且在敷宝的心里，自己这个当爹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形象？

    是觉得我接个电话都要背着人吗？

    这是偏见！大概……是偏见。

    虽说心里是这样想的，但神谷还是配合地揉了揉座敷的脑袋。

    有点机灵过头的怪谈大女儿，这才蹦蹦跳跳地跑回了起居室里。

    “座敷这么向着我，估计等会又要给心怀不满地般若欺负了。不过这也算她们两个的常态。可能是因为一直被欺负，所以座敷才会更向着我一点……”

    神谷心里略感无奈，这时候才接通了已经响了好一会的电话。

    “喂？”金泽法师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神谷，抱歉，这么晚了还打电话打扰你休息。”

    “没事的，我还没睡。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这边……那个……”金泽的语气讪讪，这口气听起来像是想要求人帮忙，却又不太好开口。

    “遇到麻烦了？”

    听到神谷这样问，金泽星罗终于开口：“是有些麻烦，所以想要神谷你的帮助。”

    “是什么样的事情，你先说说看吧。”

    本愿寺那边，神谷还欠着个人情。

    之前鹿野屋住在家里的寒假，全是由金泽法师带着修习佛法咒术的。

    作为老师的金泽，那段时间一直尽心尽责。

    所以小徒弟的长进还挺快。

    这些事情，作为徒弟暂时监护人的神谷都看在眼里。

    人家那边帮过自己，自己也就有必要帮回去。

    有来有回，这点人情世故还是要讲的。

    而且，本愿寺那边教授鹿野屋的法术，都属于皮毛一类，欠下的人情不算太大。

    按照之前的相处来说，金泽和尚的人品还挺不错，估计不会提出什么太过分的要求。

    “墨田这边，发生了和怪谈有关的几起失踪桉件。其实也算不上失踪，这个一时半会有点难以讲清楚。”

    “那想要我做什么？”

    “神谷你手下有一个感知能力非常出色的怪谈斥候对吧？要对付的怪谈本身不算太强，甚至好像没有伤害性，但是非常古怪。而且我们暂时无法定位那个作祟怪谈的位置，所以想要你手下斥候的帮助。”

    感知能力出色的斥候，指的肯定就是小小老头了。

    “好的。”

    神谷没有再问太多，挺干脆的应答下来。

    “你肯帮忙真是太好了。这边的事情结束，我一定会向寺里申请一下，看看能不能找些适合的进阶咒法，来教授给鹿野屋雪乃。”金泽明显松了一口气。

    小鹿灵胎的情况，金泽法师作为她的第一位实际传道受业老师，是有所知晓的。

    能有机会进阶学习本愿寺里有深度一点的法术，对小徒弟而言肯定大有裨益。

    而神谷是觉得，金泽送人情的时候还挺爽快的，收回人情时大可不必如此扭捏。

    不过既然人家都主动提起，那肯定也没必要拒绝就是了。

    他的脸皮明显是比金泽星罗要厚的。

    ……

    东京都，墨田区。

    和金泽星罗通完电话以后，神谷川直接坐着幽灵马自达来到了这里。

    墨田区，算是东京都内最有下町感的街区。

    街区形制也方方正正，非常规矩，整体给人的节奏感相对于整个东京而言，缓慢而静谧。

    这里到处看得见居酒。

    而居酒屋俨然已经是日本文化里的一个重要符号，是演绎着平民的夜生活，能深入感受日本生活气息的地方。下班后，约上三五知己喝上几杯，以消除或减轻一天的劳累，这对日本人来说已经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小小酒馆里面拥挤嘈杂，但永远充满故事。喝酒聊天，疲态尽显，但推杯换盏之中内心却又宁静且温暖。堪称劳苦社畜们，消解打工一天苦闷和疲惫感的最佳去处。

    来到墨田的时候，时间已经临近午夜，街边零星有居酒屋小店还开着，灯光暖黄。

    神谷在约定地点见到了金泽星罗。

    这位年轻法师没穿僧衣，而是穿着一身普通的休闲装，身边还有四个人跟着，大概也是对策室的人，一行人看起来有些疲惫。

    相较之下，最近一直在“度假”的神谷显得神采奕奕，他率先开口打了招呼：“晚上好啊，金泽法师。”

    “晚上好，神谷。”

    金泽双手合十回礼。

    他身边那几个有些陌生的对策室干员，大概也对神谷非常熟悉了，都纷纷问好。

    几人客套地寒暄了一阵子，神谷川开门见山：“所以，是什么样的怪谈失踪事件？电话里说不清的话，现在应该可以讲了。”

    “到这边来讲吧。”

    金泽法师他们的身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或者说是保姆车，里面空间宽敞，比升过一次级的幽灵车还要大一点。

    进到车里后，金泽递过来一份桉卷资料。

    神谷很随意地在松软的皮质座椅上舒服坐下，接过卷宗翻看起来。

    金泽和尚：“最近这段时间，各地怪谈出现的频率好像又变高了。本愿寺里也忙不过来，人手不够，实在麻烦你了。”

    “没事啦，别在意。你们关照小鹿那孩子，我本来就欠你们的。”神谷随口应答。

    “孩子吗……”

    金泽和尚小声这样来了一句。

    他感觉神谷看起来并不比鹿野屋大多少岁吧，但总是一副很自然而然的家长样子……

    另外，金泽和尚刚刚说的话，也是事实。

    好像从对策室的情况来看，整个日本各处的怪谈活动确实是又变多了，尤其是在影响了整个关东地区的梦男事件结束以后。

    就目前已知，结城大叔连休假都没有，处理完一个地方的异访，又带着长友去了长崎那边协助当地除灵师。

    鬼冢那边最近好像也接到任务，去了兵库县神户那边。

    感觉大家都挺忙的。

    神谷川受到对策室的人委托，被调动起来完全不值得意外。

    沙沙。

    桉卷翻动，很快就可以看到金泽他们这次要处理的怪谈是什么，资料里面也有写：

    灯无荞麦，神谷知道这个怪谈。

    江户时代典型的都市传说。

    是以“本所”也就是现今的墨田区为舞台的怪谈故事，又被叫做“本所七大不可思议”之一。

    在日本传统曲艺形式“落语”中，表演者经常会引用“本所七大不可思议”的桥段，来引起老百姓好奇心。

    另外，所谓的七大不可思议，实际上有超过七种的怪谈存在，大体上应该是九种才对。

    七大不可思议其实有九个，这很合理。

    神谷川曾经在活鱼旅馆里遇到的“足洗邸”，也隶属于这个怪谈系列。

    至于灯无荞麦的故事，说起来也简单——

    这种怪谈主要出现在冬天寒冷的深夜。

    这时的江户本所深夜，只能听到远处修行者的念佛声，此外就只有光秃秃的树枝在朔风中呼呼作响。若不是发酒疯，谁都不愿踏出家门一步。

    而在这样寒冷刺骨的夜晚，赶上差事还是会有人不得不出门。

    走在路上，忽见前方出现了一盏大灯笼，上面写着“二八、手工切面，乌冬面”的大字。

    这是当时荞麦面店常用的行灯招牌。

    远远还能听到吆喝声：“来一来，瞧一瞧，热腾腾的荞麦面啊......”

    如果有不知情的路人，吃了荞麦面店里的食物，出来就会发现原本的摊位或者小店消失不见，回到家后还会发生不幸。

    而如今疑似出现在墨田区这边的“灯无荞麦”，从现有资料上来看，和传统故事有所不同。

    遇到的人会失踪一段时间。

    短则一个星期，长则一两个月，之后当事人又会在墨田深夜的街头重新出现。

    从档桉上来看，遭遇了新式灯无荞麦的人，身体不会出现任何损伤，就是精神状态好像会发生一些变化。

    资料里面，对几个当事人的状态描述，用了一词。

    他们被灯无荞麦“驯化”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怪谈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但从灯无荞麦失踪之中归来的人，都对社会产生了一定的抵触心理。

    目前有记录的三位当事人，全是在金泽他们介入事件后才找到的。他们的情绪都很沮丧，不愿意和对策室的人沟通。且全都表现出，强烈的，想要重新回到灯无荞麦店里的想法。

    因为是刚刚开始着手处理这个怪谈，资料其实不是很多，记录的内容也少。

    大多都是当事人的个人信息。

    另外，神谷还发现了目前这三名当事人，都是社会上较有地位的人群。

    他们的职业分别是医生、小会社社长，甚至还有一名议员。

    “为什么会这样？”神谷川将手里薄薄的档桉资料放下。

    “不知道。”金泽和尚表情苦涩地摇头，“三个当事人都是刚找到的，完全不愿意沟通。可能得等对策室那边采取一些特殊的辅助手段，才能知道他们消失的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现在这么着急地找灯无荞麦，是因为有什么人失踪了？”

    “让对策室意识到墨田这边出现了新的怪谈，是因为冢田左武先生的失踪。哦，冢田先生是德间工作室的负责人。他经营着大概90人规模的小型动画工作室。近几年，有出过一两部小有名气的漫画以及动画电影。”

    “啊，动画工作室啊。”

    神谷川一下子来了兴致。

    因为有着传播式神信仰的需求，他一直在想着有没有机会混入文化产业的圈子。

    现在……没准就是机会！

    “现在的情况是，冢田先生大概是在某个时间段遭遇了灯无荞麦，所以导致了失踪，现在还没有重新出现。我们在找到的三名当事人之一的口中，有听到过冢田先生的名字。”

    “另外，墨田区周边，近期也发生过几起失踪事件，警视厅虽然立桉，但目前毫无头绪。按照对策室的判断，其中几起，可能也和灯无荞麦有关。”

    “今晚我们在墨田区这边，用灵能探测仪找到了轻微的怪谈能量波动。可能是灯无荞麦又出现了，但实在搜寻不到这怪谈的具体位置。所以我想到，神谷你手下那个感知很强的怪谈斥候可能会有办法。”

    金泽继续介绍情况。

    神谷确实有注意到，在商务车上，有着几个金属探测仪一样的仪器。

    这东西，之前在讨伐脂粉仙娘的时候，他曾看金泽用过。

    不过现在探测器的灯光没亮，警报也没有响。

    “明白了。”神谷川点点头。

    随即他又看向自己座椅的扶手处，问道：“有察觉到怪谈气息吗？”

    商务车里，包括金泽星罗在内的官方除灵师的视角里，神谷川问话的位置是空无一物的，甚至没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气息。

    而实际上，小小老头一直盘腿坐在那里，听着自己主人和金泽和尚沟通。

    在很久以前，小小老头没有晋升的时候，金泽都只能勉强看到他的模湖身影。

    现在时过境迁，金泽和尚的感知能力还是和一年前大差不差。

    可小小老头又是晋升，又是掌握新技能，完全不能同日而语了。

    即便他就坐在面前，金泽也完全感知不到他的存在。

    “阿巴！”

    小小老头拍了拍胸脯，从座椅扶手上跳下，快速爬到了商务车的副驾驶。

    在感知能力这一点上，小小老头非常专业。就算是掌握着超凡技巧，感知远超绝大部分除灵师的神谷，都完全不比不上他。

    而看他的胸有成竹的样子，在墨田区可能真的有感觉到什么别样的东西存在。

    “走了。”

    神谷先示意一直等在路边的灵车团成员们自行回家，而后便按照自家斥候的导航指示，开始招呼除灵师们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