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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此间寒山数十,你择其一,为第七山【求月票】

    从岁月道果开始成圣正文卷第一百五十六章此间寒山数十,你择其一,为第七山【求月票】飒飒东风细雨来,燕春里外有轻雷。

    浓郁的酒香自酒馆内飘荡而出,萦绕在鼻尖内外,但是孟破却丝毫没有嗅动的欲望。

    当那堵在门口的魁梧身影,银色面具下的眼眸,淡漠且冰冷的注视着他的时候,一股莫名的压力感,陡然席卷他的浑身,肌rou都不由自主的僵住。

    那是一种遇到杀了许多人的强者目光后的肌rou本能。

    孟破没有想到,他得知了安乐出太庙巷的消息,兴冲冲的赶赴而来,甚至酒馆中所有人的性命作为战帖,安乐依旧是未曾接受他的挑战,甚至抛出了一具傀儡……

    傀儡?

    真人还是……死物?!

    孟破凝重的盯着那身躯魁梧的傀儡,心头不禁泛起了思量。

    什么叫做不欺负他,先胜了傀儡才能挑战安乐……

    安乐对这傀儡,如此有信心?

    在他的心神感知中,这尊傀儡的气息……似乎也只是五境而已。

    五境的傀儡,没有自主意识的话,根本不足为虑!

    孟破那裹挟在黑雾下的眼眸,流露出了一抹冰冷之意。

    “装神弄鬼,不管你是什么傀儡,我都将斩爆一切!”

    “我乃西梁问魔榜第一,经历了无数次生死才爬到这个境界,五境之中,我当无敌!”

    黑雾之下,一把血红色的长刀浮现。

    他握着刀,刀身轻轻扬起,巷弄那狭窄的天空之上坠下的一颗颗雨滴,划过血色长刀的刀刃,被轻易的切为了两半!

    黑雾陡然炸开,像是融入了一粒粒雨水之中,隐匿在交织的雨幕之间,仿佛人间消弭,朝着那堵在门口的巨大的战傀杀了过去!

    咚!!!

    忽然。

    战傀身前的雨水炸开!

    一柄血色的刀,突兀的被不知什么时候从傀儡身后摘下的玄铁大弓给挡下。

    巨大的力量,从拍下的大弓之上传递而出,孟破眼眸一缩,这样的力量……像是一座山岳倾塌,堆彻砸下的巨石,根本不是五境所该拥有的力量!

    血色大刀别压的拍在了孟破的肩头,身躯倒飞,背部将雨水纷纷撞的破碎,雨粉迷蒙,宛若水雾萦绕。

    身躯落在巷弄积满水的青石地面上,倒滑而出,拉扯出两道倒三角的水痕。

    进不去!

    孟破想要晃开安乐的傀儡,杀入酒馆内,逼迫安乐出手。

    可是,那傀儡所缔造的防线,他竟然是攻不破!

    这怎么可能……

    五境之内,他孟破绝对不弱,他敢称自己五境无敌,自然是有这份底气的,虽然他很清楚,论及真正的五境无敌,他还差了些。

    因为真正的五境无敌,应该是在元蒙帝国。

    可是,他也不可能连五境傀儡所缔造的防线都无法攻破吧!

    雨水落在孟破的身上,他扭头看向了酒馆的窗前,那儿,安乐已然在悠哉的喝着一壶老板娘特意温好的老黄酒,甚至还上了一叠花生米。

    眼眸中带着的……尽是戏谑。

    那种戏谑,让孟破心头杀机四起,精神都一下子变得癫狂起来似的。

    问魔榜上的天才,每一个精神都不正常,那是常年在生死之间的高压下,渐渐有些扭曲的精神意志。

    砰!

    地上的雨水炸开,孟破握着血色长刀,脸上露出疯狂的笑容,大踏步朝着安乐所在的窗口扑去!

    咻!

    一阵风雷之声在耳膜之上涌动!

    孟破才刚迈出了数步,脸上的笑容便猛地凝固。

    瞳孔之中,一根箭矢在飞速弛掠而来,洞穿一粒粒雨珠,箭尖蕴藏着风雷!

    最主要的是……那速度,太快了!

    哪怕是雨水,都难以阻隔箭矢的速度分毫!

    对时间的掌握、对时机的抓取、对他躯体动作惯性的把控……简直完美到无可挑剔。

    孟破的身形正好处于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时候。

    箭矢便洞穿而来!

    噗!

    一箭贯穿了孟破的肩头,风雷炸开,带起一团爆碎的血rou,箭矢穿体而过,裹挟的力量,狠狠的砸在了地上,将青石地面钉出蛛网密布的裂纹。

    点点殷红的鲜血,瞬间被磅礴的雨水给冲散。

    孟破脸上犹自挂着僵住的笑,盯着被贯穿的肩头,心头却是危机感逐渐的攀升了起来。

    风雷之声连续响彻!

    弓弦拉满,又松开的崩鸣之声,让孟破汗毛倒竖。

    不敢在奔跑,他将血色长刀横在了身前,一道又一道交织迸射而来,缠绕着风雷的箭矢狠狠的撞击在了血色长刀上。

    火星四溅之间,箭尖撞击的位置俱是相同的位置!

    一呼一吸之间的箭矢错落节奏,让孟破根本连变换身形都做不到。

    箭矢上蕴藏的力量,硬生生的将他给射退,血色长刀抵在胸前,每一根箭矢的撞击,都会有恐怖的气劲穿过血色长刀,透体而来。

    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这是……什么怪物?!

    孟破心头大骇,眼眸紧缩,五境而已,给他的压力,竟是比六境都要强大!

    不过,孟破也不是弱者,一直挨打不是他的风格,他也知道了……今日想要与安乐一战,势必要破开这具傀儡才可以。

    这是一尊擅长箭矢的傀儡!

    犹如军中的神箭手。

    孟破并不是没有与神箭手对敌过,问魔榜上同样有擅长弓箭的神箭手。

    但是,神箭手的弊端太大了。

    那便是近战实力很弱,只要他孟破能贴近神箭手,割下对方头颅便可轻易获胜。

    既然如此,那便拉近距离,先砍了这神箭手在说!

    孟破的眼眸中流露出了癫狂的猩红,先天灵气从丹田中疯狂涌出。

    黑雾再度萦绕而起,整条燕春里的巷弄,俱是被黑雾所笼罩。

    酒馆的门前,亦是黑雾滚滚,难以捕捉到孟破的行踪。

    忽而,血红色的剑尖从黑雾中冒出,递出的一角,朝着戴着银色面具的战傀脖颈刺去。

    孟破的身形隐匿在黑雾中,脸上挂着疯狂的笑,仿佛已然看到了这戴着银色面具的脑袋,如车轱辘落地般的画面。

    忽然。

    那玄铁大弓回收,架住了血色长刀,那傀儡的黑袍之下,一杆黑色的短矛递了出来。

    贴着血色长刀划起四溅的火星。

    孟破眼眸一缩,那短矛速度太快,他不得不放弃血刀,手一松开,血刀便被拍飞,他的身形想要脱离,可是漆黑如墨的长矛,陡然抛射。

    噗的一声,贯穿了他的脖颈。

    一朵血腥的花朵盛放,遂巨大的力道,将孟破的身形给带动的狠狠的钉在了燕春里巷弄的地上。

    黑雾尽数散去。

    孟破被黑矛钉在地上,口中咕噜冒着血水,他的双手握住短矛,想要将短矛拔出来,可是,却根本无法撼动短矛分毫。

    叮的一声脆响,二分矛的另一端接上了扎入孟破脖颈中的半边矛。

    “就你,也配称五境无敌?”

    淡漠且狂傲的声音,从银色面具之下传出。

    魁梧的身躯单手握着黑矛。

    孟破眼眸瞪大,惶恐的盯着那魁梧的傀儡……

    酒馆内。

    安乐捏起青瓷酒盏,饮了一口温热的酒液,顺便从孟破身上抽取了六缕普通的岁月气,遂于唇间轻声吐出一个字:“杀。”

    拿小酒馆中的所有人生命来威胁他安乐……

    从他说出那句话开始,安乐心头便已经默认了他必须死。

    战傀与安乐心有灵犀,无比忠诚的执行着安乐的命令。

    二分矛猛地拔出再刺出,朝着孟破的头颅扎去。

    不过,从战斗开始,便一直关注这边战况的强者,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住手!”

    西梁国九境强者冷喝出声,一股磅礴的九境仙台威压便已然砸下,欲要让战傀的动作停止,救下孟破。

    这位九境尚未来得及赶赴而至,主要是孟破败的太快了!

    可是,这仙台威压甚至来不及落下,便被一剑给斩了个通透。

    第六山主青衣飞扬,就这般悬在巷弄上空,便使得那西梁国的九境不敢踏出一步。

    噗。

    战傀的一矛落下,孟破眼中的生命之火,就这般彻底的熄灭。

    冰冷的雨水拍打在他死不瞑目的脸上,溅起朦胧的水花。

    这位于近两日内,声名鹊起,在临安府内疯狂搞事情的西梁国问魔榜天才,就这般……毫无波澜的死在了巷弄之内。

    天地之间一片安静,只剩下滂沱雨水顺着狭窄的燕春里上空砸在人间发出的宛若瀑布般的轰鸣。

    燕春里外。

    西梁国的九境强者,眼眸紧缩,有些懵神,有些呆愣。

    没有想到有着小阎王之称的孟破,竟然就这般陨落在了临安府。

    酒馆内。

    凡人们早就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毕竟,先前那黑雾中的修行者,拿他们性命来当做给安乐下战帖的资本,等于说要杀他们,随时可杀。

    让他们感觉仿佛在死亡面前走了一遭。

    哪怕是性子泼辣的女掌柜,也是颤抖着双手,她再怎么泼辣,那也只是普通人而已,与修行人相比,天与地的差距。

    安乐扫了一眼酒馆中的情况,眉心泥丸宫中剑气铿锵,心剑一颤,释放出心神波动,弥漫交织在酒馆内每个人的心头,帮助他们压下恐惧,克服内心的阴影。

    “一切都结束了,放心吧。”

    安乐喝了一口老黄酒,用柔和的声音,道。

    女掌柜得心剑之力安抚,镇定了许多,眼眸中甚至流露出了狂热。

    “不愧是安大家,果然厉害!”

    “这样的货色,居然也敢来挑战安大家,安大家都未曾出手,只是一具傀儡,他都挡不住,还敢扬言挑战!”

    女掌柜兴奋的手舞足蹈,酒馆内,酒客们也是气氛热切了起来。

    安乐笑了笑,眸中闪过古怪之色。

    的确,安乐说不想欺负他们,倒也确实未曾说错,毕竟,安乐在战傀空间中击败了少年元帝。

    如今,这些人要挑战他,先胜过战傀再说,的确没说错。

    可是……这战傀可是少年元帝啊,真正五境无敌的存在!

    哪怕安乐一开始遇上,都是轻易的被击溃!

    说是不欺负,实际上就是在欺负。

    而且是往死里欺负,别人不知道战傀是少年元帝,一开始甚至会掉以轻心,当被少年元帝爆发的力量所震撼到的时候,已经落了下风,基本上就是被血虐一途。

    毕竟,少年元帝……可是能斩七境的怪物。

    安乐对比少年元帝的战力,亦是推测出,如今的他,对上寻常的七境,应该也是可以斩杀对方。

    哪怕是天才七境,亦可战上一场。

    燕春里之外。

    随着孟破的死去,第六山主便不再拦阻,飘然入了酒馆,伫立门口,第六山主目光盯着战傀,眼眸中浮现出一抹异色。

    他并未认出战傀就似乎少年元帝,毕竟,他无法将二者联想在一起。

    战傀先前展现出的碾压孟破的实力,让他心头颇为惊异。

    “傀儡?”第六山主凝眸,心头有所疑惑,不过也仅此而已,面色冷酷的他推开门,雨水掀起的水汽,顿时灌入酒馆之内。

    第六山主走到了安乐所在的位置,与他对坐。

    安乐亲自为第六山主倒了杯酒,并未开口解释,因为他解释不了,便懒得解释。

    第六山主想到了很多,安乐豪气万丈可借力的手段,掌握青山唤醒剑器内沉睡万载岁月的始皇意志,还有沧浪江上那唤来斩杀童关的血观音……

    安乐的手段很多,甚至无法推断出出处。

    显然,安乐还另有属于他自己的机缘。

    对于这份机缘,第六山主自然不会去过多的关注。

    “饮了这杯酒,我们去寻山。”

    安乐笑了笑:“好。”

    ……

    ……

    醉龙阁。

    西梁国天才们所在的楼层。

    一片安静。

    外面的暴雨轰鸣冲刷,黑瓦飞檐上,雨水交织成了水幕。

    屋内,美酒香气,菜品香味尚在萦绕,可一位位西梁国的天才们,却再也没有了吃菜喝酒的心思。

    孟破死了。

    身姿绝美的顾奈何倚靠在栏杆处,望着外面的暴雨景色,红唇微微嘟起,略带几分感伤。

    “怎么就死了呀,还想等着他败给安乐后,给他一场安慰呢,好可惜……”

    顾奈何红唇间,飘荡起叹息。

    “然后吸干他的精气?”顾黄泉瞥了她一眼,说道。

    “哎呀,哥哥你真讨厌!”

    顾奈何气呼呼的说道:“孟破毕竟是咱们西梁国的天才,他的老师更是十大阎王之一的楚江王,我怎么可能做吸干他这样的事情呢,最多……最多吸个七八成。”

    顾黄泉面容上流露出讥诮之色:“那伱还不是想要吸?”

    “来临安这两日,你吸了好几位文院的修行者了,差不多可以收手,这儿毕竟不是西梁都城,没有祖父护着我们,不能太过肆无忌惮。”

    “知道啦,那杀死孟破的是什么人?安乐说是傀儡……可五境傀儡能如此轻易的杀死孟破?哪怕是哥哥手中那尊五境最顶级的尸傀……也很难做到吧?”顾奈何大眼睛中闪烁起疑惑光芒。

    顾黄泉沉吟片刻,眼底闪过一抹兴奋之意,道:“有消息称,天师府的老天师曾将天师府内那珍贵无比的千年紫气金莲赠于了安乐,这具傀儡……兴许与天师府有关吧。”

    “道门擅长术法,符箓之术、玄黄之术,道门之中有一种符甲之术,这傀儡应该便是老天师研发出来,赠给安乐。”

    顾黄泉伸出舌头舔了舔,道。

    顾奈何点了点头:“拿这尊傀儡来堵住所有想要挑战他的人,倒是能省不少麻烦……”

    “哥哥,你说想要挑战安乐必须要赢了这傀儡,那安乐的实力会比这尊傀儡强么?”

    顾黄泉闻言,眼底不由闪烁过一抹嗜血的疯狂:“不好说……但至少不会差太多,若是实力弱傀儡太多,很难cao控好傀儡的。”

    “不管如何,我对这尊傀儡非常感兴趣,或许……能让我的尸傀之术,更进一步!”

    不过,顾黄泉很快眼底的嗜血便沉寂了下去,西梁国来的修行者,没有任何一个是正常的。

    “暂时不要去挑战安乐了,那尊傀儡……咱们西梁问魔榜上的那些天才,去了皆是送死。”

    “等第七山开山吧,到时候就能见识一下这傀儡的真面目了。”

    顾黄泉的话没有压低声音,楼层中的所有人俱是听的真切,一个个俱是没有抗拒。

    孟破都死了,他们去了……也确实是送死。

    不过,问魔榜上的天才,一个个对孟破的死毫无情绪波动,只是一开始震惊了一下,之后便不再在意。

    毕竟,问魔榜的更迭……太经常了。

    如今的问魔榜尚未出现一位盖压所有天才的领袖级存在,孟破也不过登顶了半个月罢了。

    顾奈何又凑到了栏杆上,深吸一口临安府那馨甜的雨水气息。

    “不知道安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呢?”

    ……

    ……

    还是醉龙阁,楼上。

    铁烈、窝台、图真、伯奇等元蒙帝国猎鹰榜的天才们,皆是伫立在了栏杆边上,锋锐的目光透过了雨幕。

    气氛有几分凝重和严峻,甚至……带着几分肃杀。

    “西梁国那个蹦跶的问魔榜第一……死了。”

    一身白衣的伯奇开口,他是元蒙宰相伯言的孙子,其父伯克战死沙场,被叶龙升以满江红一剑力劈为两半。

    故而,伯奇心头一直埋藏着一个复仇的火种。

    可惜,他的实力面对叶龙升,差的太多,而宰相伯奇却又无法放开手脚去杀叶龙升,因为宰相心系的是整个元蒙。

    众人之中唯一的少女戈小鹅,瞪大了眼睛。

    “就死了吗?死的好快……那孟破的实力还是不错的,哪怕是我对上,怕是都有落败的可能。”

    戈小鹅深吸一口气,她作为元蒙帝国猎鹰榜上唯一一位双五境圆满,对上孟破自然自信,可是也无法说如此快的杀死孟破。

    “那只是安乐的傀儡啊……”

    戈小鹅第一次感觉到了安乐的可怕。

    只是弄出来一具傀儡,就在几招之内,格杀了孟破。

    那安乐自身的实力呢?

    想要cao纵一尊强大的傀儡,自身实力绝然不会弱于傀儡太多,若是这样的话,对上安乐,等于说除了要面对这具傀儡,还要面对安乐……想一想,就可以感觉到莫大的压力!

    “铁烈哥哥,你说……你在五境圆满的时候,对上安乐……能赢吗?”

    戈小鹅凝重问道。

    然而,身躯魁梧的铁烈,伫立在栏杆之前,浑身都在微微的颤动着,却并未回答戈小鹅的话语。

    众人皆是愣住,视线落在了铁烈的身上,却是发现铁烈面容之上,竟是流露出一股莫名的……震撼之色。

    “胜不了,根本胜不了,甚至……我会败的比西梁孟破更快。”

    铁烈开口。

    话语一出,让众人俱是窒息。

    铁烈这般回答,着实冲击到他们的心神,难不成铁烈还自认为连西梁孟破都比不得?

    在他们眼中,那孟破……算个屁啊。

    铁烈摇头,言语中似乎带着颤动。

    “安乐拿出来的那尊傀儡……我仿佛……看到了陛下的影子!”

    ……

    ……

    秦相府内,水榭之间。

    雨水轰鸣冲刷,惹得水榭中的小池水暴涨,雨珠砸在池面,泛起波澜的涟漪,一滴滴水,宛若煮沸的开水,在鼓面上跳动。

    闲亭中。

    秦离士一身宽松便服,端坐在镂空石凳上,桌上摆着棋盘,其上错落晶莹剔透的黑白棋子,在他的对面,则是秦华安。

    秦华安经历了春闱中那一场面对安乐的失败后,心境倒是凝实了许多,整个人也少了更多的浮躁。

    父子二人对弈,棋子相互落在棋盘上,发出轻响,伴着雨声,颇为有几分闲情逸致。

    不一会儿,闲亭之中,有黑衣身影戴着蓑衣,缓缓浮现而出,朝着秦离士抱拳:“相爷,燕春里中,孟破被安乐抛出的傀儡数招杀死。”

    嗯?

    秦离士夹着棋子的动作,凝滞了一番。

    秦华安眼中亦是浮现出惊骇之色,孟破连续击败了司马普度和王麒麟,这样的实力……秦华安自问对上毫无胜算。

    “那傀儡什么实力……”

    “五境。”

    “傀儡能杀孟破,那安乐杀孟破应该更容易。”秦离士叹了口气:“此子……已经成气候了。”

    安乐的成长速度当真是太快了,底牌更是众多,哪怕是秦离士如今也无法保证,派遣九境修行者能否杀死安乐。

    沧浪江上,安乐反杀了童关……

    那血观音底牌,安乐可否再度展现?

    尽管主观上觉得很难,那样的底牌,哪能一直拥有,可秦离士摸不准。

    如今,安乐自身的实力,或许都已经达到匪夷所思的地步,若是想要杀安乐,至少得派遣七境圆满的修行者方有机会,甚至八境修行者方是最为保险。

    尚未踏足上五境,就有如此压迫力,那安乐一旦打破壁垒,踏足六境,锻体气海,炼神霞举……

    那怕是八境修行者都未必能够稳稳的杀死安乐了。

    “妖孽啊……”

    秦离士发出感慨。

    他看了一眼对面失魂落魄的秦华安,作为他秦离士唯一的子嗣,曾经秦离士看秦华安的天赋尚可,可与安乐一对比……

    差距太大了。

    “千秋之仇……如何能报?”

    秦离士眯了眯眼。

    没了下棋的兴致,他站起身,望着小池表面跳动不休的雨珠。

    “这棋你自己继续下吧,你不要想着去对付安乐了,如今的你,不配了。”

    秦离士背负着手,对秦华安说道。

    “我不想连最后一个儿子都没有了。”

    秦离士说完,便迈步踏入雨幕中,雨水从他头顶之上,如帘布般分开,无法落入他的身躯分毫。

    他一步一步出了府邸,朝着皇宫方向而去。

    秦离士觉得,以他的力量想要杀安乐,做不到了……

    但是,赵家天子却还有这份能力。

    他得让赵家天子感受到安乐的威胁,让赵家天子下定决心除去安乐才可以。

    ……

    ……

    孟破的尸体被希两国的九境强者带走了。

    血水被巷弄中的积水给冲散,半点未曾留下,只剩下那交锋留下的蛛网般的裂缝。

    安乐取了一枚元灵通宝,递给了女掌柜。

    “掌柜的,给我再打一壶酒,多余的银钱便不用找了。”

    安乐一笑:“今日多有抱歉,不过放心,今后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

    一枚元灵通宝可是价值不菲,女掌柜知道这是安乐拿来安抚大家心绪的银钱,所以倒是洒脱,没有跟安乐推搡。

    “安大家说哪里话,今日难得因为安大家,我等凡俗,才能亲眼见识到修行者的世界……”

    “不过,不得不说,修行者的世界是真刺激啊,可惜,我等凡俗,没有踏足这个世界的资格。”

    女掌柜感慨道。

    安乐温和一笑:“世人有世人的生活方式,平凡未必不好,人间烟火……有时候是很多修行者梦寐以求的。”

    女掌柜似懂非懂。

    不懂便不去懂,女掌柜扫视了一眼店铺中的酒客们,笑道:“诸位有口福了,今日所有的单,都由安大家买了。”

    “诸位敞开了喝。”

    随后,女掌柜笑呵呵的去给安乐打了一壶新的老黄酒。

    安乐取了酒,便与第六山主一同出了酒馆。

    两人的身形,逐渐朦胧消失在了长街雨幕之中。

    女掌柜怔怔的看着消失的安乐,眼底终究还是涌现上一抹敬畏。

    ……

    ……

    安乐撑着油纸伞,收起了战傀,战傀凭消失,惹得双手抱胸,冷酷至极的第六山主眼眸波动了一番。

    二人一同出了燕春里。

    一道道强大的心神顿时扫荡而来,不过在靠近之后,便皆是识趣的收走。

    毕竟,第六山主的威慑力还是存在着,若是因为肆意的探查,而惹怒这位冷酷的山主,怕是不好收场。

    “安乐,你如今既然在临安府附近,便选择周围的一座山岳,作为对话圣师之地吧,另外,第七山则是会在你选择的山岳作为山体。”

    第六山主说道。

    安乐点了点头,看了第六山主一眼,忍住向第六山主身上抽取岁月气的冲动。

    因为马上要对话圣师,安乐想攒着这机会,看看能否从圣师身上抽取到岁月气。

    二人顺着御街主干道一路行走,第六山主周身不沾雨水,安乐则是撑着油纸伞,挡下雨幕。

    一青衣负厚大的松木剑匣,一白衣腰间别一竹剑,俱是属于气质不同的剑客之流。

    一路来到了临安城门口,诸多跟随的心神感知,俱是震动!

    他们很清楚,安乐和第六山主离开临安府,只有一个目的……

    那便是去寻山,安乐将去对话圣师!

    安乐对话圣师之地……便是未来的圣山第七山,圣师的考验将会落在那座山岳之上!

    圣山第七山,若是能成为山主,入圣山,成为圣师门徒,未来无可限量。

    漫长岁月以来,成圣师门徒的山主,基本上都能破入十境,尽管这些山主们大限临近后,都会人间消弭,可是有传言说,他们大限将至后,被圣师带往了传说中的“圣境”,延续寿元,获得更漫长的岁月,可以冲击十一境。

    这也是为什么圣山超然的原因,尽管山主们在天下间的实力不是最强,但是,因为圣师的缘故,山主们便得以超然。

    安乐与第六山主出了临安城,城外的雨幕冲刷,天地灰蒙蒙一片,看不得半点寒山虚影。

    安乐撑着油纸伞,望着灰蒙蒙的天地,眯了眯眼。

    “此间寒山数十,你择其一,为第七山。”

    第六山主道。

    话语落笔,第六山主抬起手,松木剑匣开启一寸,一柄七彩色的剑器从中飞驰而出。

    屈指一叩,这柄七彩色的剑器便陡然弛掠而出。

    仿佛一道撕裂天穹的虹霞。

    蛮天的雨幕,顿时被一分为二,在安乐的眼前,露出了一座座迷蒙在烟雨之间的寒山。

    可以说,这便是成为对话圣师之人的牌面,拥有则选第七山的资格,哪怕未来没有成为山主,第七山的出现亦是与其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当初李幼安选择了一座山,可惜那时候本该开启的第七山,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圣师推迟了。

    “慢慢选,这是你的权利与荣耀。”

    第六山主说道。

    安乐点了点头,缓缓闭上了眼眸。

    临安府内,越来越多的心神交织弥漫而出,汇聚在城池之外,盯着那在暴雨之中,撑着油纸伞的少年。

    天玄宫中,赵家天子端坐皇座,举目眺望向临安府外。

    刚入宫阙的秦离士也止住了自己的话语,扭头释放出心神感知,关注着这一幕。

    文院,一座茅草屋中。

    大夫子朱火喜正在为学生们讲述属于他的儒学理念,刘越端坐在其中,安静且认真的聆听。

    忽而,朱火喜眸光抬起,止住了讲述的话语,望向了临安府外。

    文曲碑的碑庐之下,雨水冲刷着,二夫子庞纪背负着手,伫立在此间,亦是望向了城外。

    醉龙阁上。

    陷入沉思中的元蒙猎鹰榜上的天才们俱数反应过来。

    铁烈魁梧的身躯,直接从醉龙阁高楼上一跃而出,撞开雨幕,落在了长街之上。

    伯言、窝台、图真、戈小鹅等人俱数跟上,漫步雨幕之中,朝着城外徒步而去。

    顾黄泉与顾奈何二人,也带着西梁问魔榜的天才们,俱数出醉龙阁,至于死去的孟破,却无人再去关注,哪怕他曾经为西梁带来了融于,连胜小圣榜的司马普度和王麒麟,可一死去,对于西梁问魔榜的天才们而言,就是昨日黄花,毫无价值。

    陆紫薇握着藏于剑鞘中的湛蓝色剑器,眸光望着漫步御街的元蒙猎鹰榜天才,以及西梁问魔榜天才。

    她亦是飘然而出,气机释放,带着大理国星辰榜的天才们俱数跟上。

    除了这三方人马以外。

    长街之上,还有单独的身影在行走。

    感业寺少观音,面容绝美,穿着白色长裙,赤着足,三万三千烦恼丝盘起,以一根紫竹钗固定,颂念佛语,周遭的雨水仿佛都在扭曲。

    莲华寺的佛子,一身火红僧服,腰间佩二十四块金色莲瓣腰牌,腰牌上镌刻佛相,二十四腰牌,二十四尊佛相。

    佛光璀璨,如转世佛在行走,雨水尚未落下,便被蒸发。

    还有烂柯寺的人间行走,同样是光头和尚,不过穿着湛蓝色的僧袍,眉清目秀,看上去很寻常很普通,但背后却自生佛光。

    佛门三寺的天骄,各自于临安街道上行走。

    哪怕是铁烈等人,俱是被吸引了目光,面色肃然起来。

    另外,还有真武观的道子,和天师府的小天师,二人看上去分别不大,皆是身穿道袍,头戴玉冠,背负桃木剑,脚踩黑白格子布鞋,自雨幕中飘摇中走来。

    唯一不同的是,小天师道袍为纯黑,真武观道子的道袍为纯白。

    黑与白的交织,宛若太阴太极的碰撞。

    暴雨下的临安府,本该安静,可是,却因为这些人的到来,一下子变得热闹了起来。

    俱是朝着城门外行去,很快便在城门外碰面与汇聚。

    当然,各自站在一处地方,遥遥望着那撑着油纸伞,静立在城门口雨幕下的安乐。

    临安府外的官道上,一位头戴斗笠的红衣少女,缓缓走来,背后霞光漫漫,宛若托举着她的身躯,入星穹一般。

    抬起头,绝美容颜仿佛融于烟雨之中,来者正是从沧浪江战场赶赴归来的叶闻溪,她迟了这么些时日才赶赴到临安,那是因为她在沧浪江战场突破了双六境的壁垒。

    她很快止步,静静眺望。

    在这一刻,安乐仿佛成为天地之间的焦点。

    因为,他的抉择将成为天地间新的焦点,故而他便成为了焦点。

    天地间一片肃静。

    所有人都未曾说话,甚至连呼吸声都放缓了。

    尽数盯着撑着油纸伞,闭目静立的少年。

    元蒙、大理、西梁的天才们,还有从临安府内走出的大赵的天才们,被孟破击败的王麒麟,面色苍白的司马普度,还有一脸淡然的秦华安等等小圣榜的天才。

    他们都在盯着安乐。

    大雨磅礴,砸在地上,宛若千军万马落下的蹄声、战鼓声。

    安乐缓缓睁开眼,望向远处被剑气隔开展露而出的座座寒山。

    在他的眼中,那一座座寒山,仿佛有锋锐的剑气喷薄而起,剑气登高,似在争渡!

    山有灵,现锐气,锐气如剑气,冲牛斗,灌云霄!

    只为能够被安乐选中!

    安乐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剑气宛若冲散暮云的山岳。

    唇角挂起一抹笑。

    抬起手,屈指在腰间青山之上轻轻一叩。

    青山发出了嗡吟之声,遂从他的腰间窜出,化作一道剑光。

    安乐合起油纸伞,踏出一步,身形似乎与剑光融为一体,朝着远处被选中的寒山飞速弛掠而去!

    第六山主唇角一挑,他知道,安乐已经有了选择。

    在安乐动身之后,临安府内,天才们彼此对望,遂纷纷爆发出了气机。

    宛若满江鸥鹭,进行一场争渡。

    这是整个天下,年轻一辈最顶尖的天骄们的齐聚。

    道子与小天师一笑,二人脚下生云雾,宛若腾云驾雾,追逐安乐而去。

    佛门三寺,少观音、烂柯行走与莲华佛子三人亦是缓缓迈步,可土地在他们脚下仿佛不断的缩掠,犹如缩地成寸的神通。

    叶闻溪剑气荡起,撞开云流,少女御剑乘风,紧追而去。

    铁烈、窝台、伯奇和图真四人全力以赴,气血翻涌,雨水被撞的烟消云散,化作流光冲了出去。

    这一刻,灰蒙蒙的天穹似乎都明艳了许多,因为这些天才们的释放斗艳而明艳起来。

    众人都在维持着几乎等同的速度,因为他们不能超越安乐,安乐是择山之人,他们若是超越了安乐,便不知山是何座。

    但是,在有限的距离内,他们彼此争锋着。

    道子与小天师争锋,佛门三寺的传人在争锋,猎鹰榜上的天骄与这些江湖顶尖势力传人们争锋……

    大雨磅礴,时不我待。

    他们的争锋,从此刻前往找寻第七山的路上便开始了。

    安乐的心神感知到了身后的情况,可是他不在意,也懒得在意。

    光彩破开了珠帘般的雨幕,安乐在前方裹在青山剑气中弛掠,身后跟着一位位天骄!

    轰隆隆!

    穹天之上,云后有惊雷翻涌!

    安乐裹挟着剑光轰然落下,青山轻颤,被安乐握住,别在了腰间。

    山间云雾缓缓散去。

    安乐望着这座熟悉的山,唇角挂起一抹笑。

    山本无名,饮醉松来扶我,故名扶松。

    缘,妙不可言。

    安乐一笑,重新撑开油纸伞,宛若一朵山脚下盛放的花朵。

    白衣胜雪,腰佩青山,手拎黄酒。

    登山,与圣师对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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