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一招烂棋
工赐被公子季札软禁已经大半个月了,今年的秋收估计都进入了收尾阶段。 慈不掌兵,义不经商。 工赐虽然掌兵也经商,且二者领域都小有成绩,不过都是凭借超前的视角,并非说他的天性,就适合这两行。 然而工赐再怎么仁慈,再怎么信义,在多次交涉无果后,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了。 “框…”西厢传来一阵陶器破裂声,紧接着是工赐的咆哮声:“当本侯是猪吗?天天喂这些东西给我吃!” 可以说是无能狂怒,也可以说是在作死,试探公子季札的底线。 工赐前几日从喜鹊那探知了最新情况:公子季札完全是被东皋公与皇甫讷,合力吊着一口气的,马上就要不行了。 不多时,兵长子易推着轮椅来到了西厢,望着一地的狼藉道: “子赐兄,是为兄软禁你的,这些饭食何辜?你可知天下每天有多少人饿死。 现在我来了,有什么气,尽管冲我来吧,别为难这些下人。” 工赐把头偏向一边,气呼呼道:“我哪敢冲子易兄撒泼啊,只是不知道我究竟犯了什么错,要被软禁在此将近二十日,连随我同路的友人也不得离开。” 兵长子易笑道:“原来如此,贤弟放心,就快了。” 工赐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自那天后,他根本见不到公子季札,兵长子易也很忙,不如此,他也不会如此快赶来西厢。 待兵长离去后,工赐对一边的唐婉道:“你注意到没?听说公子季札的病情每况愈下,没多少时日可以活了,这当儿子的,怎么丝毫不见悲伤?” 唐婉点点头:“我仔细观察了他的眼眶与神态,确实不像。” 。。。 楚国王宫,吴王阖闾夜夜笙歌,整日里醉生梦死,这些时日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吴王阖闾午夜梦回时,心里一阵空虚,再也无法睡着,一股莫名的烦躁感涌上心头。 阖闾一把推开了缠绕在身的,几具又滑又润的娇媚rou体。 再如何的美色,在连日的索求无度下,都会失去兴趣,何况吴王阖闾的孙儿都已经会玩女人了,他早已不再年轻。 吴王起身披上一件裘服,跨上一匹战马,便连夜出宫了,侍卫自然是不敢阻拦,侍卫统领只能是匆忙带着一队人马跟上。 深秋的深夜本就冷,郢都的大街上更是一片破败之色,凭空增添了几分萧瑟意味。 吴王阖闾直奔伍子胥大营,到了之后,守营将官表示伍子胥还在外,搜寻楚昭王的下落,未曾回归。 阖闾闻言,只能无奈调转马头,伍子胥这个好基友不在,也唯有那个又臭又硬的孙武了。 孙武倒是还在营中,不仅在,营帐内还灯火通明。 他不仅要负责坐镇郢都,调兵遣将,也要派人检查粮草器械,修复城防,各类杂七杂八的部署,必须每天都要检查一遍,方肯安歇。 吴王阖闾直闯帅账,孙武一脸疑惑,起身迎接,拱手道:“大王深夜造访军营,可是出了什么事?” 吴王阖闾笑道:“哈哈哈哈哈,孙爱卿,没什么事,寡人睡不着,来,陪寡人喝几杯。” 孙武却是不给吴王好脸色看,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一本正经道:“大王,臣闻:齐国国君有一夜,欲找齐相宴婴饮酒,结果被宴婴严辞拒绝。 齐君只能再找司马穰苴饮酒,但亦遭拒绝。齐君无奈,只能找了一名擅长溜须拍马的大夫,与之饮酒作乐。 大王认为,末将是齐相宴婴与司马穰苴此等忠臣,还是溜须拍马的宠臣?” 孙武并没有严词拒绝,而是提出一个疑问句,其意思无疑是拒绝了。 吴王阖闾闻言,他岂会不知道这个典故?当年他还在吴国朝堂上,与群臣议论过此事呢。 阖闾不由脸色一僵,面子上感觉有些挂不住。 吴王干咳一声,尴尬道:“咳咳,孙将军好生败兴,爱卿自然是司马穰苴这类人。 南孙武,北穰苴,天下何人不识君? 这个…寡人找你喝酒嘛,不过是个托辞而已,实则是有事找爱卿相商罢了。” 孙武连忙正色告罪一声,挥退了左右,请吴王上座主位。 吴王阖闾没在意这些,而是大大咧咧地盘坐在了矮桌边,并自顾自拿起茶壶倒了杯水。 阖闾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杯中水,若有所思道:“爱卿,寡人这心里,还是放不下吴国啊。” 孙武见此,默默坐回主位,给自己倒了杯水,也为吴王添满了水杯,举杯抿了一口水后,缓缓道:“那大王,可放得下楚国了?” 吴王阖闾默默摇了摇头,自嘲道:“寡人还真是悔不当初,没想到被爱卿一语成谶,要走这回头路了。 孙爱卿,你会不会打心眼里瞧不起寡人?” 孙武摇了摇头道:“末将不会说谎,人之常情罢了,可以理解,但大王确实错失了良机。” 吴王斟酌道:“孙爱卿不反对?” 孙武:“此战,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已然攻破郢都,不仅为伍兄报了仇,且扬我军威。更何况…” 吴王阖闾探身问道:“更何况如何?” 孙武饮尽杯中水,将杯子缓缓放回桌案道:“更何况…如今该伸手的人,不该伸手的人,都忍不住出手了。 大王此去,正好可以除尽,吴国内部的一切隐患!” 将近凌晨时分,吴王一脸平静地回去了楚王宫,目中无悲无喜,没在正眼瞧那后宫三千佳丽一眼。 呵,女人,索然无味。 吴王阖闾穿回战袍,连夜召集军马,清晨便踏上了回吴之路。 留孙武坐镇郢都,伍子胥继续在楚国搜捕楚昭王的下落。
。。。。 又十日后,工赐终于见到了公子季札,望着床上满头银发,奄奄一息的老人,工赐神色一片复杂。 兵长子易推着轮椅,靠近塌前,轻声道:“父亲,阖闾率领大军回吴国了,大军在太湖边安营扎寨,距离姑苏城不过五里地。 姑苏城已然被阖闾大军围困了,阖闾还放话说,弃暗投明者,免以追究,执迷不悟者,罪加一等。” 公子季札叹了口气道:“哎,都封他当主父了,还回来作甚?咳咳咳!” 外头侍女来报:“启禀家主,阖闾使者求见。” 工赐连忙道:“公子,阖闾的使者来了,我还需回避一番。” 工赐说完,不等公子季札与兵长答话,便一把跳上了房梁隐藏。 他可不想被沾染上半点因果,万一阖闾平息叛乱,重新掌权…无论如何不能当这个执迷不悟者。 兵长子易略无语工赐的表现,也不甚在意,对侍女道:“宣。” 侍女点头称诺,很快便带了三人进来。 工赐从房梁上俯瞰,看清来人后,瞬间双目圆睁,这也太巧了吧? 这三人工赐恰好都认识,正是冬梅,南斗,与珠儿。 冬梅拱手道:“属下见过公子,特来传吴王阖闾口谕。” 公子季札缓缓点头道:“很好,很好,善。” 房梁上的工赐听得一头雾水,人家是来传口谕的,你个糟老头很好个什么劲? 冬梅:“传吴王口谕,以下是吴王原话:叔父,吾意已决! 想必叔父也不愿意,见到姑苏城内血流成河吧? 不如回头是岸,助侄儿一臂之力,扫清姑苏城的乌烟瘴气,还吴国一个朗朗乾坤。” 房梁上的工赐闻言,差点直接一句“好家伙”脱口而出,这吴王阖闾是不动则已,一动就是一招将军呀。 这是拿姑苏城全城百姓的命运,来威胁公子季札。 堂堂吴王,拿吴国的都城安危,来威胁别人,这像话吗? 究竟谁才是吴国的一国之君?工赐此刻发现,他还是远远低估了吴王阖闾。 公子季札摇头苦笑道:“这真是一招烂棋啊,放着大好楚国不要,专来将老夫的军。 看来老夫之前的决定没错,他就不该是当吴王的料,比当年篡位那一步臭棋,尤臭上三分!” 冬梅面不改色,问道:“大人,属下等人回去,该如何回禀吴王?” 工赐心中一凛,冬梅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们究竟是谁的人哇。 兵长子易朝着房梁道:“申侯,要不,你还是下来吧,都是你的老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