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兜里
“虽然你不肯告诉我具体是什么麻烦，但这并不难猜。” 期间，周游没有转过头看她，只专注地开着车，语气平淡道：“签租房合同前，你问过我有没有微博号。” 得到了否定的回复，她字里行间却松快了不少，让他隐约觉得反常。 再结合她在烧烤店那句含糊其辞的‘不过是在网上被骂’，就很容易就猜到是哪个平台了。 当晚，他便用手机号注册了微博。 登录成功后，系统向他推荐了通讯录好友，其中就有庄梦的账号。 周游在她的主页看到了相关内容的澄清，但没有闲心点开话题的关联词条看热闹，而是退出微博，打开了微信的对话框。 早在帮庄梦租房交押金时，陈皎就加上了他的微信。 知晓微信背后的人是陈皎后，他本来想直接拉黑。 但听庄梦说对方已经做好了前期的取证，他就先索要到那份名单，然后才把人拉黑的。 “……” 庄梦一头黑线。 怪不得陈皎那晚又是下载摄像头探测APP防范他，又是在出租屋里反复抱怨他、嘀咕他，还说在他的地盘瘆得慌！ 合着是结下了新的梁子，不是因勾搭又抛弃了人家的堂妹而持续心虚。 那厢周游继续说道：“拿到取证名单后，我就找上了孙兆伟帮忙。他是我发小，嘴皮利索，一出口就是段子。六年前，他就混成了很有名气的段子手。 “但有家MCN公司养的营销号老是爱抄袭、搬运他的内容，投诉很多次都不管用。他索性自己也开了家MCN，建了一堆营销号和大V号养着，天天跟那家对着干。” 这种号都有负责运营和发布内容的皮下①，以及审核内容和评论的小编。 “但那个转发你号码的大V号不同。” 皮下是创业期就跟随徐兆伟打拼的老员工，深得信任，因而该账号的审核和运作都交由此人全权处理，徐兆伟从未过问。 “那人接了很多的黑活，事成后就把收钱的博文删掉，毁尸灭迹。他还用公司的号给自己个人账号引流。这次多亏了你，不然他给大孙造成的损失绝不止八万。” 周游在红灯前停下，郑重的向她表示了谢意。 “谢我干嘛？明明是我占了大便宜……” 庄梦的脸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昨天她把八万的款项当成了顺理成章的补偿。可如今看来，出力的是周游，出钱的是周游的朋友，她什么都没做，哪好意思收下这笔钱？ 念及于此，她立刻解锁了手机，打开支付宝，麻利的将转账沿原路退回。 “不用，”周游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她的手，阻止道：“其实你可以考虑和大孙的公司签约。就当是提前支付给你的签约费了。” “可这也太多了！” 对比先前另一家MCN公司开出的两千块打包价，庄梦顿觉他朋友亏大了。 周游笑道：“你放心，他不会吃亏。现在你热度高，多的是MCN机构想高价签下你，算起来反而是他赚到了。” 说着补充道：“你也不必太担心。大孙这人挺好相处的，只要员工不私下接黑活，不发表过激言论，他基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摊派到你头上的单子，如果你不喜欢，也随时可以拒绝。” “好，我考虑下。” 庄梦心中有所亏欠，便没有一口拒绝掉他的提议。打算等回家后认真权衡下，给他答复。 前方绿灯亮起。 后车发出了按喇叭的催促声。 “抱歉。” 周游乍然惊觉自己竟一直按着她的手没放，连忙放开她，将手搭回方向盘，快速开车通过了这个路段。 “没关系。” 只是碰了下手背而已，庄梦觉得他没必要那么……如临大敌。 “你不生气就好，”周游重新接上了之前的话题，“名单上的其他三人，是借大孙公司的名义发了律师函，要求他们删除有损你名誉的言论，否则将追究相应的法律责任，并向他们索赔。” “他们以为我签了这家公司？怕账号万一蔫了，无法给公司盈利，所产生的损失都由他们承担？”庄梦用疑问的语气陈述道。 “对，”周游轻笑一声，“至于方浙那边，就更好办了。我以个人的名义联系到他，说……” 他脸上的笑意忽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略显局促的神色，似乎连直视她都有些不好意思。 “说什么了？” 见状，庄梦狐疑地望向他。 “我说……我是你最痴心的追求者，只要他肯删帖道歉，随便说个数都行。他果然上套，开出了十万的价码。” 周游的脸色已恢复如常，耳根却悄悄红了起来，“我知道自己很唐突。事先没有征求你的同意，就自作主张……希望你不要生我气。” “在你心里，难道我是河豚么？天天都气鼓鼓的。” 庄梦才不会不分轻重地发泄情绪，只关心他有没有挽回损失。 如果方浙不肯把钱吐出来，那她撕破脸也要上方家讨债去！ “你别急。转账时我就保存了证据，过后请了律师来，通知要以他敲诈勒索的罪名起诉，送他进局子。他立马就怂了，不仅把钱退给我，道歉删博也按时履行了。” 周游安抚她道。 “真的？” 庄梦半信半疑。 他性情纯良，为人厚道，怎么看也不像会钓鱼执法的人呀？ “你把我想得太好了，”周游失笑道：“其实，我是从新闻里得来的灵感。我妈以前很喜欢看央视法制频道，偶尔我也跟着看两眼。其中有个案例，是一村民拿到拆迁补偿款后被判敲诈勒索罪。” “所以，你是从黑心开发商那里得来的灵感？” 庄梦惊愕道。 “嗯。你看，我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正义，是会从反派那里扒素材搞迫害的。” 周游弯了弯嘴角。 “那方浙真把钱退你了？” 庄梦仍有些不敢置信。 她相信周游的头脑，却不信任方浙的人品。 “你可以看看我支付宝的收款记录。手机在兜里，你拿过去解锁就行，锁屏密码是123456。” 周游在开车，不方便自己掏兜，便示意她自己动手。 “哦……” 庄梦犹豫片刻，往他那边靠过去，伸手探进了他运动裤的兜里。 咦？ 手机呢？ 往左边摸，没有。 往右边摸，还是没有。 难道是在他另一边的兜里？ “不是裤兜，是我们两个人中间的置物兜。” 周游身体一僵，出声纠正道。 “对不起！对不起！” 庄梦慌乱中想把手抽出来，岂料一急就出错，手掌猝不及防偏离了正确的方向，碰到了一个他有的，而她绝对没有的东西。 虽然隔了层布料，没有发生直接的接触，但她感觉自己没脸面对他了，羞愤欲死，恨不得立马跳车跑路。 “是我没表达清楚，你不用觉得抱歉，”周游深吸一口气，腾出手，把置物兜里搁着的手机递给她。 “真的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但我真不是故意的……” 庄梦哆哆嗦嗦地解了锁，点开他的账单历史记录，果然看到一笔来自方浙的转账，数额刚好是十万。 呼。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只要他没有蒙受不应有的损失，就好。 “阿姨现在还喜欢看法制频道么？如果还喜欢，我回头就收集一些有意思的案例视频发给她。” 可她刚才犯的错，很需要好好补救一下。 “非常感谢你的好意，但我妈已经去世五年多了。” 周游语气黯然道。 “对、对不起！” 庄梦这下是真的想跳车了。 自己哪里是补救了，分明是往他的伤口上撒盐！ “没事。” 周游将车驶入地下停车场，很有风度的替她拉开了车门，带她从Sterne的后门进店。 店内是偏梦幻感的装修风格，桌子做成了树墩、叶脉、花朵、星星等别致的形状，玻璃幕墙上刷有大面积反光涂料，在朦胧的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酒架设计成流线型的星舰模样，陈列着琳琅满目的酒瓶，一簇簇射灯投下恰到好处的亮光，宛如星辰从银河倾泄而来，煞是好看。 庄梦却没有了欣赏它的心情，只想赶紧钻进包厢里躲着，以免面对他就会想起车上尴尬的一幕又一幕。 求证时，她没有在他面前出糗。 可在那之后，简直……简直不堪回首。 笃、笃。 包厢的门被人敲响了。 “里面太闷了，不如跟我去吧台坐坐。这样你朋友一来就能看见你。” 说话的是周游。 “好……” 庄梦心里发虚，完全没底气对他说不。 推开门，她不由愣了愣。 平时周游的着装偏休闲和运动路线，今晚换上白衬衣和黑色西裤，身形挺拔，高大俊朗，从头到脚都散发着轻熟男人的荷尔蒙，果然……果然和她那天在地铁上想象的一样，是制服……咳，诱惑。 “你喜欢什么口味？” 来到吧台，周游含笑跟其他四个调酒师打了招呼，随后转向她，颇为细心地询问道。 “酸甜的，不要太甜。” 庄梦做贼般收回了自己黏在他身上的视线，乖巧答道。 “那我给你调一杯ROSEDAY。” 周游顷刻间有了主意。 “哦……” 庄梦很好奇他工作时的样子，却担心在制服的……咳，诱惑下，自己的眼神会太露骨，于是便低头装作数蚂蚁状。 一只蚂蚁，两只蚂蚁。 一只周游，两只周游。 “你跟他什么关系？” 数到第十只周游的时候，一个尖利的女声猛地在背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