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高家村群鬼索命,云麾将应约化怨
话说那日,郝府太夫人邓姿,请了二仙观假仙师,于自家府上驱魔捉鬼,那假仙师有模有样,自是好一番耍闹,却是不知,因口中所念咒语真言,太过肤浅,早已是被任道灵和太夫人看破了行藏,众人正自对账之时,不料,一众阴魂冤鬼,却于法坛前,显了真形。 见众鬼物显形,那假仙师,自是百般的无奈,万分的尴尬,也不知他是否真个有些本事,竟是硬着头皮,大喝一声,朝法坛走去,欲要再些个施法,驱魔捉鬼。 “呔,见本……仙……师在此,尔等也……也……也敢现身,待本仙师,一……一记天雷,轰……”,那仙师行至法坛,随手掏出黄符,便是口出狂言,尚未等其言罢,只听‘’的一声脆响,那仙师左脸之上,便是多了一道黑色的掌印。 “呔,好大的……的……的胆”,那仙师,莫名其妙,挨了一记嘴巴,虽知身前,皆是恶鬼,却也是心中火起,便是喝了声‘大胆’,只是此番,未等其言讲完,又听‘’的一声脆响,那仙师右脸之上,便也是多了一道黑色的掌印。 “哇呀呀呀,真个以为本座,乃是江湖卖艺之辈”,那仙师接连挨了两记耳光,早已是恼羞成怒,嘴上吼叫不停,手,已是向自家怀中摸去。 一众阴鬼冤魂,自是不管那仙师行为,还未等仙师掏出甚厉害法器,便已是‘,,,,,……’,兀自朝那仙师脸上甩起了耳光,那仙师,又接连挨了三十余记耳光,便是头上所带的纯阳巾,都被扇飞了老远,他早已是神情恍惚,眼神迷离,劈头散发,两腿一软,便是瘫坐于众阴魂冤鬼之前。 说时迟那时快,那仙师行至法坛,挨了众鬼掌掴,不过片刻功夫,众人见那仙师,已是被众鬼收拾的瘫软在地,也是心下骇然,早已没了主意,太夫人也是显出惊慌之态,便冲任道灵道,“道灵,如何是好”。 “嗯,不若,我去问问这一众阴魂”,说话间,任道灵已是离了太师椅,朝着一众阴魂走去。 众人见任道灵出手,心下大安,这才有了胆量,去观瞧那些个动手打人的阴魂冤鬼,只见方才出手的两个阴魂,皆是官差行头,一手还握有令牌,一手执有黑铁弯钩,胸前自是一个‘差’字,众人看的仔细,这二位,哪里是甚冤鬼,分明是地府的鬼差。 任道灵自是不知何为鬼差,他慢步向前,初时,那两个鬼差和一众阴魂,还未有动作,只是盯着这十五六岁的少年,待得任道灵行的近了,众阴魂这才大惊失色,纷纷跪倒,磕头如捣蒜一般,那两个鬼差虽是未有下跪,却也是躬身,行了个大礼。 郝府一众子弟,见了这些个阴鬼行为,真个是心中剧震,已是认定任道灵,乃是神仙人物,太夫人也是喜笑颜开,冲着众人道,“如老身所言,道灵仙门子弟,真是天降鸿福,叫老身于归途,结识道灵这等真仙”。 且放郝府众人不谈,任道灵见了一众阴魂,对其行如此大礼,忙命他们起身,众阴魂却是不肯,你一言,我一语,道起了自家冤枉,霎时间,嘈嘈杂杂,任道灵也是未有听清众鬼言语。 “莫要聒噪,便是我二人,言于上仙”,一鬼差冲众鬼大吼道。 随即,那鬼差,抱拳拱手,冲任道灵言说道,“上仙,在下名唤郭仁,这位,乃是我友张义,不知上仙您,屈尊至此,可有差使”,那鬼差道。 “我非是上仙,如今乃是凡俗,你二人既是鬼差,领了这一众阴魂,地府转世投胎便是,怎却于此处,闹腾了三年之久”,任道灵道。 那鬼差本欲回话,却是觉任道灵一身仙灵之气,颇为熟悉,便开口问道,“上仙,您这一身仙灵之气,在下似曾相识,不知在下,可曾与上仙有过一面之缘?”。 任道灵未化形之前,便是伫立于地府之门,九幽之口,已有千年,待得化形之时,灵气四溢,惊天动地,那些个鬼差判官,自是多有察觉,任道灵心思单纯,却是聪明,他自知其中缘由,只是心中谨记师尊教诲,不许他,与外人言说他乃是天仙下凡一事,便否认了鬼差所问。 “你倒是未曾言明,何故于此处闹腾三年之缘故”,任道灵再向那鬼差问道。 “上仙有所不知,这几百阴魂,皆是枉死,逞凶之人,便是这大顺国,云麾将军郝继龙,我兄弟二人,便是见这些个人,死的可怜,故而迟迟未带他们回地符投胎,才于这将军府上,闹腾了三年”,鬼差郭仁道。 “难怪我听太夫人言说,三年来,请了如此多的法师和尚,也是驱不尽府中恶鬼,原是有你二人相助”,任道灵道。 那二鬼差,只是笑道,“还望上仙见谅”。 “既如此,乃是这家主人的不是,你们去寻那郝继龙,讨要说法便是,何故非要这般闹腾”,任道灵道。 “这便难了,那郝继龙,多行杀伐,一身煞气,岂好相与,若是他不肯与我等相谈,这一众阴魂,也是不好与他讨帐,只得如此行事,便是要夜夜吵闹惊吓他郝府老少,直待他低头认错,来与我等对峙”,张义道。 “你二人,且于此稍后”,任道灵道,言罢,便向太夫人处走去。 待得任道灵行至太夫人身前,太夫人忙开口问道,“道灵,那一众阴魂,怎番说辞”。 “嗯,这些阴魂,皆是被太夫人之子所害,便是由这两位鬼差带领,前来讨要说法”,任道灵道。 “哎呀,这如何是好,道灵,你乃神仙中人,我见这些个阴魂,对道灵你,可谓是敬畏有加,便是快驱他们去罢,日后,老身定会为他们建立祠堂,多施香火供奉,赎清我儿冤孽”,太夫人焦急道。 任道灵正自要开口回复,却听一声冷哼,众人皆是朝声音传来方向望去,来人非是旁人,正是云麾将军,郝继龙,这三年来,他一日也未曾来过这后花园,皆因其知晓个中缘由,便是心中有鬼。 只是今夜驱魔,闹得动静大了,早有小厮,去与他言说,他心系老母安危,也管不得那许多,便是手握百炼钢枪,领了一众亲兵,欲要与这些个冤魂拼命。 待他行至后花园,正是听见了太夫人与任道灵谈话,故而一声冷哼,多是对这些冤魂不屑,他冲着太夫人行了一礼,便叹气道,“唉,儿子不孝,便是让老母亲您,这般忧心,今日,儿子便是拼了命去,也要了了此事”。 “我儿,为娘,已是知晓了这些个冤魂恶鬼来意,便是有道灵在,必会保你无恙,我儿大可放心”,太夫人对郝继龙道。 郝继龙自是不知任道灵能为,他对道士和尚之流,向来是不甚恭敬,只觉这些人,皆是满口禅机,多是招摇撞骗之辈,只是见了任道灵这般的样貌气度,心中也是一番赞叹,他稍施一礼,对任道灵道,“这位道姑,便于我上前对峙”。 任道灵听闻人人皆唤他道姑,他也是不愿再做解释,只是一转身,便领着郝继龙,行至法坛之前,众冤魂所在之处。 “上仙真是好手段,便是这等倔强之人,也能感化”,郭仁见郝继龙随了任道灵前来,先开口道。 “乃是他自家来此,非是我感化”,任道灵道。 一众冤魂,见仇家至此,皆是龇牙咧嘴,露出凶相,纷纷上前,似欲生吞活剥了郝继龙一般,郝继龙也是未有惧色,便是一声怒喝,“放肆”,那一众冤魂也是色厉内荏,见郝继龙煞气逼人,也是再未敢上前半步。 那鬼差见了,也是一笑,摆了摆手,便冲郝继龙道,“你这厮,无辜害了人家高家村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性命,怎还如此猖狂”。 郝继龙听闻鬼差言语,也是细细打量,见非是高家村冤魂独自作怪,乃是鬼差相帮,这才心下稍安。 “我观你二人穿着,必是那地府的鬼差,这天下,旦夕之间,多少人身遭迫害,含冤枉死,怎地偏偏我家,偏要被这些个冤鬼讨债,莫要与我讲甚因果报应,我于战场厮杀多年,又在那朝堂之上日日勾心斗角,多是见惯了人间之事,自是不信甚因果”,郝继龙道。
“嘿嘿,自是没甚因果报应,所谓因果,不过人情世故,利害关系,单凭了这些个冤魂,怎敢于你云麾将军府上作祟,只是算你倒霉,我二人,六百年前,也是被无辜残害,含冤而死,也是巧了,那判官见我二人面善,也算上人见喜,故而降下这锁魂的阴钩,捉鬼的令牌,也成了一方鬼差,我等听闻高家村之人陈情,起了共鸣,心生了怜悯,便是要与你,讨要生前孽债”,郭仁笑道。 鬼差张义也是插话道,“郝继龙,当年你与大离国交战,驻扎于高家村,人家一村老幼,箪食壶浆,你手下将官,却不知好歹,那夜强抢民女,害了多少高家村闺女清白,你非但未有惩戒,还怕此事传将出去,坏了你的前途,竟是命人屠戮了高家村一众老幼,又将此事,推诿于大离国屠村,你也真叫个心狠手辣,毫无人性”。 任道灵一听个中原委,也是微微皱眉,对这郝继龙,也是多了几分不屑,再看郝继龙,自听闻了张义所言,也是半晌无语,似有所思。 其实,这高家村一事,非是郝继龙之过,只是当时,大战在即,犯案之人,又皆是将官一类的要紧人物,郝继龙不好当即发作,那些个将官也是心狠,怕是耽误日后自家前途,便趁郝继龙为难之际,先行对高家村老幼行了屠戮,待得郝继龙得知此事,已是晚了,他心中懊悔,欲大战之后,再做惩戒。 怎知,与大离国那一场大战,虽是自家得胜,却也是异常惨烈,真叫个伤敌一千,自损了八百,不少犯案将官,也是于大战之中,身首异处,那些个侥幸得活的,郝继龙自是再也不好问罪,此事,便是不了了之,却是于郝继龙心中,落下了心病,时常念起此事。 怎知三年前,自家府邸,闹了鬼怪,他于后花园察看,却是听闻一众阴魂,提起‘高家村’,他心中有愧,又不好与他人言说,这才命人,锁了后花园大门,不许他人理会。 郝继龙今日,与一众阴魂对峙,也是万分惭愧,便是与众冤魂,讲明了实情。 “你自家管不住自家的将官,便是这债,要算作你的头上,我二人自是不管你冤与不冤,今个儿,若是不得我二人满意,便是带着高家村一众冤魂,闹到你家破人亡”,张义发狠道。 “罢了,你们便说个条件,我还了便是”,郝继龙今日肯露面,自是要了了此事,本是做了拼命地打算,却见了鬼差带头,自是有了算计,他乃是有阅历见识之人,自知天下之事,哪来的道德正义,不若是讨价还价,利来利往罢了,便是开口问道。 那两个鬼差相视一望,道,“嗯,好,便是要你为这高家村一众村民,建立高家祠堂,将这些个枉死之人,一一立了牌位,便是我二人,也要位列其中,做得头筹,每月逢了初一十五,皆是要半丈长的大香,足捆的供奉,诚心的祷告,若如此,便是放你一马”。 郝继龙听闻,只觉这也没甚难得,细一琢磨,也是苦笑一声,便道了声好,二鬼差见郝继龙答应的爽快,也是满意,只见他二人一抖阴钩铁锁,便将一众高家村众阴魂拴了,也不管高家村众人是否满意此番条件,便是用力一拉,领着一众冤魂,穿墙而去,临行之际,还不忘提醒道,“郝继龙,勿要忘了约定,好自为之”。 真个是: 只见利来利往,何曾昭雪沉冤, 杀身似海仇怨,难抵半丈香钱。 天地阴阳流转,人情往来不闲。 自古尝言因果,却是善人命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