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第二次威胁
大主任强迫所有居民入池,但他的方案并未到此为止。 每一层的居民在入池后,会被分为AB两组,分别待在两个独立的空间中,相互隔开。这样做是因为居民大批量进入药池,很可能会有药物浓度不足的时候。幼虫如果未被完全杀尽,全层都可能再次感染。 分为两组后,哪组人复发,工作人员会组织全组再次浸入药池,进行第二轮治疗。治疗后,该组将再次一分为二,分别看守。此后,只要哪一组24小时内未出现新的蝇蛆症,哪一组便可宣告治愈。如此分而化之,使得药物的消耗进一步降低。 对此,范众心中是佩服的,在监督居民入池后,他的任务变为看守11层C组。如果有人再次复发,范众需要立即上前,杀死狂蝇,尽量减少其在空中甩子的时间。 其他钢兵都是用药剂杀虫,但范众坚持使用火把,因为他认为比较而言,火把对人体的伤害更小。 他持续工作了一上午,中午有人来换班,下午他可以休息,晚上将继续轮岗。 在20层,他吃完午饭,刚想小睡一会儿,这时一个意外的访客找上门来。来者是取证人西山。 “看来你挺适应这份工作嘛。”西山笑道。 “比起在工厂,这份工作还轻松一些。”范众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敌意,毕竟他摸不清对方为何前来。 “是这样,我给你带了个消息。米糕又发病了,病得不清,我们都觉得他快了。”西山道。 “难道他托您带什么话给我?”范众道。 “那倒没有,他是说了不少胡话,但都是有关他那个情人的,哈哈。”西山笑了几声,随后肃然道:“我理解米糕为什么看重你,你确实是个得力干将。” “您过奖了,我就是一个底层工人,没什么特别的本事。”范众垂首道。 “别谦虚。但是,米糕就快死了,我向你提一个现实问题,他死了以后,你费尽心思与取证人建立的关系,也全要付之东流,是不是这样?”西山道。 西山大概以为,范众是抱着趋炎附势的目的,才屡次帮助米糕。范众微微一笑,他实在把自己看得太低了。 “那您的意思是?”范众谨慎道。 “米糕死后,你可以来我这里,继续当线人,在各层面得到取证人的关照。我愿意提供这种保护。”西山直接道:“另外嘛,你还得考虑考虑我之前的提议,就是在角斗中故意失败,这可是个赚钱的大买卖。我这么说吧,你输个两三次,就能赚到在二十层买一套房的钱,这不是什么小数目了。 “如果你害怕失败会导致处决,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会为你打点好一切。你想想,如果每次角斗都以死终结,那角斗士早该死绝了,你说是不是?” 范众默然,西山这是又威逼利诱来了。其实哪怕没有打假拳这种要求,范众也不愿做西山的线人。看西山说话的样子就能明白,这人背地手脚必定极不干净,范众很难和这种人合作。 “抱歉,我不愿意。”范众抬起头来,坚定道。 “你……”西山想说什么,但没说下去,他忽然笑起来,“我明白了,真是可惜……你刚刚的决定不仅让我的收入减少一百倍,还将自己拖入死局,真是愚蠢的行为。再见吧,糊涂虫。” 西山转身离开范众的帐篷。 他说拖入死局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要对自己下死手?范众有些迷惑。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在钢兵营中的这三天,他的安全是一定是无虞的。 晚上10点,他回到第11层。他发现这里的情况有了一些改变。倒不是说狂蝇变多,或秩序变得混乱。而是整个楼层陷入了一种古怪的死寂,安静得针落可闻。 过了一会儿,盐巴找到范众,道:“今晚是一个挑战。” “什么意思?” “你听说过方魔精神病吗?” 范众摇了摇头。 “你才来两个礼拜,想必是没有听过。”盐巴解释道:“方魔精神病是你们这种传送人会得的一种癔症,像我这种二代人,从未出现过病例。据说,因为体验过户外,现在强制让你们待在室内,很可能引发精神问题。 “这次下层居民先是受到狂蝇摧残,又强制进行药浴治疗。许多大夫预计,大量民众会在今夜爆发方魔精神病。这种精神病容易互相影响,使得成片的人陷入症状。” “所以现在楼层里才这么安静?”范众道。 此刻两人就在小声说话,若不如此,可能全层都能听到谈话内容。 “方魔缄默症是第一阶段,这一阶段伤害不大,大家只不过都不说话而已。”盐巴道:“真正要防范的是第二阶段——方魔多动症,届时有一些人会突然抑制不住的运动,或者跑步,或者蹦蹦跳跳。如果这些人逃出隔绝区,大主任的分组策略不就没有意义了。 “恐怖的是,方魔多动症也会转染,你想想看,如果满楼层的人四处乱跑,咱们再多人看守,也毫无用处不是?” “听你的意思,难道这种精神病还有第三阶段?”范众问道。 “第三阶段非常严重,叫做方魔躁郁症,患病的人要么自残,要么残害他人。在这一阶段,钢兵是享有自由开火权的。” “那今晚咱们要怎么做?”范众问。 “晚上是不熄灯的,咱们要整夜看守,如果有人多动症发作,咱们要冲上去,把他用绳子绑住。”盐巴道。 “然后就让他在地板上挣扎?”范众问。 “就是要这样,医生说,这样能形成负反馈,他们的叫喊声能降低其他人多动症发作的几率。咱们只要支撑到天亮就好,那时方魔精神病就能得到缓解。”盐巴道。 算上刚刚加入的盐巴,11层C组的看守一共只有5人,而他们看守的对象,是数量接近三百的平民。他们所处的密闭空间是人为划割出来的,四面都是由天花板垂至地面的塑料布。 范众就在这个空间内缓步绕行,观察着中间的居民。至于其他四人,他们每人站在密闭空间的一边,守护一侧的安全。 午夜时分,范众第一次发现有人看起来不对。那个男人披着白布,突然浑身颤抖起来。看样子他身体似乎有哪里发痒,但怎么都搔不到。不一会儿他就在地上打起滚来。
范众向钢兵示意一下,两个钢兵拿着绳子朝那人走去。但正在这时,人群中的另一人毫无预兆地暴起,撒腿朝隔绝区的一角冲了过去。 范众发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全盯着那人,民众脸上露出期盼神色,似乎心中在暗暗鼓劲,希望他能得偿所愿。果然处于方魔精神病中的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钢兵们顿时大乱,但走至中间的钢兵还是先把那颤抖的人绑住,免得再节外生枝。 剩下的三人同时向逃跑的人冲过去,范众发现盐巴竟拔出了枪。 范众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这么做。 奈何众人间距离太远,眼看那多动症患者就要掀开布帘,逃出隔离间。如若成功,他的行为将是对所有精神病患的鼓励,许多人都会开始尝试逃走。 范众把手中的火把按灭在地上,如同原始狩猎般,横向将木棍飞掷出去。木棍正打在逃跑者的膝盖处,他顿时一顿,整个人随即被兜倒。另两个钢兵立刻扑上,用准备好的绳子将其牢牢束死。 这两个方魔病患被带到所有众隔离者的面前,让所有人都看到逃跑的下场。这两个被束缚住的多动症患者简直生不如死,他们极渴望运动,但却被彻底限制住手足,他们不停地嚎叫着,脑门上青筋暴起,但换不来任何怜悯。 在场的许多民众看着他们,刚刚那股兴奋劲荡然无存,他们旋又陷入缄默的状态。或许这意味着这一招确实奏效,制止了精神病继续发展。 这一夜,范众他们共绑了五人,除了一开始颇为惊险,其他三次皆有预兆明显。C组民众缄默症犯了整整一夜,近半数人整夜没有合眼。当时间推进到早晨,疲倦终于让他们再也支撑不住,纷纷入睡。 一队钢兵赶来,将范众等人替下。在回营地的路上,范众听说,有人果真逃窜成功。由于当下最要紧的还是治疗蝇蛆病,逃窜的两组人便合并为一组,视情况再一次浸泡药浴。 回到第20层,让范众万万没想到的是,在这里,一场别开生面的对决正在上演,对决的双方是医护科与方魔教。大主任与亦空教宗面对面地朗声对谈,内容清晰入耳,四面可闻。 亦空道:“您知道我是尊敬您的,十几年前您提出方魔精神病的说法,堂而皇之地往我方魔教身上泼脏水。但我想您医者仁心,即便对我教有误解,也只是一时的,所以我反而虚心接受了这种称呼。 “十年来,我教真心对待精神病患,众所周知,我们对方魔精神病拥有独特地缓解,乃至治愈手段。现在下层同胞正在受此炙苦,您为什么阻拦我们,不让我们下去呢?须知,他们的心灵急需拯救!” 大主任气得胡子都在颤抖,道:“老疯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想下去传教?没门!你过不了我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