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歪楼
他刚坐定，庄梦就发现沙发的一侧搭着自己早晨出门前换下的睡衣裤套装，上面印满了海绵宝宝的图案，十分扎眼。 “不好意思，屋里乱糟糟的。不如你刚租给我时干净。” 庄梦飞快地扑过去，把睡衣卷成一团收起。 她一个人住却要租两室一厅，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给堆积如山的衣服们找一个家。 这样她就能舒舒服服地睡主卧，往次卧的衣柜和小床上尽情地扔衣服。偶尔有朋友留宿，把小床上的衣服往角落里一拢，就可以睡人了。 在开门之前，她特意把次卧反锁了，以免他看到里面乱糟糟的样子。但万万没想到是沙发这边出了个纰漏。 “不乱，挺干净的，”周游强忍笑意，尽量不去看她的海绵宝宝，而是将视线定在同样印刷着花花绿绿的卡通图案的围裙上，适时地表示了讶异，“你这么早就在做饭了？” “只是备菜而已，”庄梦抬手把海绵宝宝掷进了脏衣篓，图个眼不见心不烦，顺口问道：“你想喝点什么？厨房的冰箱里有可乐、苏打水、果汁、矿泉水。” 有几瓶是租房那天周游买来的，她还没有拆封。 “暂时不想喝水。我去厨房看看吧，说不定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周游站起身，大步往厨房走去。 “这怎么能行？” 她深知处理食材的步骤有多麻烦，因而只想让这个客人坐沙发上安心地玩手机，不忍心害他遭罪。 “怎么不行？”走进厨房，周游看到搁在水盆边上的小刷子，顿时了然，“已经开始刷小龙虾了么？我来吧。” 说着就拿起刷子，里里外外、认认真真地刷起来。 “……” 庄梦阻止他投身劳动事业失败，只得重新分工，自己将清洗好的蔬菜迅速切成大小均匀的薄片下锅焯水，中途滴了几滴白醋进去。 见周游好奇地望过来，她解释道：“里面有藕片，滴白醋可以防止变色。不然煮着煮着就变黑了。” 捞出素菜后，庄梦简单冲洗了一遍铁锅，把切好的荤菜也下锅焯水，放至一旁，等着炒麻辣香锅时起用。 接下来是准备小炒rou。 洗六两左右的二荆条辣椒，去蒂后切滚刀片；再拍散两根蒜苗，斜刀切成小段，前腿rou上的肥rou去皮后切成薄片；瘦rou则逆着纹路切开，放少许食盐、胡椒、生抽、蛋清和干淀粉腌制。 最后加入适量的植物油拌匀，以免下锅成团。 “我有个沉迷追星的同学，她的口头禅是糊逼才会成团，顶流都是独美。” 庄梦讲了个应景的段子，而后才记起周游是个男的，可能领悟不了追星女孩的幽默。 “是说选秀明星吧？”但周游立刻就听懂了，“周采追XX练习生的时候，就老爱嚷嚷这句。” “对！就是那个节目。” 说话间，庄梦已经做完了手头的事情，准备帮周游一起刷小龙虾。 “我刷了四遍了，加上你之前刷过的次数，已经足够了。你先去客厅里歇一会儿，我马上就好。” 周游拒绝了她的帮忙，拿过一旁的剪刀，利索地揪起小龙虾，挨个剪头去脚抽虾线，很快就处理完毕。 接着取过砧板，剁好了葱姜蒜小米辣等辅料，这才收工。 “这是我做过最省事的一顿饭了。” 庄梦忍不住感慨道。 “以前都是你自己一个人做，你朋友从不帮忙？”周游仔细地洗了手出来，坐在沙发的另一侧，和她有一臂远的距离。既不过分迫近，也不显得疏远。 “也不是。” 陈皎常常帮着洗碗，于小糖会擦桌子和扔垃圾。 但帮她备菜，承担了前期繁琐工序的，他是第一个。 “这是我的荣幸，”周游略略放松了绷直的肩背，侧过头，语气随意道：“下午我看你回关了我。在那之前，我翻过你的微博，感觉你做的菜连起来可以绕二环好几圈。” “没那么夸张啦，”受他影响，庄梦也放松了自己的坐姿，抱了个靠垫在手，“其实，我以前不爱做饭的。” 没有哪个青春少女会痴迷于油烟的味道，她也不例外。 “当时我每天都抱着少女漫画啃，幻想有个外星王子来跟我谈一段轰轰烈烈的恋爱。” 但幻想终归只能是幻想，成不了真。 只有苏兰英女士手中的衣架是货真价实的。 “我小时候也挨了不少打，但那是因为我皮。你这么乖巧，阿姨怎么下得了手的？”周游不可置信道。 庄梦年少时觉得怨念，后来却是释然了，“她是头一回上岗，不懂怎么做父母是很正常的事情。我知道，她非常非常爱我，只是……表达的方式有那么一丢丢可怕。” 要么是用衣架往死里抽她，要么是疯狂安排相亲。 “不要随便去相亲，”周游皱眉道：“我爸那边的亲戚里有一个远房婶娘，为人刻薄恶毒，专爱给别人家的孩子介绍歪瓜裂枣。 “我大表姐身高一米六七，研究生学历，月薪过万。婶娘非得介绍个身高一米六，年龄四十五岁的门卫给她。她不去见，婶娘就到处叭叭她要求高，年纪大了还这么挑，迟早成剩女。 “婶娘也认识大孙，一直想给他介绍个混社会的大姐头，酗酒打架嗑药一条龙的那种。说只要跟他结婚了，就会变成贤妻良母。” 他没有歧视门卫或大姐头的意思。 但双方的悬殊太大了，一看就是介绍人恶意捣鬼，不想让大家有好日子过。 而心智不坚定的遇多了介绍人的这种套路，难免会怀疑自己，看轻自己，以为是自己特别差，才只能跟这些人相亲。 “我以前有个朋友也是被媒人忽悠瘸了，才变得越来越不自信，稀里糊涂就嫁了，”庄梦想起了张琳琳，不由一声轻叹，“这些媒人是吃错药了吗？为什么就不能给本分女介绍老实男，虚荣男介绍拜金女，小作精搭配老阴阳师？非得胡来。” “大概是因为心理变态，见不得别人好，”说到这里，周游忽然灵机一动，“你的朋友，是以单身的女生居多，是吧？” “对啊。” 庄梦隐约察觉到他的意图，点头道。 “真是巧了！我朋友基本是男的，也是单身居多。我们来一起捋捋，看能不能撮合出一对儿来，”周游打开了他微信的好友列表，开始搜罗人选。 “给我看看，”庄梦顿时也来了兴致，往他面前挪了挪，盯着他手机屏幕看，并听他介绍了好几个男生的资料。 “这个不错，看起来很顺眼诶！” 庄梦最看好的是三号男生，他长得眉眼舒展，额头饱满，一看就是个好脾气的人。 周游却忽然将手机放在一旁，正色道：“等等，我们是不是歪楼了？” “啊？” 庄梦回过神一想，确实如此。 话题简直歪到了十万八千里以外！ “其实，我以前不爱做饭的。” 貌似是从她这句开始的。 “那后来你是怎么爱上做饭的？”周游暂停了手上的撮合大业，主动配合她把话题掰正。 “高二那年，我外婆生病了。她吃不惯医院食堂里的饭菜，就由我爸妈轮流给她做。” 庄国栋同志堪称家中的一级厨师，苏兰英女士略逊一筹，但味道也算过得去。可外婆依然提不起胃口，食不下咽。 直到她这个外孙女放假归家，亲手熬了碗泛着焦味的白粥送去，外婆才开开心心地喝完了。 “她不是挑食，是想我了，牵挂我。” 从那天开始，庄梦便开始用心地学做饭了。 美食，不止是饱腹的东西，还是一种心灵寄托。 她也想外婆，牵挂外婆，将心意藏在了一蔬一饭中，厨艺日渐精进，发自内心地爱上了做饭这一项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