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一切的原因
不知过了多久,任逸猛然从黑暗中睁开双眼! “咳咳咳!” 新鲜的空气涌入胸腔,任逸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身体本能地绷紧肌rou。 记忆的上一秒,他被阿难陀舍沙一口咬断身体,剧痛瞬间吞没他的意识。 “哎呦疼死我了……”任逸哀嚎。 哎? 他忽然愣住,原来自己还有知觉? 没死啊? 腾地一下坐起来,任逸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莫名躺在一间十分陌生的房子里。 满地都是早已风干的血迹,青石砖上绽开蜘蛛网一般的裂痕,墙早就塌了一半,冬日清晨冰冷的空气与阳光从缺口处洒进来,落在他身上。 还有贴在歪斜木梁柱上的半截红对联正随风飘荡,一座被打烂的河神塑像杵在屋子尽头,无力地看着他……这个场景怎么这么熟悉? 池口镇?! 任逸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不会吧不会吧! 别跟我说这半年来的经历全都是做梦! 难道自己根本就没有吞噬“天圆地方”?难道自己经历的那些刻骨铭心的经历、撕心裂肺的痛苦,全都回到了原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啊啊!” 任逸绝望地抓挠头发。 “喂,叫唤什么?生怕阿难陀舍沙发现不了你是吧?” 突然,身后断墙上传来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原来这里还有别人? 任逸一愣,立刻回过头去。 逆着清晨的阳光,一个纤细的身影侧坐在倒塌的墙头。寒风吹来,给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任逸目前脑中的记忆很混乱,他感觉这个女孩很熟悉,但又一下子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怎么又是陌生的女人啊啊! “请问……是你救了我吗?”任逸试探道。 女孩从断墙上一跃而下,缓缓走到任逸面前: “我只是将你拖到了这里,但救你的并不是我。” 啊?那是谁救了我? 任逸一下子更懵了,当时那种危急的情况,究竟有谁救得了呢? “是龙符城的收容物。”女孩抬头看着任逸,镇静道。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在你身上感受到了‘施咒虫母’的气息。” 啊?龙符城? 任逸忽然想起,当初送走财神的时候,他确实说过自己会“逢凶化吉”,当时任逸纯粹把那当成了一种客套话。 对了,那事之后,自己手背上莫名多了一枚青色的铜钱印记来着! 任逸慌忙抬起手来,用力揉搓手背上的皮肤。 只见那处皮肤呈现一种很正常的颜色,圆形印记荡然无存! “你手上涂了‘施咒虫母’脏器提取液,它就将你当成了内脏的一部分。当你受到致命打击时,虫母会舍弃自己一部分并不重要的躯体,瞬间将你的命运与它进行置换。”女孩解释道。 “也就是说,在你被阿难陀舍沙咬下的一刹那,死的不是你,而是龙符城那个金属箱子里一节跳动的血rou。” “这,居然真的救了我一命?!” 任逸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女孩接着道:“巨蛇大约对吃你没有兴趣,你的‘尸体’被甩到了废墟里。” 嗯,它袭击陵州毕竟是受启光会之托,为了摧毁“天圆地方”。 唰—— 想到这里,一片虚无黑暗猝不及防跃入任逸眼前,透明球体缓慢而匀速地转动,底部一层薄薄的光流从任逸身体中汇聚,又被球体泵至远方。 “居然还在……这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任逸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 许久,他才重新整理好思绪: “你似乎对龙符城的收容物很了解?外人没机会知道这些吧。你是龙符城的人?” “还有……你刚才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咱们见过?” “哈哈,”女孩轻轻一笑,很轻松地又跳回断墙上坐着,“不仅仅是龙符城,我对每一座城的收容物都了如指掌。这就是我的工作。” “至于我们在哪里见过——你想不起来了吗?你还‘救过我’呢。” 女孩充满暗示地眨了眨眼,“并且,我也替你救了一个小女孩……” 救过一个女孩…… 玲玲? 任逸一个激灵立刻从地上爬起,万分警戒地盯着她的脸—— “你是谢雨霏!” 前东部联盟盟主的女儿、叛逃的秘书组组长,通缉令上的谢雨霏! 她的能力就是“易容”! “就是我。”谢雨霏笑了笑,“从联盟总部逃出来,我一路星夜赶往陵州。” “紧接着,就出了启光会主导的儿童失踪事件。就在那时,我见到了你。” “于是我暗中尾随,先假扮成你的样子,藏起了落单逃出的玲玲;然后又假扮成玲玲,试了试你的身手。果然名不虚传。” “……什么名不虚传?你早就听说过我?”任逸皱眉,“绕了这么大个圈子,你究竟要做什么?” 全城公告中明明白白写着,是谢雨霏对盟主之位的变动心怀不满,因此勾结启光会,蓄意报复。就是为了颠覆联盟的现存秩序。 弄明白了眼前这女孩的身份,任逸立刻冷下脸来。 “你今天必然不是偶然出现在这里,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任逸冷道。 “启光会献祭整座陵州唤醒阿难陀舍沙,让它除掉我,恐怕也是你的手笔吧?” 谢雨霏嗖地从断墙上跳下,深吸一口气,怒气冲冲地仰头瞪视着任逸。 “——当然不是!” “我是被诬陷的!” “因为,我无意中知道了整个联盟的惊天秘密!” “我之所以来到陵州,是因为这个秘密当中,居然提到了你!” “我想找到你,说服你,让你跟我站在同一条战线!” ……啊? 任逸一时又反应不过来了。 被诬陷?大秘密?跟我有关? 任逸脑子里思绪不停反复,但脸上表情仍然没有松动:“咱们萍水相逢,我凭什么信你?你先说,至于是真是假,我自有判断。” 任逸说完,两人陷入僵持。 过了很久,谢雨霏才咬了咬牙,警惕环顾四周,小声凑上来道: “你好好听着,这事情关系重大,只能你一人知道——” “真正勾结启光会的人不是我,而是现任联盟盟主!” “是他想要杀了你!” “至于原因——他只说过一句话,是神的旨意!” 任逸彻底蒙了。 联盟盟主,怎么会知道我这么一个无名小卒?而且还非要杀了我? “而我之所以被诬陷,是因为我无意中看到了他与‘神’沟通的画面……” “然后,我连夜逃了出来。” “他知道秘密败露,为了给我一个合理的罪名,便将这一切都推到了我的头上。既解决了陵州的遗留问题,又解决了我,一举两得。” 任逸听到这里,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与“神”沟通的画面? “究竟,是怎样的画面?” “事情要从我父亲卸任时说起。” 谢雨霏依靠在砖墙上,缓缓讲述起来。 “他并不是个能力卓著的人,联盟在他的手上没什么起色,他也每天愁眉苦脸。所以,他的卸任仪式来得格外早。” “当时,如今的盟主只是联盟中并不起眼的一个中层官员。他确实能力出众,支持他继任的呼声也特别高。我父亲为了整个联盟前途的考量,对每一位候选人都私下进行过调查。” “没过多久,调查员带回来一些令我父亲十分忌惮的传闻。” “这些传闻,则全部指向现任盟主。” “第一件,是关于现任盟主的母亲。据说她曾是极端组织启光会的成员,行踪诡秘,时常进行某些古怪的仪式。” “第二件,就更加诡异了,是关于现任盟主的降生。据说启光会为了早日实现‘光明降世’的目的,因此决定选择一名女性成员,在仪式的加持之下,生下带有‘神的血统’的孩子,将来让这孩子进入人类高层,可以使启光会的行动更方便。而这个孩子,就是如今的盟主。” “嘶……”任逸听得倒吸一口冷气,“然后呢?” 谢雨霏叹了口气,“传闻捕风捉影,除此之外,现任盟主挑不出任何毛病,很快在一众候选人中杀出重围。”
“毫无悬念地,他成功了。” “继任之后,他的一切工作都十分出色,联盟在他的带领下迅速发展,很少出现被降临者袭击的情况,一切欣欣向荣,仿佛末日终有一天会迎来希望。” “并且,他丝毫不避讳我父亲的身份,选择了我进入秘书组,成为了他的秘书。” “他说,我的工作很出色,应该在适合的职位发光发热。一直以来,我都十分感激他,一直加倍努力地工作,将他当成亲人、师长一样尊敬爱戴。” “直到有一天……” 谢雨霏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 “那天刚刚接待完西北联盟的来宾。那天席间他胃有些不舒服,说了些客套话就早早回办公室休息了。” “忙完工作后,夜已经很深了。我看他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我想起他晚饭几乎什么都没有吃,于是叫厨师做了些夜宵,送到了办公室的门口。” “我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应声。但我隐约听到了另一种声音,咚、咚,咕叽咕叽。一种含糊不清的低语,还有什么在轻轻碰撞书柜桌椅。” “我想,会不会是他胃疼得倒在了地上?没有力气发出呼救,只能撞击桌椅来提醒呢?” “救人心切,我没有多想,立刻掏出备用钥匙,冲了进去。” “谁知道,我看见了此生都不愿意再想起的画面……” “我看到了,联盟盟主像怪物一样在地上诡异爬行!” “他的喉咙里无意识地、咕叽咕叽发出我听不懂的低语!” “他的眼睛上翻,眼球高频抽搐着。最恐怖的是,随着白眼球四下翻滚,里面露出七八个黑色瞳孔来!” “我吓得呆住了,尖叫着愣在了原地。我在想,他居然遭遇了辐射污染?他变成这个样子,难道要我亲手……我已经在飞快回忆巡城司课程中教授的如何快速处理变异的同伴。” “就在这时,他站起来了,像个没事人一样。眼睛立刻翻回了正常的样子,黑褐色的瞳仁看向我,根本想不到他的眼皮后面,居然还藏着许许多多个瞳孔。” “或许是他异常状态下神志不清,他不清楚我有没有看到什么,没有立刻动手。还语气正常地问我有什么事,怎么还没有下班。但是我看他的感觉已经变了,心里冷飕飕的,总觉得他的神情很诡异。” “胡乱应付了几句,当天晚上我就逃了出来。” “紧接着,整个联盟就传遍了我的通缉令,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听完,任逸脑海中陷入沉思。 这个故事的信息量很大,首先盟主呈现一种变异状态,但他的变异是可以人为控制的,收放自如,甚至有点类似于“能力”。 第二,传说他的母亲是启光会的成员,而他是“神的孩子”。他对于我的追杀,也说来自“神”的旨意。 神…… 任逸想到之前跟启光会的种种接触与猜想。 这个“神”难道就是他们信仰的高位降临者? 任逸震惊不已,人确实能够与降临者交流沟通?甚至,产生血缘关系? 不,这怎么可能! “我确实要推翻整个联盟,不过,却不只是为了我自己。”谢雨霏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面对任逸,眼神冰冷而坚定。 “如果他真是启光会的产物,那么他们费尽心机控制整个联盟的目的是什么?” “不论是什么,答案只有一个,这个似人非人的外表之下,绝对包藏着危及苍生的祸心!” 她忽然伸手,握住了任逸的手臂:“作为同被启光会追杀的人,我来找你就是希望你与我站在统一战线。”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任逸依旧警惕地冷着脸。 “你相信通缉令上的话?那你说说,我不过一个秘书,如何有势力将人安插到陵州巡城司中?如何布置这么大一盘棋?” 任逸推开她的手臂:“你是前盟主的女儿,想做一样可以做得到。” “我不信你,也不信通缉令。”任逸摇头,“我只相信我自己。” “我会去调查的。不论结果究竟是谁,我总有一天要向他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