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降临
电流噼啪作响，空间好似绞扭在一起。静电飞散，溅起的火花蹭到了围观众人的衣裳。人群发出一声惊呼，向后退去，脸上却写满兴奋，明显在期待着什么。 忽然，“嘶”的一声，所有的噪音一扫而空，接着，尘土飞扬而起…… 在众人环绕的中心，似乎出现了什么东西。一些围观的人们热泪盈眶，甚至向下跪倒，以额触地，就好像真神已然降临。 但更多的人不为所动，只目不转睛地盯着中央，面带贪婪地眯着眼，妄图看清来物。 突然，有人扯着嗓子喊道：“你们看！有物资，还有……活人！今天可有好戏看啦，哈哈哈哈。” 尘土慢慢散去，只见八个人凭空出现在大厅中心，他们面面相觑，神色中充斥着恐慌。 他们环顾四周，看到的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少说也有两三百人。这些人都盯着他们，这让他们瞠目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姑娘，快看那姑娘！”一个满脸胡渣的干瘦男人伸出食指。 众人望去，顿时爆发一阵sao乱。那是一个皮肤白皙、面目姣好的女孩，她有着亚裔的身材和面孔，却顶着一头金发，双眼也是蓝色的。 “混血！多漂亮的混血娘们！”一个脸上很多油脂的男人说道：“我出十枚板币，买您……不，求您，今晚到我家里来一趟，嘿嘿。” “滚吧穷鬼，我出一百枚板币！”一个衣着体面的高个子傲然道：“这可是位未经污染的新鲜姑娘，要不是咱们这里不让做牙行生意，我真想把她买回家……说实在的，姑娘，跟我走吧，以后我养你了！” 听了这些话，那混血女孩大惊失色，不由向身边人背后躲了躲。但他们毕竟只有八个，怎么也不可能是两三百人的对手。 “肃静，肃静！”人群突出位置，一个相貌酷厉的男性老者吼道：“一切将按规矩进行。” 这老人明显地位特殊，因为环绕在他周围的，是数十名荷枪实弹，身挂统一钢板的年轻士兵。 他这一发话，周围果然安静了一些。但仍有不少人在鼓噪。 这时，在那仍搞不清状况的八人中，一个高大帅气的青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咱们这是穿越了不是吗？你们看他们的服饰和武器，这里不是古代也不是未来，而是与与地球文明程度相近异世界。我应该没说错吧？” 与高大青年同时出现的七人中，有六个无言地盯着他，不置可否。只有一人，那是一个面色稍显苍白的年轻人，他盘坐于地面，双眼一直闭合，自始没有睁开过。哪怕听了那高大男孩的话，他仍旧毫无反应，有如石雕一般。 高大男孩见大家没理解他的意思，压低嗓子道：“你们看，这儿是异世界，保不齐会有魔法、灵力一类的东西。按照套路，穿越者一般都会有‘金手指’一类的作弊器，在这个世界，咱们的‘龙傲天’板上钉钉，‘龙傲天’你们懂吗？大婶你呢？” 这突然降临的八人中，有七个是年轻人，只有一个女性脸上颇有些岁月的痕迹，看上去四十岁上下。她年纪最大，脸皮却很薄，一下子涨红了脸，什么话也没说。 那高大男孩自以为声音压得很低，但他鼻音低沉，说话声清楚传到了围观人们的耳中。人群不由安静了几秒，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这怕不是个傻子。” 人群忽然爆发出一阵狂笑，戏弄的眼神齐刷刷地盯住高大男孩。但高大男孩兀自不服，看眼神，他似乎在默记这帮嘲笑他的人，心中谋划着未来怎么找回场子。 在这期间，那个被士兵簇拥的老者一直与另一位老人交谈。另一位老人身穿考究的礼服，领子向外张开，带着装饰用皱褶。从穿着来看，他是一位侍者，且是最高级的侍者。 这时，侍者走上前来，向着八人微微一躬，无视其他人，只冲那混血女孩道：“小姐，我是一位代理人，代表楼上的一位高贵人物。是这样，主人家刚好缺一位侍女，您此时的身份尚且符合条件，不知您有没有意愿前往应征呢？” 听了这话，人群彻底安静下来。 “侍……侍女？”混血女孩结结巴巴道。 “没错，正是侍女。”老侍者道：“您初来乍到，对许多事情尚不清楚，容我稍作解释——像您这样的新人，往往需要进行一场筛选，一旦落选，基本等同于万劫不复。但是，如果您肯去应征侍女的职务……我不能保证您一定成功……这场筛选就算自动跳过了，您意下如何？” “美人儿，你别听他的，你怎么可能通不过筛选？你可正是我们急需的人才，嘿嘿嘿。”旁边一个头发稀疏的汉子一边留着口水一边说道。 “没错！”另一个汉子附和，“还说什么大厦里人人拥有自由，什么机会面前人人平等……可这老奴的VIP主子，现在正当着我们的面，把姑娘据为己有，这叫什么理！这叫什么……” 那汉子说不下去了，因为带兵的老者稍作示意，士兵已然行动，几支黑漆漆的枪口对准在他身上。汉子闭了嘴，不过他乃至其他人都没有为此惊慌，反而露出一幅见怪不怪的样子。 “当然，当然。”老侍者听到周围的议论，丝毫没有失礼的表现，继续对混血女孩道：“正如他们所说，您拥有自由意志，可以选择接受，抑或拒绝我的提议。但最后，请容我再说几句……” 他回身指着高个子男人，道：“他刚刚说，出一百枚板币，把您买回家里去。呵呵，可您若成为主人的女侍，每一周……请允许我再重复一遍，每一周，都能赚到这个数。 “并且，成为女侍意味着，主人的护卫也会对您的安全负责。也就是说，今天对您口吐污言的先生们，终其一生，再也不敢在您面前放肆。鉴于这里就是您余生的生活之所，我向您保证，这是您一生仅有一次的机会。所以请告诉我，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混血女孩愣了愣，她向周围看看，似乎想找个可以商量的人。但降临于此的八个人今天也是第一次见面，没人可称得上朋友。 她马上镇定下来，点点头道：“虽然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我余生要生活在这里。虽然我一生没伺候过任何人。但是，我觉得您没有骗我，所以我接受邀请。只是，如果您的主人没有选择我，我是……什么下场？” 老侍者笑道：“这要看主人的意思。不过我保证，哪怕主人没有选择您，您依旧能得到某种意义上最好的结果。” 混血女孩最终点了点头。 伴随四周的吵闹，以及零星的反对声，混血少女被老侍者带走。临行前，她忽然转身，对另外七人道：“我叫安雅，虽然仓促，但很高兴认识大家。” 她留下了她的名字，然后消失在众人面前。 “多么善良的姑娘，我将来一定把她夺回来。”那个声称自己会在异世界“龙傲天”的高大男孩小声嘀咕道。 听到这话，八人中一个戴着眼镜、嘴唇薄得像一条带子的瘦高青年轻轻嗤笑了一声。 这时，那个带兵的老者走上前来，朗声道：“你们不必紧张，所谓筛选仪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不过大厦不养闲人，所有人都要物尽其用。现在，我依次问你们的特长，你们老实回答，由我做出判断。” “喂喂，你们看那两个娘们。”这时，围在周围的人群又开始吵嚷起来。 “嚯，刚刚注意力全在金发妞身上，竟没发现黑头发的也是美人啊。” “说实话，相比刚刚那位，我更喜欢这种小只马。高老，手下留情，可别把这两个姑娘打到楼下去。要我说，那个欧巴桑最没用了，把她献祭了吧！” 高老便是这带兵的老人，他向着众人所指望去，忽地一愣，走到一个黑发姑娘面前，问道：“小姑娘，你今年多大？” 这黑发姑娘便是围观之人所说的美女之一。她身材不矮，与其他女子一般高低，脸上写满执拗，其中还残留着一丝稚气。 “这……到底是哪？我多大和你有什么关系！”黑发小姑娘皱起眉头，直冲着高老的脸面吼道。 听了这话，高老露出冷笑，回身勾了勾手指。两个身挂钢板的士兵立刻走来，面色不善。 人群一下子又sao动起来。一个莽汉甚至当即跪下，求道：“老高，拜托你，千万别把美女赶下去，浪费，浪费啊。” “打她一顿不就好了，何必毁了她呢？”另一人哀叹道。 这时，另一个年轻姑娘动了起来。她穿着婉约的碎花长裙，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系成一个发髻。她跑到黑发姑娘身旁，一把搂住她，道：“meimei，别置气，咱们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一定要谨慎应对。” 那黑发姑娘看到两个士兵走向自己，早已慌了神，她哪知自己一句话就能招来杀身之祸。她瞅了一眼长裙女子，目光中颇有些求助的意味。 “回答他的问题。”长裙女子在她耳边道。 “我15岁。”黑发女孩大声吼了出来。 高老适时抬起一只手，两个士兵当即停下脚步。他道：“你被这姑娘救了一命……送她去保幼院吧！” 两名士兵旋又行动起来，一人架起黑发女孩的一只手，将其拖走。 黑发女孩见情况与之前似乎并没什么两样，惊慌道：“你们要把我带去哪里？” 左侧的士兵开口了。他的面罩遮着下半边脸，但声音极其年轻，“放心吧，保幼院是孩子们待得地方，你可以一直在那儿生活到16岁……” 他的同伴瞪了他一眼，士兵立刻闭嘴。 “等一下，最后等我一下。”黑发女孩并不激烈地挣脱束缚，回身来到长裙姑娘面前，鞠了一躬道：“jiejie，我叫周小舟，请记得来看我。” 长裙姑娘也报出自己的姓名，她的名字是艾思思。 黑发女孩最终跟着士兵离开了大厅。 高老的目光转了回来，冷笑道：“对孩子网开一面，这是大厦的规矩，但对你们其他人并不是好消息……你们至少要有一个人被筛下去，如果是她，你们其他人或许就暂时安全了。” 他来到艾思思面前，“在陌生的环境还能保持冷静，你的行为颇令人刮目相看。我先问你，你有什么特长，在原本的生活中从事什么职业？” “管她是什么职业，她这么漂亮，完全可以去夜店领舞！”人群中的一人喊道。 此话竟有不少人附和。 艾思思就是他们口中，另一个黑头发的美女。 但她无视他们的话语，直接了当道：“我是一名护士，应该多少有点用处吧。” “没有骗人？”高老眯起眼睛。 “没有。” “那么，医务人员应当受到优待，马上去联系医护科的大主任，安排一个配额，试用一段时间。”高老又对艾思思道：“如果你说谎，无非是多一个献祭的人，你明白了吗？” 艾思思点点头。 最终，一个士兵护送她离去。 八人已去其三，剩下五人中的眼镜男哼了一声，对剩下四人道：“你们最好仔细想想，自己能胜任什么必不可少的职位。只要能说出一个，就能通过这狗屁筛选仪式了。” 这时，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艾思思经过围观的人群时，一个男人忽然伸手将她的裙子掀了起来。令人意外的是，艾思思裙子下面竟穿着长裤。 就连动手的男人都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一步。 许多男人对艾思思敬畏起来，主动为她让开一条路。当然，这一特质也引得另一些人愈加疯狂。 艾思思不动声色的整整裙子，权当事情没有发生，仍庄重地向外走去，直出到大厅之外。动手的男人并没因此受到什么惩罚。 筛选仪式继续。高老迈动脚步，来到那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面前，不客气道：“你会什么？” 那个女人显得局促，刚刚她被人点名要求淘汰，此时尤为紧张，道：“我会做饭。” “哈哈哈哈……”四周立时爆发出一阵嘲笑，一人高喊道：“谁不会做饭？” 高老道：“大厦里的人自己照顾自己，做饭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技能，还会别的吗？” 女人摇了摇头，但又立刻紧张地摆了摆手，“我说的做饭不是指做饭，我说的是……”她舌头开始打架，但最终还是把话说清楚了，“我是一家西餐厅的副厨师长，我说的做饭是指烹饪技巧。” 四周瞬间安静。 一个男人高声吼道：“通过，高老，这个你一定让她通过！” 高老也忍不住喉头一动，佯装镇定道：“那就暂时通过，哪些餐馆还有配额，让她去试试。” 军队中，一个文官模样的人开始翻动笔记本，片刻后道：“七层的‘螺’，二十层的‘激灵’都有配额，但我想更高层即便没有，也能安排下她。” “去‘激灵’，‘螺’太低端，发挥不出手艺。”高老转过头来，温言道：“meimei，这就是你的去处，以后会怎么样，就全看你自己的水准了。” 女人再次满脸通红。这高老已有六十多岁，但女人才四十出头，他却叫她meimei。这让女人有些自惭形秽，其中还蕴含一丝丝恼怒。 临行前，女人回过身来，对剩下的四人微微一躬，道：“按照道理，我也该做个自我介绍，虽然大家可能不感兴趣……我叫李踟，欢迎大家来品尝我的手艺，如果有时间的话……。” 李踟转身离开。奇怪的是，围观的人群似乎很敬畏她，几乎每个人都主动给她让路。 眼镜男看到此情景，喃喃道：“尊敬厨子胜过尊敬医护人员，哼，难道口腹之欲比命还重要吗？” 一转眼的工夫，凭空出现的八人只剩下一半，场中还站着一女三男。三个男人分别是高大帅气的男人、眼镜男和盘坐于地上的男人；至于仅剩的女人，她的容貌比起安雅、艾思思、周小舟相距甚远。 这姑娘长着圆圆的脸盘，身材微胖，脑门上的刘海过长，遮住了一半眼睛。 高老当即走到女孩面前，道：“女士优先，你会什么？” 女孩摇摇头，道：“不会什么……” “什么都不会？” “我还在上学……”她声音柔细，与外形极不相称。 “高老……”人群中有人又发话了，“你就放过她吧，好歹是个女人。” “不错，好歹是个女人，你看我们之中有几个女人？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嘿嘿。” 实际上，人群中还是零星有几个女人的，不过她们不仅年老，其威势往往比男人还凶猛，所以没人敢欺辱她们。 高老长叹一声，“好吧，送她去罐头厂……” “稍等！”这时，大厅外风风火火走进来一队人，围观人群顷刻巨震，飞速向两旁散去。 走进来的正是一队女人，但她们如此与众不同。 她们一个个皆剃光了头发，即便不是秃子也仅有浅浅一层毛寸。她们脸上画着战妆，涂成黑色以及绿色，还有人带着凶恶的面具，以遮掩真容。 她们荷枪实弹，一个个皆佩着冲锋枪或步枪，火力完全不比站在一旁的士兵差。士兵见到她们，全部肃起面孔，站得笔直，但没有袒露敌意。 “‘魔女’怎么有兴致参观这里？”高老带着笑容，友好招呼道。 带队的秃头女性上了年纪，大概将近五十岁，与同伴不同的是，她的两颊各有两道打成叉子的刀伤，直接让她破了相。 “‘魔女’昨天死了一位姐妹，所以今天有了配额。不过我们看不上下层的愚妇，还请理解。”魔女头领道。她所谓“愚妇”明显指的是周围的凶恶婆娘。 这些婆娘一个个呲起牙，但敢怒不敢言。 “所以你想在新人中选，没问题，但现在只剩一个女孩了。”高老道。 “我看她不错，因为她很丑，不亏。”站在魔女头领身边的副手道。她比一般男人还要高一头，壮得像一头熊。她脸上也有一道疤，横跨了她的鼻梁。 微胖女孩被人当面说丑，只是低下了头，未显露一丝不虞神色。 “姑娘，你愿意加入她们，加入‘魔女’吗？”高老的态度与刚刚截然相反，和颜悦色道。 “我不愿意。”微胖女孩坚定道。 “丑娘们多作怪，白来一趟，我们走吧。”熊一般的女人道。 “等一等，阿狄，对可爱的新人要多一点耐心。”魔女头领走上前去，慈爱地抚摸着微胖女孩的头发。令人惊奇的是，微胖女孩并没有躲开。 “亲爱的，你叫什么？” “我叫……俞凡。”微胖女孩道。 “俞凡，刚刚我听高老说，要把你分配到罐头厂。你可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魔女头领道。 俞凡摇摇头，纵使她有些想象，也没有将其说出口。 “那里看上去就像一般的罐头工厂，毫无特别之处，但有一点，待在那里的都是毫无特长之人，而在咱们大厦里，毫无特长之人的唯一特点，就是人渣。”头领双目一闪，接着道：“我敢保证，你到那里的第一天，就会有人碰你。你或许要在那儿待三个月……在截止期限来临前，他们会愈发疯狂。到最后，没人会放过你，即便你长得并不好看。” 俞凡听了这话，瞪大眼睛盯着她。 “觉得我在危言耸听？看看你四周，看看他们的人品，还觉得我在说谎吗？实际上，我二十岁出头时，也是一名罐头厂的女工……”头领微笑道。 俞凡忽然点了点头，不知是何意义。 “可是。”头领加重语气，“如果你加入‘魔女’，就没人敢欺负你了。但你也要做一些小小的牺牲，你必须变得像我们一样。” “变得像您一样？”俞凡道。 “像一位魔女。我只问一次，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熊一般的女人插话道：“头领，有些事情还是提前说给她听……” 但头领伸出一只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俞凡愣了三秒，说道：“我愿意变得像您一样。” “按住她。”头领淡淡道。 熊女忽然扑上去，把俞凡按倒在地。俞凡震惊至极，不知为何会如此，她浑身发抖，甚至忘了挣扎与喊叫。 至于其他人，没有一人上去帮忙。 头领迅速上前，抽出匕首，以极快的速度在俞凡的脸上划了一道。 她举起带血的匕首，大声宣布：“她已毁了容貌，头发亦将剃光，从此她就是我们魔女的人！” “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没人敢欺负她，不然就是跟全体魔女过不去，不死不休，不死不休！”周围的人群一阵sao动。 熊女松开俞凡。俞凡愣在地面上，她脸上多了一道刀伤，却一滴眼泪都没流，不知是不是吓傻了。 “起来吧小傻瓜，头领是喜欢你的。”熊女不容分说，把她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