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审讯
范众从没到过这么高的楼层。 大厦超过20层,楼层内开始拥有具有独立结构的房屋。当层数攀至50,情况又出现了巨大的改变。 50层后,大厦由商业区转化为居住区,这里设置了并排的独立公寓,自带坚固的铁门。不过不少住户在铁门外加装其他安全设施,使屏障更为坚固的同时,也令自己愈加与外界隔绝。 在这里,走道中经常有士兵巡逻,安全等级似比楼下高出不少,这也侧面证明这些住户都是些有权有钱的人物。 自五十层起,扶梯彻底消失,两个钢兵带着范众乘坐直梯继续向上。 “咱们要去多高的楼层?”范众问。 “别打听,专心走路。”一名士兵道。 进入电梯间里,范众发现最高的按钮标示着69层,但这一层的按钮已被破坏,无法使用。士兵按了68层的按钮。 “我记得你说过这栋楼有九十九层。”范众冲一名士兵道。 “什么?” “是你送我去罐头厂的,忘了吗?” “我蒙着脸你也记得我?”士兵有些惊讶。 这时,他的同伴瞪了他一眼。 “保持安静吧,我们不是同一类人,没必要多说什么。”士兵旋又严肃道,看样子,他此后不打算再开口。 不是同一类人,这是阶级差别的意思吗?范众心想。 十几秒后,众人抵达目的地。虽然范众明确看到,电梯上有1至49层的按钮,但对于一般工人来说,他们一辈子也用不上这东西,它已经成了阶级特享。 出到68层,一股肃杀感迎面扑来。范众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或许,因为这里到处都是士兵,光是站岗巡逻,就会有十数人的小分队一同行动。即便此刻是午夜,也没有任何懈怠。 另一方面,范众敏锐感觉到,这里没什么生活的气息。 无论是下层拥挤的隔间,中层的独立的建筑,还是上层的公寓。范众能明确感觉到有人在里面生活。但这里,没有人生活,只有工作,是以连空气都透露着无情。 三人一直向里走,穿过几道门,范众发现此刻有人仍在这里工作。他站在屋外,似乎只是出来暂时歇歇脚。 那是一个年轻人,带着一副眼镜,正在抽烟。他朝这边瞥了一眼,笑道:“你怎么到这边来了?” 范众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原来你就是娄新添,八个人之一。” “了不起,你一直闭着眼,现在却能通过声音认出我。”娄新添道。 “还好……我刚刚还以为你在跟士兵先生说话呢。” “钢兵?哼,他们可是理想国的战士,不会和任何人说闲话,但是……”娄新添用手摸摸下巴,道:“在我看来,一帮定时炸弹罢了,时候一到一定爆炸。” 即便遭到当面批评,士兵们依然一脸木然,似乎完全不以为意。 “你又是怎么回事?”娄新添问。 “我跟他们回来,因为一些事情,接受取证人调查。”范众毫无隐瞒。 “哈哈哈……接受调查要把你带到这里?你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他们已经把你当做嫌疑犯了。”娄新添脸色说变就变,他突然厉声道:“我最讨厌罪犯,这才两天,你就隐瞒不住自己的本性了吗?以后离我远点,不要再有任何接触了。” 他转身走开。 范众倒是完全不以为忤,他继续跟着士兵前进。娄新添的那副神情,不知怎的,他感到了某种熟悉。 几分钟后,范众被两个士兵关在一间空室之中。所谓空室,就是任何家具都没有,只地上简单铺设了毯子,供囚禁者休息。 范众上前闻了闻味道,毯子竟然挺干净,没有任何异味。他躺在上面,感觉这里比七层的隔间舒服多了,恍恍惚惚间,他就这么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空室的门被人推开,虽然声音很轻,但范众还是立刻醒来。此刻,他觉得精神焕发。 “我可是在下面忙了两小时,你在上面睡得挺舒服。”米糕走了进来。 “大人,我明天还得工作,不睡觉可不行。”范众无辜道。 米糕盯着他看了几眼,狡黠笑道:“行了行了,别演了,咱们说句实话,人其实是你杀的吧?” “您在说什么?”范众惊道。 米糕靠近过来,脸色一沉,凶狠道:“如果我是罐头厂工人,也会想杀他,这家伙,完全是在作践别人,是不是这样?” 范众往后缩了缩,喃喃道:“我不知道,说实话我才到这里两天,许多事情都不知道。” 米糕脸色又是一变,笑容盈上面庞。他和蔼道:“我这么问吧,罗鬣为什么出现在你的隔间,这你总知道吧。” “我不知道。”范众道。 米糕抽出一个小笔记本,笑道:“别说谎,你越是说谎对你越是不利,我刚刚可把许多事情都调查清楚了。” 范众情绪丝毫没有波动,道:“如果您问得是罗鬣的原话,我倒是可以复述给您。他说,我晚上不睡觉,白天没力气工作,所以他要查寝。差不多就是这样。” 米糕把册子一合,“拜托,你不会不明白他背后的意思吧。” “背后的意思?我真的不懂,难道他要揍我一顿?”范众愣愣道。 “哈哈哈。”米糕似听到一个极好笑的笑话,“好吧,就算他是要揍你一顿,你看,你这不是有动机了吗?” “您说的话简直像电视剧中的侦探一样,可是……这种动机不是人人都有吗?您看,罗鬣可‘揍’过不少人吧。”范众无辜道。 “刚刚你还是个小傻蛋,现在说起话来却挺有条理。可问题是,他死在你的房间里,这总没法狡辩吧。”米糕道。 “我倒希望他不要死在我的宿舍,可他自己有手有脚,不听我的呀。归根结底,那种破帘子,什么人都挡不住,不是吗?”范众道。 “所以你这是声称,凶手和罗鬣都是私自闯进你的隔间,就这么发生了凶案?”
“只能如此,不然总不能有人抛尸到我房间中吧。” 米糕“哼”了一声,开始在房间中踱步,片刻后,他道:“现在我们来谈谈另外一件事,你声称自己有不在场证明,对吧。” “是的,下工后我和同事去‘家’酒馆喝酒,根本没回过宿舍,他们都能作证。”范众道。 “这件事第一个疑点就在这里,你是用什么买酒的,注意,不要骗我。”米糕挥挥手中的笔记本。 范众嘿嘿一笑,“其实,我根本没有买。” “你偷的?” “如果是偷的,这算是重罪吗?”范众笑道。 “视情节而定,以你此时的处境,偷一瓶酒与策划一场谋杀同罪。”米糕面露笑容,好似开玩笑道。 “不不,我没有偷,是一个醉鬼非得拽住我,要和我喝一瓶。”范众把昨天那个胖醉鬼的样子详细地描绘给米糕。 米糕随便在笔记本上写了几笔,“买酒只是个小细节,重磅的还在后面,据和你一起喝酒的同事说,你一听说罗鬣待在你的隔间,立刻称肚子疼,要去厕所,是不是这样?” “不是。” “不是?”米糕昂起一条眉毛。 “当时的情况是,他们猜,请注意,他们也不能确定,他们猜罗鬣待在我的隔间。因为他们也一整天没回七层,我们互可作不在场证明。”范众道。 “不对,你离开了二十分钟,这时间足够你赶到楼下,再跑回来了。”米糕道。 “但是,当时我的一个同事建议我去二十层的厕所,他亲眼看着我上楼又下来,您不会没留意到这条线索吧。” 米糕翻开笔记本,“关于这件事,七层的一位老先生给出这样的证言,他说,有一个怪人,他全身裹着破布,出现在七层你的隔间附近,然后又裹着破布离开七层。他怀疑那人就是凶手。” 范众耸耸肩道:“我看不出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裹了破布,代表里面的人是我吗?” “别激动。”米糕摆摆手,“我只是指出这种可能性,你在二十层装扮了一番,躲过你同伴的视线,来到七层,作案后返回二十层,再变装回来,你觉得这种做法怎么样?” 范众想了想,道:“嗯……有一点小问题,既然我在二十层变装,请问二十层有人看到那个身披破布的人吗?如果没有的话,又怎么能把我们联系起来呢?” 米糕不是没想到这一点,但他到二十层调查,一点关于破布男的线索都没找到。他甚至想到了独立的楼梯间,也就是消防楼梯。但那里也并非完全空荡,总有人盘踞在其中,没有任何破布男的情报。 “关于这个,我事后会进一步调查,现在我只是指出可能性。”米糕平静道:“实际上,我还有第三样证据,也就是凶器。你猜那东西是什么?” “完全不清楚。”范众道。 “由于加工工序不同,经过验证,这是第二罐头厂生产的罐头的盖子。”米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