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书院
跋山涉水，走了近一个多月，兄弟二人终于走到了书院，除了黑风山出了点意外，一路上倒也颇为平静，这倒是让沈秋词大为遗憾。 书院并未修在繁华城都，也没立在名山大川，而是坐落于桃山，河南道青州府的桃李县附近的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山丘。 之所以选址这里，其一嘛自然是读书人的傲气，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其次则是因为这里的桃花酒颇为出名，当初立书院的孔圣最喜这里当年份的桃花酿。 和寻常美酒不同，桃山一带的桃花酿，并非越陈越好，而是越新越发纯粹，并不是说陈酿不好，只是虽然香醇几分，却少了正当时的那一股子纯粹。 用孔圣的话说便是：这桃花酿，就是要就着春风入口，化入三分春意，才算得上正宗。 只不过沈秋词他们来的不是时候，桃山的桃花尚未绽开，自然没有当季的桃花酿，最新的也是去年的。 来都来了，自然不能错过这久负盛名的桃花酿。 在当地人的指引下，沈秋词和沈傲来到了本地最负盛名的酒馆，据说是孔圣曾经最为流连忘返之地。 酒馆并不大，甚至还有些简陋，只是门前贴着一句话—— 三两春风二两酒，桃花香醉等闲人。 酒馆的掌柜的是个魁梧的中年汉子，跟魏如风和青年李渊一样的魁梧，脸上随时带着乐呵呵的笑容，手脚麻利地将沈秋词他们的饭菜上齐。 至于为什么堂堂掌柜还要自己动手招呼客人，因为这座酒馆拢共就俩人—— 掌柜的和他妻子。 “慢用。” 小心地将酒菜摆好，掌柜的笑眯眯地退开了。 桃花酒，叫花鸡，还有几份当地比较出名的菜品，这便是酒馆长盛不衰的秘诀所在。 倒了一杯桃花酿，沈秋词细细品了一口，倒也没有相信中那般惊艳，入口微涩，带着三分辣度入喉，却又很快在舌尖回甘，还带着些许淡淡的桃花香气。 算得上好酒，却也没有传闻中那般惊艳，也许当年份的酒会好上一些，但想来也好的有限，沈秋词扫了一眼酒馆内对着桃花酿不吝赞誉的众人，摇了摇头，一饮而尽。 世人多媚俗，没有孔圣的心境，够不着那三分春意，又哪能尝得到孔圣心中的桃花酿，看了一眼店铺掌柜，沈秋词若有所思。 出了酒馆，在去书院的路上，沈秋词突然开口道：“二哥，你相信我吗？” 沈傲没好气道：“这是什么屁话？” “既然如此，待会儿你进入书院，书院的考核如果还是和桃花酿有关，问你如何评价桃花酿时，你千万记住……” 沈秋词神情一肃，凝重道：“不要人云亦云，就按你真实的感受畅所欲言，哪怕你心中确实觉得这酒一般也同样如此。” 平乱候府出身，沈傲二人自然清楚一些内幕，譬如每年的书院问卷，似乎是为了纪念那位一手创立书院和儒家体系的孔圣一般，结尾都雷打不动的有一道开放答题——论桃花酿。 此题不计入总考核，但若是这道题能通过，那么考核没过关也会被破格录取。 沈傲自然也清楚这一点，当下也没有拒绝，只是眉头微微皱了皱道：“为何？” “二哥若是信我，那便按我说的去做便是。”沈秋词一脸高深莫测。 “哦，对了，考核完你应该会看到一个熟人，也就是酒馆那位掌柜的，不要太过惊讶。” 沈傲眉头微皱，很快又舒展开来，点了点头赞同道：“好，而且那酒，说实话…确实也很普通……” 他有足够的把握通过考核，一道附加开放命题，答得好坏也没有什么影响，更何况小弟也定然不会害他，还有…… 那酒，也确实很一般呐…… 沈秋词嘴角噙笑，点了点头道：“正是此理。” 一个酒馆掌柜的，就连他都看不穿丝毫底细，比邻书院，还有这等人物，若是对方和书院没有关系，沈秋词打死都不会相信。 “桃花香醉等闲人？” 沈秋词笑了笑，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越来越远的酒馆。 书院想要的学生，从来都不是等闲之辈啊…… …… 书院门口，一个穿着考究，面色沉毅的白发老人扫了一眼沈傲。 “姓名？” “沈傲。” “沈傲，平乱候府的二公子？” “正是。” “文殊院学子，进去吧。”老人朝着院内指了指，随后扭过头来，看向沈秋词：“姓名？” 沈秋词微微错愕，摆了摆手道：“抱歉，我只是随行的，并非书院学子。” 老学究点了点头：“你也可以进去，不过非书院学子只能逗留三天，切记不要耽误太久。” “多谢先生告知。” 沈秋词拱手一礼，跟在二哥身后入了书院。 天下间书院何其之多，什么红叶书院，秋山书院，但是若是单提书院二字，便指的是此处，历代儒家圣人，无论开辟了何等学说和儒道传承，暮年都会回到此处留下传承。 而每位圣人回到这里，又会为此处加固防护，譬如孟圣的“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赐福，又或者“不以规矩，不成方圆”的学院赏罚之本。 儒家的修行，不同于武者，也不同于其他修行道路，儒家并没有太多修行层次，只是单纯讲究立意与问心，念头通达，则一念入圣，超凡脱俗。 同样，普通孟圣这般人物，一言一行也自成规矩，颇有些言出法随的意味。 譬如孔圣曾在书院立言“子不语怪力乱神”，那么这数千百年来，未经许可，便再也没有妖魔鬼怪可以踏入书院半步，哪怕是妖皇涂山静也不行！ 当然，这样堪称bug的能力自然也有弊端，顺天承运，掌握浩然正气者，向来不得长生，哪怕是那位儒道至圣先师也同样如此，个中得失，一饮一啄，自有定数。 当然，藏书阁内也记载了许多其他修行道路，当今天下，公认的修行之法一共有八条，书中记载，从强到弱排列依次是—— 儒、道、佛、术、巫、旁门、左道、武道。 旁门和左道并非是指的不入流的法门，也同样是威力强大的修行体系，只不过旁门是脱胎于术士，左道则是脱胎于道门。 譬如厌胜之法、五鬼搬运、钉头七箭这些术法便是出自旁门和左道两脉，只是这些术法大多用在邪路，所以这两脉的声名也一直不好。 但即使是这样，它们也依旧位列武道之上，有人的地方就有鄙视链，而在儒家眼里，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在儒家眼里，天下修行体系是这样的—— 道门？ 可圈可点； 佛门？ 平平无奇； 术士和巫？ 装神弄鬼； 还有不入流的旁门和左道！ 什么，你说武夫？呸，粗鄙之辈！ 沈秋词看完，心里颇不平静—— 气冷抖，武夫吃你家大米了？！ 随后又哑然失笑，到底还是儒家的藏书，如果去了太一道门，恐怕又是先有道祖后有天，两仪阴阳再分明吧？ 摇了摇头，合上书，他已经在书院的公共藏书阁里呆了两天了，毕竟要闯荡江湖，总归是要多做些准备的。 而书院里有两个藏书阁，一个是藏书阁，另一个也是藏书阁。 只不过是一个是所有人都可以进入的公共藏书阁，另一个则是只有入了书院后山才能进入的传承藏书阁。 当然这所有人总归是有些限制的，首先你得被允许踏入书院。 将书放回架上，沈秋词推门走了出去，他和沈傲约好，要在这里等着对方通过考核，他才会离开书院去闯荡江湖…… 而就在沈秋词刚刚踏出藏书阁，他翻阅过的书中，几道清光从内飞出，朝着书院深处激射而出。 书院深处，一所茅草屋内，一名白发老人正在挥毫泼墨，几缕清光在他身前停下，缓缓化作人形，朝着老人恭敬作揖：“参见亚圣。” 老人转过头来，看向这几道清光化作的人形，笑呵呵道：“是你们几个小家伙啊，说说吧，那孩子是个怎样的人，我倒是很少看见清玄那小家伙会如此夸赞一名小辈，更何况就连武穆也亲自交代过，要我照拂一二。” 清玄是魏如风的字，而老人则是当代书院的山主，几道清光则是藏书阁的书中之灵，沈秋词从踏入书院之日，就已经踏入了老人的视线内。 几名书灵缓缓称是，随后依次将自己对沈秋词的看法认认真真地讲了出来，老人则是放下手中的笔，静静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