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超度
关于这个案件,范众做出了不少推理,但仅仅有推理是不成的,还需要确实的证据。或许,在他找到证据后,会发现现实与推理完全是两个样子。这是很可能发生的。 但若没有推理,就没有行动的依据,范众非常需要这一点。 7层的一角,螺的老板已经打开电磁炉,开始熬制招牌的糊状食品。 大厦不禁明火,但火焰有一定几率触发大厦的消防系统,与像方魔教祭典同理。所以露天餐馆一般使用电热装置。 范众并不是要上前与老板对峙,老板一句“你胡说八道”,范众就会哑口无言。 他是特地挑了这个时机,因为接下来的数小时,老板会在餐馆忙活。范众要借这个机会,去老板的家里看看。 老板的家地处第19层,是下层的最高层,下层的人口密度比上层大许多,每一层大概挤着700至900人。是以坊间流传一句话——下层没有秘密。 至少住址的确不是。 范众轻而易举地找到螺老板的家。他站在这间隔间前,这基本已称得上是一栋独立建筑了。 这间屋子坐落于楼层的角落位置,房屋四壁有两面由大厦的墙壁构成。剩下两面皆用厚纸板搭建,看上去挺结实。同时,其占地面积也绝对不小,从外观看大概有范众隔间的五倍那么大。 范众找到门的位置,那也是一块厚纸板,关的严严实实,上面还拴着铁链。不过,再结实的纸板也还是纸板。 他掏出半截剪刀,对着屋门的旁边切割开来。他并没有直接与铁链较劲,那样动静太大,而是选择在门外切割出一扇新的门,把老门的门栓切进去。 他很快完成,轻轻一拉,门便开了。 范众走入其中。不得不说,作为一位厨师,螺老板还是很重视卫生的。他的隔间分为里外两个屋,外屋是他住的地方。 只见螺老板的床铺还算整洁,整个室内环境看不到任何垃圾,私人物品也整齐地收拾在床边的小柜子里。 但范众对这些不感兴趣,他不是贼。于是他向内再推一道门,进入里屋。 里屋作仓库使用,四周环绕着木制架子,上面摆满罐头。范众仔细看去,一些罐头是开封的,里面堆满香料、谷物或风干的蔬菜。有些罐头也开了封,但是用塑料布再次封严,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是调制的酱汁。 当然这里还有海量未开封的罐头,大多数装得是谷类或蔬菜,边边角角处,还隐藏着几听rou食罐头。范众粗略估计,这里至少有数百听罐头,可见,螺老板财力可观,难怪屋子如此之大。 不过仔细一想,作为一个餐厅经营者,每天客流量少说也有数十人,他储存这些粮食也是应有之义。 范众想起詹姆士的人耳罐头,只不知眼前这些罐头中,哪一个藏着十只人耳?他迅速地仓库一阵乱翻,顷刻间将此地弄得一片狼藉。 不过,这么做似乎毫无用处,他甚至连酱汁内部都检查了,没有任何人耳朵的踪迹。范众又想起詹姆士在墙角做了一个密阁。 他俯下身,也去敲仓库的墙角,但却是实心的。 他扶着墙站起来,并没有丝毫沮丧。实际上,虽然什么都没发现,他却愈发相信螺老板有问题。 像螺老板这样的人,应该有一些自己的秘密,这才是正常的。但他的房间实在太干净,就好像故意做给人看,这反而可疑。 范众猛然警觉,自己手扶的墙面有些奇怪,似乎很柔软。他捏了墙壁一把,墙壁竟然陷了下去。 他立刻把木架子推倒,开始拆墙。 如果说,贩卖私市制服的杰佛森家拥有一间真正的密室,那么螺老板无疑自己仿制了一间。其方法看上去挺复杂,其实极为简单,原理就是利用人的视觉差而已。 在屋外,人们可以看到墙壁真正的位置。但在螺老板的室内,他用纸板糊了一面假墙,借此隔离了一部分空间,而这部分空间就形成了密室。 由于墙壁不过是纸板,范众徒手便全部拆下。货架的后面还是货架,可是这次,里面的东西就不那么干净了。 那里放着一个个玻璃制的罐子,里面填满不知是什么的液体,液体中,是人的rou。 范众只看到五只人耳朵,另五只已不知去向,同时还有一些其他东西:人的鼻子,人的嘴唇,手指,掌心,还有两双脚掌。 范众只听说有人割耳挖眼,从没听说还会出现这些东西。看伤口,切割时间似乎并不久远,那么这是怎么回事? 隔间门处发出一声响动,范众转过头,看到螺老板推门进来。他把一个信号发射器扔到地上,这是一个警报装置。 范众大为震惊,他曾仔细检查过,室内应该没有这种东西才对。 “别这么看我。”螺老板道:“警报装置安在墙内,你不拆墙,就什么事都没有。” 范众不由暗叹一声,同时心服口服。他拆墙时只感受到发现秘密的欣喜,全没考虑里面或许有陷阱。究其根本原因,还是他轻视螺老板了。 螺老板盯着范众看了一会儿,阴郁道:“我甚至不认识你。” “我是谁并不重要。”范众道:“实话告诉你,来这里之前,我已经通知了取证人,别挣扎了。” 范众剽窃了米糕的谎言,希望这么说能让螺老板相信。 螺老板面露苦笑,从腰间抽出一把两掌长的切rou刀,说道:“就算你说的是实话,就算取证人马上就到,那么我是什么下场?” “你说呢?” “要我说,一定是流放吧。” 范众没再回答,只是盯着他看。 螺老板继续道:“如果我现在杀了你,我是什么下场?” 范众实在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答案是:还是流放。 但若范众在撒谎(事实也却是如此),螺老板杀掉范众,或许能掩盖这件事。换句话说,杀人能获得更大的好处,且不会受到更严重的判罚。 范众实在不愿与螺老板搏斗,特别还是在这么狭小的地方。 曾几何时,在原来的世界,范众的老师对他说道,永远别小看厨子或屠夫的刀法,他们是半职业,甚至是职业选手。每天切rou,其实是很好的刀术训练方法。 螺老板开始向范众这边移动。 范众大喝:“看招!”他抄起一支泡着手指头的玻璃瓶,向螺老板丢去。螺老板侧身躲过,玻璃瓶撞在纸墙上,没有破碎,摔在地上,才炸裂开来。 一股刺鼻气味在室内弥漫。
借这个机会,范众又扳倒一只货架,挡在门口。 “拖延这点时间又有什么用?”螺老板道。 但是,拖延时间确实是有用的。 纸墙的缺点是坚固度不足,易切割。但它也有优点,那就是韧性高。 正因这一点,范众无法撞破纸墙逃生,切割一个出口又太浪费时间。他拔出剪刀,一跃而起,刺在墙上。然后他以此为借力点,向上一窜,一下攀上了纸墙墙顶。 墙顶原本严丝合缝,紧贴着楼层顶部,但多年的受潮,让它有些发软。范众又用剪刀疾刺几下,墙壁立刻被向下拉出一块破洞。 范众双手用力,缩身钻入,一下子从屋顶处跃出了隔间。 他从半空降落,着地打滚泄力,站起身后,立刻跑远。但他又没跑得太远,而是远远望着隔间的门,等待螺老板跑出来。 几秒后,螺老板不慌不忙地走了出来,他一眼就看到了远处的范众,擎着刀疾走而来。 范众甚至没动一下,朗声道:“没用的,以你的体型,不可能追得上我。你承认吧,结束了。” 此话一出,螺老板果真安静下来,止住了脚步。 他举目四望,不禁长叹一声。 范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要人耳朵是做什么用的?”范众打算循序渐进提出问题,过一会儿再问人手指的事情。 螺老板望着远方,却道:“那是‘家’酒馆所在的地方,虽然酒馆设在十九层,但店长大本却住在二十层,他的住处也是仓库,妥妥的砖木结构房屋。” 范众不知道螺老板在说什么,但不打算打断他,他说得越久,官方越可能反应过来,出动兵力。 “你知道谁是这大厦最卑微的老板吗,就是鄙人我了。”螺老板竟笑道:“只有我的店开设在七层,在那最垃圾的地方,这种日子我已经过了十年,却半点长进也没有。或许我就是这种水平的人吧,或许我就是没这个命。 “大本老弟的‘家’我的确比不了,他见识比我高,知道比起食物,酒精对底层更为重要。但我一辈子都在厨房,不做饭还能做什么?对了,你知道在二十层盖一栋房子要多少钱吗?”螺老板忽然问道。 范众摇摇头道:“我来大厦才十天而已。” “那我说给你听。二十层,距十九层只一步之遥,房价却贵了一百倍。想在那里盖一间房子,选定地皮需要五万板币,把房子盖起来,大概还需要两万。当然,你可以一切自己一个人干,那样原料也需要八千。五万八,这就是这大厦体面世界的入场券,就是你作为一个人的身份证明。在此之前,你算不上人,只是畜生!” 范众其实并不是很懂。 螺老板似乎变得有些激动,他继续道:“那个开了激灵餐馆的混子,本身手艺糟得很,但事情就是这么奇怪,他每次都能走运。才来大厦六年,他已经登上了二十层。听说,最近还得到了一位强援,让餐馆大出名头……哈哈,你看,这就是命运。不过,一切都无所谓了,我知道完了,但在结束之前,我有一个礼物,不是送给你,而是送给所有底层的劳苦百姓…… “我将为他们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