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清白在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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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划破长空。 马匹跪倒在夜色之上。 这里是外公的家,远离乡镇和人群,矗立在狼群下山的地方。青木笼罩在雾色中,脑子发懵踉跄的推开房门开始翻箱倒柜的刨地真是不客气!屋子里噼里啪啦地像是遭了贼,板凳儿被裹在皮袄子里瑟瑟发抖,此时她的手早就在驱马回来的路上僵得发青了。外公的床下有一口箱子,是俄国货!箱子里有名下所有的牧场管理合同,父亲曾经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外公竟然在母亲嫁人有了我之后,依旧信不过他,牧场从私有到国有再到交易转让,原先寄居在草原上的蒙古人都将土地买卖,换取足够量的钱财去镇上生活。外公年迈的时候,手里的牧场经过多番动荡却扩大了十几倍。 白蜻把箱子一脚踢了进去,揣着合同就要飞奔跑路。被她霍霍的地方也不打算恢复原样,赶脚撞到了从屋外走进来的后生,他眼神机警,目光如炬。不料白蜻反客为主,上下打量过后确定不认识他,抄起马鞭挥舞在他面前。年轻人被她打了一个冷颤,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趁着她不留神将马鞭抢了过来,连带脚地关了门! “站那儿!你是怎么进来的!”讲话的是沃蓝。 “房门开着我走进来的啊;”年轻人从夹克里掏出一把黄铜色钥匙,示意他才是合法住在这里的主人,而她是非法侵入! “你怎么会有外公的钥匙,你是谁?” “外公,所以你是阿木尔!”年轻人提起嘴角,表示友好的诙谐一笑,将马鞭还了过去。 ”我劝你还是把怀里的东西放下吧,那几页纸帮不到你。阿木尔攥紧了马鞭急着赶路不以为然,板凳儿被抛在脑后了。马驹儿还没醒,她往屋里递了话:摩托借我开一下,晚上还你。“ 沃蓝神色飞扬,故意地接了话:“我为什么借你啊?”喝着茶吆喝道;这一天的精气神儿真的一下子就从天而降了。 “在草原上是不会丢东西的,我在镇上的红升中学读书!”阿木尔已经飞走了。 沃蓝是镇里新来的汉语老师,这是他的公职。换一个身份他是外公名下所有牧场的持有人。也是最早离开左旗的蒙古人。早些年一直居住在海外,九十年代初才回到国内参与建设。人一走,茶就凉。沃蓝接连喝了两杯新茶,脸上满是欢喜和自信。 随即,沃蓝却早她一步到了镇上的地下典当行。整个四方草原有能力吃得下这所有的牧场合同的地方怕是只有这里了。其实沃蓝的猜测没有错,推开窗沿儿白蜻从摩托上跳下来。十年前牧场在交易的时候,按照草原的规矩要请一个保人。担保的人得是草原上大家都认识的极有声誉的金银铜铁交易行的掌柜。其实蒙古人是不需要典当行的,自汉人来到草原,钱币和行情总是难以把握。孙掌柜一家就是这个游走在四方草原和山海关的掮客,娶了蒙古姑娘便再也没有回到中原去。所以,在这个以身份划分亲疏远近的地域,孙掌柜一家世世代代兼任了这项职责。四方典当行门口,是开业当天孙掌柜定下的规矩——遵照汉人的习俗,却不设粥棚不蒸白饼,是宰杀牛羊,熬白汤。救济所有无法过冬四处逃窜的蒙古人;再到后来孙掌柜被人诬陷,得了乞丐们的周旋才重新开业,便在当时入秋的时候,是四方典当行破例在全镇募捐,凑来的数不论多少都直接凑整添上,请草原上的女工缝制入秋的皮袄毡鞋发放给在牧场做工的穷人。这名声传的久了,竟引来了不少汉人过来务工,左旗开始了跨世纪的商贸往来。 白蜻走进前堂,招呼不打就冲到了中庭。孙掌柜认出了女娃,打发走了前堂的伙计吩咐他们倒些茶水来。一夜的奔波绷紧的心弦,她已经没有多余的耐心去讲前因后果,刚刚坐停便将合同呈了上去。“孙掌柜,我需要纸票,金条也行。当年的合同是您担保的,正好我也在场,就不需要找人核验了吧。“孙掌柜假借眼神不济,搓了搓手声称找他们另一位股东商量一下马上就来。顺便吩咐伙计去给她备些吃食。回过身的时候,她已经枕着桌子睡着了。孙掌柜小心的抵住了门,沃蓝在后庭等待。 ”你等的人来了,是个女娃。她带来的合同的确是昌爷的手笔,因是当时我亲自做的担保,按照典当行的规矩,可以直接抵现。但现如今这合同都在你的名下,认或不认都要早作打算。沃蓝来的路上做好了盘算:“先抵一部分吧,其他的几份合同就说都被抵了债,不作数了。”孙掌柜追问:“万一这女娃不肯信,细细盘问起来如何?她不会的,看她着急拿钱办事不会在这里瞎耽误工夫。好,听你安排.“再回到中庭,掌柜象征性的询问她要去做什么,为何这般困乏,阿木尔都绕开了话题。只是直接关切合同抵多少数,孙掌柜只拿出了其中一张早就没再露脸的人家的合同,手心向上划了一个数儿出来。她虽心生疑惑怀疑有什么隐情,但果真如沃蓝讲的那样并未纠缠,只是搬出来外公酸了几句。孙掌柜脸上挂不住,典当单上多开了一千块出来。钱一到手,阿木尔直接闪了人,沃蓝从后院出来一路尾随她要钱的真相。 距离交易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余下的钱却根本没有着落...... 镇上的日头爬了上来,白蜻趴在摩托里心悸大口的喘着粗气,不断地循环所谓瞬间发财的大计,逐渐疯狂。正赶着这时,唱梆子戏的走西口过来的戏班子在前边早茶摊子上吊嗓子,那声响就比草原上骂骂咧咧地女人们教训孩子都难听,跟扯着嗓子唱歌的骆驼差不多,确实是难以忍受!吵得满是心事的人心里直发毛。 茶摊的老板没好气的呵责他们影响客人吃饭,上别的地儿练去。两拨人最终不欢而散,收拾起家伙事儿戏班子就离开了主街道。 “摩托什么时候还我?”阿木尔冷不丁的窜了起来,她真的太过于紧张了。发现是沃蓝之后:“你至于得着吗,就一摩托追的这么紧!“ “不对你等会儿,你怎么在这里?可别告诉我咱是前后脚过来的!”沃蓝把话编圆了顺嘴附和到:“巧了不是正好我今天也过来四方当铺,我这刚准备进去就看见你正好出来不是!”话毕,将胳膊搭在了摩托的前把手,试图结束这个话题,发觉她身上味道乱七八糟。“你这是从哪儿回来的,忙着去哪儿啊!”白蜻一个字都没有听得进去,其实随便他说什么,都没的所谓,只是不能也懒得同他解释。 “谢谢!摩托还你,不见。” 四方当铺早就变天了,白蜻深信不疑。 “如果你需要钱的话,我可以帮你!”沃蓝试图让她欠一个大人情,这个机会可不是说有的。 “你不是已经借我五千块了吗?”她可以感知到这个男人他来者不善,同时,外公的大部分牧场怕是已经是别家私产了。这一切都源于父亲,被还掉的债务也就此说得通了。只是这一切都是白蜻现在根本不敢面对的真相。甭管是谁的,她总是会还的。 “可我不介意再借你五千块!”整条街道上仅剩下他们两个人吵吵。 “好啊!钞票,我要现金!” 阿木尔前进在一天中最为热闹的街景,背对着沃蓝十分不敬地指着长生天,意在下他的脸面,嘲笑他吹牛不打草稿,并且随时准备落井下石。 ”嗡儿“地一声,是摩托车急刹的声音。“走吧,跟我说清楚你拿着这些钱去做什么,不论你是去九天揽月还是要跟谁私奔,都需要帮手不是!”。讲真的,不论是出于少年烈日骄阳般的好胜心,还是她随时可以癫狂的恐惧,都知足于每一个伸出援手的可爱的人。舍得一身剐地只能是一个人的起起伏伏,此时此刻她是真的的慌了。白蜻跳上副座儿:“去我家。别说你不知道!” “好。”沃蓝的脸上不只是得逞的爽快,还有欢迎你来到我的世界的邀请。他的身上也是同样的淡淡的烟草味,这使得她反复记得直到现在发生过的所有的事情。所有的所有都可以用结束来画上句点,除去记忆,反复作用在西风凌冽大雨滂沱的骨头缝隙,试图将你一并生吞进去。或许世间一切都可以或真或假的放过你,除了记忆,是迭代后的悲喜。 自从席耀文不告而别,身边每个异性的烟草味道就是联结起他狰狞摸样唯一的线索。草原上偷大人烟抽的小屁孩子,中学躲在cao场男厕所抽烟的男同学,甚至是刚刚照过面为首的“与山。”回家的路上碰到出殡的队伍,面孔很生不曾见过。阿木尔示意沃蓝绕开他们,生人勿近听不得声响。”这有什么说法吗?“远处的鼓匠班子开始依依呀呀地吹丧起来,此时她戾气加持,极度忍耐。糟糕的记忆总是深刻又清晰,她猛然警醒,席耀文过去就是吹白事儿的,母亲那里还有一把父亲从南方来唯一带在身边的胡琴儿。小的时候她趁着父亲不注意拿出来显摆,连人带琴被拎了回去就是一顿胖揍。席耀文这把琴是他父亲留给他的东西,年代久远材料金贵,不允许她随便磕碰。 摇摇晃晃地总算是到家了,她已经接连三天消失,太久不回来的白蜻未曾引起任何人的过分担忧,照她倔的过头五六年不着家的劲头,没人会觉得奇怪吧,一切如旧。脑壳剧痛的她走上台阶推门就闯进去,不理会这屋子里气氛如何尴尬诡谲,径直地去里屋翻腾衣柜里装胡琴的匣子,留下沃蓝一个人在众人的视线中寻找合适的身份位置。茉姐儿眼神略显得迟疑言语却忙着追向她:“你这孩子干什么有没有规矩,一回来就乱翻的还有客人在像什么样子!出去。” 阿木尔积攒了太久的怨气已经不允许她有足够的耐心扮演母慈女孝:席耀文的那把琴在哪儿?”什么琴,咱家哪有人会拉琴呢!”茉姐言语的闪躲,装傻充愣不接这话!“你见青叔叔还在外面,你少在家折腾;”对于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白蜻视为怪物,而作为怪物的父亲,崽儿生病了自己不去救他的命来花二婚老婆的钱救自己的娃娃,怎的还不如自己那个人间蒸发的父亲来的靠谱!白蜻鄙夷且乏味地跟了一句:“既然养不起生出来干嘛,吃百家饭吗?” 那是一记耳光,响亮地摔在白蜻的脸上。 屋子里,只有弟弟不知所谓地嚎哭愈演愈烈...... 见青叔叔将弟弟抱了起来,快速地晃动试图停止他不合时宜的放声哭闹,努力地置身事外。 这该是自从父亲走后,这个家里最为安静的时候。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茉姐儿停止了咆哮。少有的正式发言:既然你把这个男人领了回来,我也就不瞒你。上个月我腆着这张脸去求叔伯给你寻了一门亲事,就是外面的这个男人。既然他已经同你讲了,我也省得跟你浪费口舌。白蜻还是一个被泡在陈年佳酿中的小龙虾,与过往所有任由她瞎胡闹的所有事情都不同。
她过于震撼的将目光递向沃蓝,眼神游移。沃蓝似乎有话要讲,茉姐儿的抛砖引玉打乱了他的计划。眼前的情形着实恶劣,长辈明显是要将这缘由引导他身上来挽留体面,如若他开口势必会让茉姐儿下不来台,今天的事只会更难收场。所以尽管白蜻眼神追问,沃蓝只好照单全收,并不解释。 白蜻何尝不知晓母亲的难堪,可是她千不该去收了云帅那来路不明的钱。只是她眼下心思硬朗,无视母亲的作为,更顾不得见青叔叔的面子光彩,在她看来这都是他们该受着的。下边的柜子里全都抖搂了干净了没有,白蜻踩着床站了上去,顶柜里胡琴匣子被裹成一个粽子。却还是一眼就被她识出来,向外一拽人没站稳,连匣子和人都仰面摔了下来。外屋的沃蓝一个箭步飞过来稳住了她,将床边的泥土抖落干净,和席阿姨点头示意追着白蜻来到了屋外。 阿木尔已经在摩托上落停了,站在门口的沃蓝若有所思,步子很沉。 “走啊,晃什么呢!”对于刚才屋子里发生来不及消化的一切,沃蓝很是迷茫。可是不遑多问,跟了上来:下一站去哪儿?” “你家。” “去我家做什么,难不成入室抢劫吗?”言语还未落地,沃蓝就知道自己开了一个愚蠢的玩笑。 其实开始理解,这种心有不甘是怎样的欲望横行。丧失了二十年的人性教化,道德与规范,在欲望的另一边,他代表了孤寂和遗忘。 “如果你是来教育我的,就省省留着明天一块说吧。随即,阿木尔脑袋歪过去,不再继续。沃蓝载着阿木尔回到市集,在四方当铺停了下来。孙掌柜将眼镜推上去,瞅着两个人一同进来,率先迎了上去:“这位是?”阿木尔对孙掌柜多余的奉承不感兴趣:“行了,装什么不认识!”在中堂坐下来把包裹层层地解开:“您看着给吧。” 孙掌柜接了话茬,火速的靠近来回的端详,他这个年纪在年轻娃娃面前不能丢了份子。这匣子和琴的手艺并不是一人之手,但是做工却是明显的江南做派。可是这江南地界儿怎么会有洋人玩意儿,所以才见得这胡琴儿物以稀为珍贵。“好了孙掌柜,咱们就说这琴能抵多少,我急着用钱。” ”像这样的物件儿,咱们四方当铺......不收。 “我没听错吧孙掌柜,合着您刚刚舌灿莲花的,蒙我呢?” 沃蓝拦住了她:“孙老,是有什么问题吗?” “你今天在柜上支走的钱已经超过了我的权限,你要知道会计是沃总的人,这笔单子走账必定会惊动上边,到时候派人封了帐,我不好交代啊!” “下个月牧场巡视有一笔维护修缮的款,以我的名义把钱支出来。” “可是这款子按照规定要至少月底才能批条子,而且这钱也不由咱这里负责。就这样批吧,周会计那里我去说服他,先把钱支出来。以今天为节点做两本账,上边来人了就把今天之前的账本交上去。” 孙掌柜自然是听懂了沃蓝的意图,顺手的把胡琴儿归置好。 阿木尔听得云里雾里,脑子却自动的跟着沃蓝往下进行,那......那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做什么?我想想!你可以抱着这把胡琴儿,把这张破布往门口一铺,你坐地上吆喝吆喝,看能不能踩了狗屎运撞上个见多识广的能把你这把琴收走,你就发了呗!”沃蓝戏谑地调侃。 “有道理啊!” 沃蓝面露难色,他觉着这小姑娘有点傻吧。她是真的单纯,喜怒形于色,爱恨直接又热烈。在那个压抑和肃静的年代里,白蜻如同西方故事中的花神娅,奔腾在独立而又坚定的方向。 白蜻表情开始凝固,举止很不自然。 “现在什么时间了,现在?回答我!” “孙老,把钱给我!快点! 别怕,不论你正在遭遇怎样的事情,都有我在。” 伴随着沃蓝伺机的暗示,他们之间的距离瞬间拉的很远。正如父亲很久之前接二连三的各色做法,虽是打击,也在打击的同时给予她不掺杂质的体面和光鲜。同情比直接的施舍更加尖锐,选择面露柔光地给予应有的大为感动的悦色也是无可奈何的境地。她需要,并且绝不会有深入浅出的经验可言,还有意外。这一万块终于是凑齐了,在百转千回中抛弃的情感的叠加和牵挂。白蜻将琴固执地塞给了沃蓝,收好了所有钱款在众人的声色犬马中悄然离开了。 仅仅是刚要走出市集,眼前一黑,变了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