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传说与现实
15传说与现实 即便是感受到了那个男子前后矛盾的态度，那充满火药味的言论，那几个在黑夜中摸着石头过河的探世者也在模糊不清的理由里选择了继续他们的旅途。虽然说六个人各自的想法众说纷坛，对以后发生的事情都浮想联翩，可仅仅只有何枫一个人产生了回家的想法。何枫在和大家议论的整个过程中似乎只是手握着不太想去的观点，甚至都懒得为他的观点做一个辩护。他的心思全都聚焦在事物上面，这些从本界运过来的食物和他在本界吃到的菜肴差不太多，倒还挺符合他的口味，还多了点神秘感，让他更有食欲了。 神秘男子给予他们的告诫如同阴云一般一直悬浮在众人的头顶，这意味着他们几个无时无刻不行走在暗界人民的大聚光灯下，走到哪里都可能被认出来，只不过黑暗带来的掩护能给他们若有若无的安慰，让他们不至于在每个地方都那么显眼。离开饭店的时候，惠礼安提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问题，那就是为什么男子能够在黑暗的环境下面能够直接认出这么几个陌生人。惠礼安认为，本身在暗界能有这样的辨识能力已经非常可疑，如果是长期居住在暗界的人不可能见过他们几个新人，至少不可能直接通过“秦皇组”这个名号直接推断出特征，找到目标，如果是考虑那些经常在古灵市场和暗界地区进行来往的人，那就不太好说了。秦天说，秦皇组两次来古灵，见到的人都不太多，除了为他们搞到****交易权的面具的于刚叔叔，就是那个为他们做引导的守门人了。秦天没有注意到他们经过古灵市场的时候那个守门人在不在那里，问了其他人，同样没有头绪。当然，也不能排除那个男人会去古灵转悠几圈，说不定就见过他们几个。没有充足的事实，这样的考虑完全就是无解。 这条离暗界之门最近的街道叫做安萨里维，可以说是暗界最繁荣的一条街。话虽如此，人流量却不见得有本界随便一个小街区来的高。安萨里维店铺还算多，让这条街占了相当大的面积，徒步要贯穿这条街大概需要一刻钟的时间。路上能看到的最多的就是吆喝的人，多半是饭店，水果摊或者是卖衣服的，可是尴尬的人流量怎么也看不出这是吆喝能够增加生意的。秦天一直对这里的衣店感兴趣，就随便找了一家进去看看。衣店里的衣服同样是从本界进货，，倘若是暗界，只有声引子的天下，没有材料可以用来做衣服，如果是这样的话，衣服也没有了好看与否的说法，只会去攀比舒适度罢了，再多的光鲜亮丽都会隐匿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穿过安萨里维，会有几个比较小的街区，这条街似乎更倾向于依附那些小区，也就是居民区。这些街道大多数没有名字，仿佛是居民区的伴生产物，本身不是一个独立的存在。这些小街道的人会比安萨里维更少，而且人往往只会在一天的早晨和晚上出现（暗界的作息完全是靠时钟来计时，没有自然现象的出现。由于时钟在长时间运作后会出现明显的误差，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去本界校准标准时间），因而街区的面积会小的多。街区穿插在居民区之间。所谓居民区，不如称之为富人区，想要在暗界地区买一套房子，付出的价值可能可以在本界买个一栋楼。主要原因只有那些开发者才会知道，暗界产物引起了消费者的筛选，因而来到暗界的人通常经济实力非凡，黑心商家借此一次一次抬高价格，久而久之成为了富人的天堂。而那些仅仅是来暗界做矿工的人，可能要自己动手造自己的房子。 穿过居民区大概花了六个人二十分钟，剩下的一段路是由荒芜的地界形成的，也是暗界人最少的地方。探世者小组注意到，最单一而奇怪的暗界郊外，能够看到的人都是携带工具的，应该都是这里的矿工。进入郊外没多久，他们就看到了地上歪插着的告示牌，上面突起标注的声引子告诉他们，这里是德德里矿区。他们费尽腿脚，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陈无试图对矿区的地貌下一个定义，但看了老半天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按照他的说法，这里有着丘陵一样的此起彼伏的小丘，也有高的无法估测的峰林，有遍布裂隙的深谷，以及不计其数的小盆地。陈无朝前面形态诡异的世界大喊一声，传来的回响告诉他只有更加无法判断的地貌信息。但这样也不难理解，毕竟这里是矿区，这里的人们，甚至他们的先辈，都尝试在这陌生的土地上挖掘出自己的财富，没有人告诉他们应该朝哪个方向开凿，去开掘。严格来说，这并不是自然形成的景观，而更像是一种“遗迹”，是人活动留下的遗迹。脚下的土地破败不堪，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远方的山峰也会被渴求财富的人们踩在脚下，成为新的遗迹。而更为遥远的天边，那个方向没有传来声引子的回传信号，是那个方向一望无际？还是说有其他更加神秘的物质？从古至今是否有人跨过远处的高耸山峰？谁也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那天空之上呢？这个世界有没有一个“顶”？无人知晓，无人接触。若是问问那些常年在矿区工作的矿工，他们可能会讲一些天马行空的幻想，然后继续埋头工作，要是问他们愿不愿意去那边探索一下，他们可能会更愿意用自己的镐子挖过去。 到处都可以看到地上竖起来的歪斜的声引子长柱子，长短不一，表面有明显的切割痕迹，有的光滑，有的粗糙，可以看到人们当初人们为了开凿这一片地方花了相当多的功夫。地上分布了大量的声引子碎渣，还有前人遗弃的损坏的镐子和斧子，零散分布的饭盒和烟头，每走两步都可能被地上的石头和横斜的柱子绊倒，要想在这样的地方跑起来还真有些困难。空气里弥漫着不可描述的刺鼻气味，就像是冲淡的水泥味，远方传来的声信号看起来是雾蒙蒙的一片，强烈的信号回传告诉他们那就是高密度的声引子粉末，也证实那儿应该在进行施工作业。装满粉尘的空气并不是探索的好去处，所以他们将目标改成了更加偏远的空闲矿区。大概十五分钟过后，一行人到了另外一个更加安静的地方，路标显示这里是“降雷矿区”。直觉告诉他们这降雷二字绝对独有其蹊跷之处，不同于德德里矿区，降雷则与这里的环境有关，和这里人迹罕至、荒废的环境做个对比，这里绝对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这是费迅得出的结论。 然而越是人少，就越有利于他们的工作。这意味着可以随心所欲触摸这里的秘密，动用自己能获得的一切工具而不受影响。他们发现了几个类似山洞的奇特结构，基本上就确定这是一个不错的地点了。而此山洞又非彼山洞，与其说是洞，不如说是一张网，纵横交错的声引子贯穿狭窄的洞xue，如同被钢筋刺穿的管道，这就导致原本就不宽敞的洞xue变得更加拥挤，难以穿越。有些地方得趴着过去，有些地方要侧着身子翻过去。这样的结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在犹豫了一会儿后，探世者小组觉得应该进去走走。 这次是陈无打头阵了，作为队伍里面最高的人，它的作用相当于标尺，能够测量出哪些地方能过，哪些地方不能。有纵向的标尺就必然有横向，想到这里，大家不约而同望向何枫。何枫一开始就没什么动力，慢吞吞走在队伍最后面，大家这样看着他，他嘟囔了一句：“想说我胖，就直说呗，我又不会，呼，生气。哼。” 这如羊肠一样曲折的小矿道是自然形成的鬼斧神工，自然会出现很多窄到过不去的口子，陈无会用匕首敲击顶上较薄的部分，好在此处声引子的硬度不太高，花不了几分钟就能扫清大部分障碍。人过之处，一路都是碎渣留下。在拥挤的环境行走是一件颇累的事情，要弯腰，坚持挺长时间，容易腰酸背痛，尤其是像陈无这样高的，更是憋屈。充斥着脚步声和喘气声的矿道，混杂进去几声抱怨的声音。 矿道在不经意间变宽了，前方的洞xue形状脱离了原来的条形，而是变成了斜向扁平的形状，脚下的路向右倾斜，头上的顶向左倾斜，恨不得整个人都得斜着走。好在高度足够，勉强够人直立行走。这样的过程持续的时间并不长，较为内部的矿道变得比较宽敞，虽然地上和头顶都有成片成片的柱子，但是相比之前的路会好走很多。他们注意到，更深处的柱子相比于外面的柱子会更加粗大，形状也更加不规则。这些声引子柱子有点像石钟乳，石钟乳是近锥形，有其形成过程，声引子的形成过程却不为人知，只能用鬼斧神工来形容。 费迅打了个哈欠，走路的脚步渐渐放慢了，没走几步，又是一个哈欠，空气中充满了困意。陈无回过头，拍了拍费迅的脸：“费老师，到你的午休时间了？” 费迅揉揉眼睛，摇晃着脑袋，说：“唔，平常这个时候在学校，都到午休时间了，没有人能阻止我午睡……唔……现在还是吃过了午饭，确实有点……” “要不我拽着你走？” “嘿嘿……这就不用了吧，新世界可以扫除我的一切困倦！” 走过较为宽敞的条形矿道，前方是一个巨大的洞xue，和前面相比更加复杂，结构更加多样，粗大的石柱依旧遍地都是，地面起起伏伏，布满裂隙。 惠礼安在石壁上面发现了一些异样的声引子回传信号，相比于正常信号，异样的信号听起来更加杂乱无章，而且偶尔会出现少量传播延迟。她伸手去触摸，那石头的质感相比于石壁完全不同，有些地方特别扎手，有些地方则尤其光滑，硬度大于石壁。在经历了大面积侵蚀之后受到的磨损较少，也就解释了它为什么在石壁上明显突起。惠礼安叫来陈无，陈无则启用了预先准备的开掘镐，开始开凿周围一圈的柔软石壁。秦天在不远处发现了液态物质，就好像是地下溶洞的含水层。不过她不能够确定液体的成分，至少不能说是普通的水，因为液体中出现了微弱的声引子回传信号。她拿出了不透明容器，取了一些样本密封起来。 费迅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意识到自己不合时宜地开始困倦了，很想睡觉，很想，意识不太清晰，眼皮子一直再往下贴合，头，很重，很重……只是因为不能睡午觉，只是因为昨天晚上因为太兴奋而睡得很晚…… 啊……要给大家拖后腿了啊……可是为什么啊，明明是如此有趣的冒险，却困得比那漫长的午间自习课都厉害……比听到了广播里面外语的音频还想要闭眼……唔，这是为什么…… 费迅又一次努力地睁开眼睛，除了他以外的五个人都在寻找附近有研究价值的资源，自己也应当做些什么才对。但是……呃…… 神情呆滞着，意识又模糊了一会儿。 他好像已经想不起来自己要做什么了，他看着石头墙壁，要寻找……找什么？在做什么？ 这绝对不正常，天旋地转……明明可以打起精神……好像手在石壁上面乱摸，要摸什么……什么也不知道。 意识又断片了，可……唔……头怎么这么晕，这不是困倦，这是什么？这个时候犯困，不可以……有让自己清醒的方法…… 费迅在众多零散的思路里面靠潜意识寻找了对付自己的方法，毫不犹豫，抡起巴掌就是一记耳光！ 啪！ 众多分散的意识刹那间凝聚成了最清晰的那一个，他双眼猛地一瞪，世界清楚了，稳定了，费迅又回到了自己身上。他看着自己发红的手掌，脑海里确定它是手掌，嗯，没有忘记，现在思路比较清晰，心中的目标，没错，是要在这个大矿洞里寻找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或者有研究意义的东西，说不定能卖一个好价钱。 可是，为什么面前的世界，如此陌生？ 费迅跺脚发出声音来查看周围的环境，灵魂几乎又一次被抽离——这四周安静的离谱，完全没有自己同伴的信号，这附近的东西也是自己没有见过的，陌生的，冰冷的，孤独的。 这，是哪里？ 费迅朝洞里大喊一声，声响在洞壁四处撞击，没有一点声信号告诉他队友们在哪里。他明白了，自己这是莫名其妙的迷路了。 他唯一的出路就是摸着墙慢慢向前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越走，却越迷失。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连自己从哪里来都不记得了。他想了想，还是寻找出去的路吧。 走吧…… 为什么会这样…… 他沿着墙壁走，不断地抱怨着。 他希望沿着自己右手边墙壁一直走，可能会找到出去的路，但是事实证明并不是这样，他好像越走越深，而且根本没有返回的征兆。他躺在了这里，就像一滩没有力气的泥巴。 他又把自己的领口往下拽，露出了脖子上的血十字项链。而这些东西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简直是一文不值。他盯着闪闪发光的装饰物，面如死灰。 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呼唤他，但是并不是他的朋友们的声音。 秦皇…… 他感觉自己产生了幻听。 秦皇…… 是谁？是谁在呼唤着他的小组？ 费迅突然间就想起了那个传说。 费迅只是记得，那是有关阿迪尔家族的一个传说，就是讲了一个男人在山洞里面迷路的故事，只不过不是在暗界，能看得见路，不过他也不能够找到自己的队友。最后筋疲力尽的时候，看到了过去的自己，才知道那是一个时空的裂隙。费迅知道那是传说，不过自己现在的状况竟然和那个故事如此相像，山洞迷路，找不到队友，难道再往下去就是看到过去的自己？自己难道能见证时空的裂隙？ 费迅站了起来，望向矿道的尽头。他仿佛就被传说中的那位先辈附了体，总觉得什么会发生，但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样的感觉何其奇妙，他是行走于传说与现实中的男人。 他叹了口气，又坐下来。 矿洞的尽头传来一声轻微的跺脚声，那个地方站着一个人。 费迅有些恍惚地抬起头，注视着那个隐隐约约的身影。他只能辨认他的体型，好像是个女人，她是谁？但不管怎么样，都应该是一个特殊的角色吧。 他想，自己本应该感到异常兴奋的，这恒久的倦意和对那个故事的回想，突如其来地抹杀了他的好奇心，让他只是淡然地望着那个身影一点一点向自己靠近，却不想作出什么反应。本来，他就是无所依靠地坐在这里，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不可能看清她的脸，只是一个轮廓而已，但那也够了。那女人的身材有一些迷人，偏瘦，头发很长很长。她走的很慢，没有说话，似乎也和费迅一样在迟疑着什么。 直到女人走到了费迅的面前，费迅才站了起来，面对她。他比女人略高一些，只觉得那分压迫感在急剧下降。 “秦……皇组，是吗？” 那个女声，音调有些低，虽有一分掌控局势者的冷静和从容，但其中也能听出那仅有的一丝犹豫和怀疑。 费迅犹疑了一会儿，用平静的语调说；“是的。”不敢再多说什么。 女人吐了一口气。半晌，她缓缓地坐在了地上，拍拍地面，说：“坐吧，费迅。” “嗯？你认识我？”费迅迟疑了很久，又想坐，又不想坐。到最后，他几乎是尴尬的半蹲。 “别怕，孩子，我当然认识你，毕竟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想，要是这里有光，你当然也认识我。好几年过去了，不知道……你对我的声音还有没有印象呢？” 费迅神经绷得很紧，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他真的觉得这个声音好熟悉，好像是自己的一个什么朋友？不清楚，这应该是一个熟人吧…… 当他将时间推向自己的少年的时候，便恍然大悟。那个模糊的身影一下就清晰了。费迅倒吸一口气，他认出来了，认出来了！如果没错的话，她是神行组的第三位成员，是神行组的至高谋士！他几乎要跳起来，大喊出了那个名字！ “真言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