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你说的

    “你在诈我。”

    他盯着她的眼睛，神情复杂的说。

    虽然这是事实，她还是忍不住辩驳一句：“那是因为你瞒我。”

    “我是为你好。”

    他强调了一声，诘难的眼神不动声色地盯着程程。

    他知道她在乎父亲，也知道她一直以为父母之间的嫌隙全是因为母亲的出轨，却全然不知她的父亲才是这场婚姻悲剧的罪魁祸首。

    但是，知道真相又能如何？她母亲出轨也是真相，夫妻感情破裂的事情，追根究底到底怨谁，又有谁能说的清楚？

    “……可我爸他……怎么可能出轨……”

    她失神的望向他，这一刻她的心里一片荒芜，已经不是不可置信，而是开始怀疑一切可称之为“忠诚”的感情。

    他似乎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她的心。

    “夫妻之间的感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们只是不合适而已，也许……离婚了也好。”

    程程沉默了下来。

    几乎一瞬间，眼眶中蓄满了泪水。

    因为她想到一件恐怖的事情。

    如果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和她原本的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么在她的世界里，父母离婚的真正原因，会不会也另有乾坤？

    又在一瞬间，她想到了父母之前相处时的很多小细节。

    比如，她爸爸有一个小铁箱子，仿佛结婚以前就有了，从来不让人打开，mama每次看到那个箱子，脸色总是很不好看。后来爸爸去世，整理遗物的时候她最终打开了那个箱子，里面是一本相册，是父亲十七八岁时的黑白老照片，可那本相册里似乎少了很多张，不知去向。

    再比如，她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爸爸曾带着她到一个很漂亮的阿姨家做客，一起吃饭的时候父亲的眼光总是有意无意落在那位阿姨的脸上，就连自己的女儿被汤烫到了都没注意到。

    还有，当爸爸知道mama出轨时，他完全没有她意料中的怨恨和受辱，他的态度甚至称得上是卑微，像是……知道自己先对不起她一样……

    太多了，太多不对劲的地方了……

    可她从来没有真正注意到。

    又或者，她早就注意到了，但潜意识里不愿意往那个方向猜想……

    “这世界上，是不是根本没有爱情？”

    她哭着笑了出来，一脸的讽刺。

    “那我的出生，又算什么呢？”

    一滴清冷的泪迅速留下脸颊，她置若罔闻地继续道：“我算是个意外，或根本就是个错误？”

    他起身坐到床上，伸出手很自然的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动作是那么轻柔和怜惜，带着自己都没发觉的小心翼翼。当她的脑袋轻轻撞到他的肩膀时，一滴豆大的泪珠丝滑地撒向他胸前的白衬衫，划出一道清清淡淡的湿痕。

    他明明很少拥抱她，像今晚这般主动又温柔的安抚动作，更是绝无仅有，可她接受的那么理所当然，那么毫不惊讶，仿佛天生就该如此，仿佛他这样抱着她是一件无比平常普通且发生过无数次的事情。

    她甚至没有想起，眼前这个人跟自己毫无关系，做这么亲密的动作是否有些逾距……

    仿佛鱼儿回到了大海，仿佛漂泊了多日的蒲公英种子终于落地，仿佛温柔的风吹进了温暖的山洞，从此不再羡慕外面的自由。

    程程在阴楚意抱住她的下一秒，毫不犹豫地紧紧环住他的腰，一张哭卿卿的小脸果断地埋进他的脖颈里……

    “你可以怀疑一些人的爱情，但不能怀疑爱本身。你可以质疑他们是否爱过，但不能怀疑，他们是真的爱你。”

    “你的出生可能不是因为爱，但你出生到现在，真的有很多人爱你……”

    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当他用这样的声音说话时，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话，却突然变得如此催人泪下……

    “呜……”

    他的话还没说完，程程哭的更大声了……

    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一边颇有点手足无措地抱着她，同时眉头皱成一团，低头看她怎么哭的那么惨。

    “别哭了……”他轻拍了拍她的背：“让我帮你做什么都可以。”

    哭的不能自已的程程还没意识到，她得到阴楚意人生第一次毫无保留的承诺，也是说出口的这一瞬间他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句话他这辈子第一次说出口……

    为了找补回来，他接着加了一句：“如果你不想让他们离婚，我也可以帮你，保证他们一辈子都离不掉。”

    正忙着哭的程程：……

    那倒大可不必。

    ……

    那天晚上，程程和阴楚意很晚才睡。

    起初程程情绪失控一直在哭，后来哭累了，肚子又在不停的叫。她不好意思打扰陈妈和影儿，自己打算下楼下点面，然后拽着阴楚意陪她一起去厨房做饭。

    阴楚意这辈子去厨房的次数几乎屈指可数，看着程程熟练的烧开水，下面条，打鸡蛋，竟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观察的认真仔细又很感兴趣的样子，搞得程程哭笑不得。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到成橙也跟阴楚意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似乎不应该会做饭的，自己这幅cao作熟练的样子是不是露馅了？

    可回头一想，她露馅的地方好像海了去了，无所谓了。

    ……

    后来因为面条下太多，程程连哄带骗让阴楚意继续她的光盘行动，结果她倒是吃的心满意足，倒把阴楚意撑着了，凌晨两点躺在床上，撑的睡不着……

    “我想睡觉了，阴楚意，你别老是翻身啊……”

    黑灯瞎火的，程程困意深浓地抱怨道。

    见罪魁祸首睡的舒舒服服，自己这个受害者陪哭陪吃受尽折磨，心中突然愤愤不平起来，想着这家伙明天又不用上班，那情绪就没藏着掖着——

    “是你的面条撑得我睡不着好吗？”

    程程宕机一半的脑子反应了半天，那声音总算从耳朵传了进去，半晌才开口关心道：“我帮你揉揉？”

    阴楚意：“……”

    当他是三岁小孩吗？

    某人不爽的瞪着她，奈何夜色浓厚，什么都看不清，那姑娘也看不到他犀利的眼睛。

    “想帮我？”

    他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低低沉沉，像一种古老的催眠曲。

    程程眨巴着沉重的眼皮，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

    “不如，做点运动？”

    ……

    那语气里倒没有什么莫名的暧昧或试探，反倒是满满的调侃和恶作剧。

    程程如果清醒着，不可能get不到他刚刚用那把低沉好听的声音说了什么虎狼之词，可惜她实在太累了，属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已经无法过脑深思，只能勉强听得懂语言的表层含义……

    “我好累……明天吧……”

    说完就睡死过去。

    暗夜里，阴楚意几不可闻地笑了一下，放缓了声音轻声道：“这可是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