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镜卷之十一
十年前，帝光中学大门口。【】 即使放学的时间过去了很久，校园里的气氛依旧火热。 在心底最初看见川渊的惊讶劲过去，梨衣收敛了眼底的情绪，她抿唇看着川渊半晌，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后，她才扬声对他说道，“鸣海，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梨衣。” 川渊的声音依如往常一般温润如玉，只是带着一丝病态的有气无力，那张秀气的容颜上，宛如黑曜石一般的墨色双眸里此刻正映照着梨衣的身影，毫无血色的唇角噙着一抹笑意，在黑色碎发的映衬下，肌肤白皙的还是如同往常一般近乎透明。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和服，纯白的衣料上吸引住了橘红色的缕缕夕阳，身形虽然纤细，但是个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比梨衣要高上了起码半个脑袋，对于这个认知，梨衣默不做声的上上下下打量了川渊一会儿，心道，这么久没见，如今看见这般模样，川渊家对鸣海的待遇还算不错。 不过，先天性心脏病可经不起他随便折腾，一个人找过来什么的实在是太危险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后悔，若不是为了来寻自己，他也不会大老远的跑来东京，也不知道是怎么说服川渊阿姨同意的，难道自己一声不吭的转学来东京做错了吗？不，一直留在他身边才是做错了。 在心底否定了错与对，梨衣皱起好看的眉眼，向着川渊走近，说道，“你怎么一个人来了？福田爷爷没有和你一起？” 等到梨衣走到自己面前站定，他才慢慢回答说道，“福田有来，只不过我是一个人先过来了。” ——因为我想要第一时间看见你而已。 “简直胡闹。”拧紧了眉头，她带着些微的怒意喝道，一边从侧背在肩上的书包里找出手机，一边对川渊又说，“我现在给福田爷爷电话，让他接你回神奈川去，真是的，我明明和你说过尽量不要一个人出远门的，怎么可以这样乱来啊。” 正在拨号，眼前出现了一只白皙且干净的手，细长的手指上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透着些不健康的青紫，川渊捏住手机的另一端，并不用力的轻轻一扯，梨衣手中的手机就到了他的手里，“别打，我已经让福田先开车去你住的地方了，花山院叔叔说那里离帝光不远，我可以走过去的，并不碍事。” 川渊的话刚刚说完，熟悉的淡蓝色转瞬间席卷了他的眼球，微微收缩了一下瞳孔，他看着为了和自己抢夺手机而贴近的梨衣，脸颊泛起了一丝丝红晕，鼻尖萦绕的是属于梨衣的淡淡清香，他的身体僵硬住一动不动。 得意的摇了摇手中抢回来的东西，梨衣笑道，“从小到大你都没有抢赢过我东西，鸣海，你还差得远呢。” ——那是因为我一直在让着你。 川渊在心底默默说道，然后看见梨衣拨通了福田的电话，身体由僵硬恢复了自由，他趁机偏过头将一直强压着的不舒适小声的咳嗽几声，心脏在耳畔跳动的厉害，白皙的面容上瞬间涌起了一片潮红。 ——该死，再给我坚持一会儿。 “福田爷爷说会过来接我们，让我们先在这里……”她挂掉电话说着，抬眼就看见了川渊脸颊上不自然的潮红，“鸣海。” 呼吸变得急促，川渊感觉自己仿佛就快要窒息，每天都会像这样动不动就要在死神面前挣扎的感觉很难受，可是身不由己，他不幸遗传了家族的遗传病，他幸运是因为这个病而认识了梨衣，得到了一个能让他抱着希望而活下去的约定。 “鸣海，药呢？放在哪里？”川渊说不出话，梨衣急得一边问着，一边连忙上前扶住他拍着他的背部为他顺气，就见川渊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死鸭子嘴硬，都难受成这样了，你还说自己没事，怎么可能？别骗我了。” “我……我没带着药。”川渊断断续续的说出口，他确实没带着药，穿着和服药不方便带在身上，想着找到梨衣很快就能回去了，他便将药交给了司机福田带着，会突然这样呼吸难受，多半还是与空气污染太大有关，难道他真的只能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能去吗？ 只是这么一想，尽管呼吸不畅很难受，川渊最难受的地方却还是心里，他不想做一只只能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鸟。 “你……”被川渊一句话堵得更气，梨衣强行压下怒意让自己平静，看着川渊缓缓平复呼吸，抿紧唇忽然打定了主意不再与他说话。 好歹和梨衣是一起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川渊知道他这样把梨衣的话当耳旁风，一定惹得她生了闷气，这一生气也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原谅自己，此时此刻他又无力说些什么，也只好同梨衣一起闷着，顺便想想等会该怎么为自己说说好话。 嘀嘀—— 耳畔传来了几声汽车鸣笛，僵持中，川渊和梨衣抬起头，正巧福田开着车停在了两人面前，车窗摇下，福田露出了脸来，年过五十的他两鬓已经有了白发，见自家少爷脸上潮红未散，花山院家的小姐眸中带着怒意，自知是少爷独自来找人不说，还犯了病，惹恼了对方，他急忙开门下车。 “福田爷爷，鸣海的药，快。”对青梅竹马生气，可没说不关心他的病，福田一下车梨衣急忙说道。 “是。”福田应了一声，很快的从口袋里拿出了药，梨衣见此上前从福田手里拿了药，倒出药丸递给川渊，他也不数药丸的个数是否正确，接在手里就着吞咽下去。 梨衣这才满意的放下心来，扭头将药瓶交给福田，“福田爷爷辛苦你了，走吧，我们回去。” 福田将车门打开，梨衣先是扶着川渊上车，本打算自己也立刻坐上车的，眼角不经意间瞧见了一抹赤红色，她站在车门前扭过头，赤司正从学校里出来，一赤一金的眸子一转恰好对上了梨衣淡蓝色的眼睛，似是不经意撞见她似的，只礼貌的对着梨衣点点头便移开了视线。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结束社团活动的时间还没有到，身为队长的赤司就提前出来了，梨衣也没有多想，那个人做事自有一番自己的主见，任谁也不能改变他的所思所想，就像他一直无声拒绝着她一样，怕是她再如何努力都不可能成功了，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刚好车里川渊伸出手扯扯她的袖子，梨衣收回视线转身上了车。 嘱咐福田将车慢点开，梨衣将车窗摇下，赤司没有立刻离开校门前，双手抱在胸前，精致的容颜上一片平静，似乎是在等什么人，低垂着的眉眼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等到福田开着车路过他的时候，他才抬起头来，梨衣正好向着他礼貌的点头，算是方才的回礼。 目光对视，按照以往的惯例，都会是梨衣先行开口，这一次，她张了口，到最后却不知道想要和赤司说什么话，突然感觉到一丝尴尬，身后就传来了川渊不大不小，刚好够车外的赤司可以听见的音量。 “梨衣，你的同学？” 温润如玉的嗓音，听在梨衣的耳中其实与平时无异，站在车外的赤司闻言敏锐的察觉到一丝若有如无的敌意，视线微微移向车内，能看见的就是那人隐藏在阴影里仍然白得刺目的皮肤，弯了弯嘴角，他并没有说话。 “嗯，是同学。”梨衣轻声应着，被川渊这么一打岔，她侧目望着车窗外的赤司，便道，“赤司君，我们告辞。” 她说完，关上车窗吐了一口气，福田就将车开走，渐渐远离了帝光。 涩谷的商业大楼里，一片灯火通明。 看着突然就出现在眼前的川渊，梨衣的心底不知不觉得涌起了一片莫名的情绪，但最多的还是歉意。 是的，对川渊，梨衣真的就只有数不清的歉意。 明明为川渊治好心脏病的约定是她提出来的，结果这么些年，她都做了一些什么？ 先是不敢接受川渊对自己感情，逃跑一般的一声不吭的转学到东京，再是川渊找来了，她却因为喜欢上了赤司，而越发的疏远他，再就是为了逃避赤司，远走他乡，一去就是十年，只是偶尔给他通个电话，了解了解他现在过的怎么样，就算不相信他说的自己过的很好，但是还是会在心底自私的想着，川渊的病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摊上梨衣这么个青梅竹马，不得不说，川渊也许是倒了八辈子霉也说不定。 气氛有些尴尬，就连在一旁吵着架的青峰和桃井也停了下来注意着三人之间。 抱着自家女儿，桃井的目光在川渊的身上瞄来瞄去，再转眼看了看并肩站在一起的赤司和梨衣，默默叹气，这三个人又碰到一起了啊。 “好久不见，川渊君。” 说话的人是赤司，清清冷冷的声线一下子就打破了此时的僵局，这让梨衣有些惊讶，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以往两人在见面时，最先打破僵硬局面的一般都会是川渊，也不知怎么的，气息一直是温润好少年的川渊，遇见了赤司总会变成一个随时都能扎人一身洞的刺猬。 “鸣海，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没有让福田爷爷跟着？”视线在川渊周身看了看，没有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梨衣皱着眉头便道。 ——这家伙，又是一个人出来。 “没有，刚刚和福田走散了而已。”他没有说自己会来这所商业大厦的原因，只回答了梨衣后面的问题，墨黑色的眼瞳转而看着赤司，“我本来是打算先和梨衣见见面，然后再去拜访一下赤司君的，既然在这里碰见了，择日不如撞日，赤司君，如果可以，等会儿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赤司和鸣海有什么好谈的？梨衣这样想着，就见身侧的赤发青年微微颔首，像是一点也不意外川渊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般，面色平静的回答道，“好。” 听见赤司应下，川渊意味深长的扯着毫无血色的唇轻笑，言，“和赤司君说话就是轻松。” 不知道两人在卖着什么关子，梨衣刚想开口问一问，一旁早川忽然惊呼一声插嘴说道，“梨衣，我们买的衣服。” 衣服？下意识的看向了长椅，梨衣一拍额头，“糟了，刚刚光顾着找两个孩子了，人来人往这么多人，被拿了怕是找不回来了。” “算了，只要能找到靖弘，东西丢了就丢了。”早川叹了口气，衣服没了可以再买，这次就当是花个钱消灾了。 “mama，对不起。”抱着早川的脖子，靖弘君用脸蛋蹭蹭自家mama可怜兮兮的连忙道歉。 一旁小奈绪听见靖弘君道歉，忙说，“星夜阿姨不要怪靖弘君，都是奈绪的错。” “别担心，奈绪，你星夜阿姨是不会怪靖弘君的。” 许是有意打断梨衣三人之间朝着诡异方向发展的气氛，桃井看了看早川，很有默契的继续插话。 她这一说话，梨衣才想起青峰两口子还在，刚才注意力全放到川渊身上去了，张了口还没说话，就听见青峰在一旁不耐烦的说道，“走了五月，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 “咦？”桃井还没反应过来，青峰就拉着她和赤司打了声招呼走人了。 早川见状，也打算带着靖弘君开溜，她也不想夹在这三个人中间。 还是梨衣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呵呵一笑，“我和你一起走啊！星夜。” “等会自有人送你回去，跟着我一起走做什么。”早川低声一边对梨衣说着，一边乐呵呵的对川渊和赤司扬声说道，“我想你们俩等会可能有什么话要和梨衣说，我和靖弘就先走了，靖弘，快和两位叔叔说再见。” 靖弘君第一最听爸爸绿间的话，第二最听mama早川的话，mama大人一发话，他忙乖巧的和两位叔叔道别，然后早川抱着靖弘君，很没义气的扔下梨衣一溜烟的跑了。 最后就只剩下了梨衣三人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梨衣颇感氛围越来越尴尬，清了清嗓子，假意的咳嗽几声，她道，“既然大家都走了，你们两个又有话要谈，不如我也先回去好了。” “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她刚刚说完，赤司就这般说道。 感到诧异的挑眉，回答的这般迅速，看样子两人之间确实是有什么不想让她知道的秘密，梨衣也懒得多问了，看了看川渊的反应，倒是没有反对赤司这样的安排，目光闪烁了一会儿，她也就很干脆的立刻应下了。 送走了梨衣，最后的最后，就只余下了赤司和川渊。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赤司忽然开口说道，”跟我来。言’情唯一新地址为w。y'q。”知道赤司是打算带自己去找个地方谈一谈了，见到对方转身走回大厦，川渊发了个邮件给福田，然后很快的跟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