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章 插翅难飞
樊房主出去有一盏茶的功夫了,不知道外面是如何的风云变幻,可偏安一隅的她此刻什么事情也没有,也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动静。 这才仔细注意到这里的门墙都是做过特殊处理的,隔音效果不是一般的好。阻隔了外面的人探听这里的消息,同样也阻断了外面传来的消息。 茶盏中的茶水见底,伺候的下人上来添了沸水。 细长的嫩芽随着沸水的注入而上下浮动,茶色一点点渲染开来,逐渐变浓,最后浑然一色,视觉上像极了浓郁的秋色。 吸饱了水的茶叶一片片的纷繁地坠落,跌落白瓷杯底,宿命般的安置,安静而美好。 可她的心如茶叶起初般沉浮忐忑,却未能如最终的归于平静。 易文清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她低着头人隐在阴暗中看不清神情,只是手指在杯壁上不停的摩梭,滚热的瓷壁把指腹烫得红彤彤的,可她浑然不觉得烫。 “你在想什么?”他出声问道。 “啊…”她一抬头他的俊脸就在眼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似要看透她心中的秘密。 心一惊,手一抖,慌乱中碰倒了杯子,热水顺着桌面流到边沿,汇聚成直线滴滴的掉落,没入在她的衣摆上,润湿了一片。 “烫不烫?还好吗?”易文清紧赶着上前从胸口掏出洁净的帕子笨拙的替她擦拭,边擦边问。 其实热水经过桌面再掉落下来,早就失去了温度了,即便还有热度作为男子被烫下也没什么的。他的反应似乎太过了点,而且两个男人这么近的距离这个画面太怪异了。 她脸一囧,从他的手中夺过帕子慌乱的胡乱擦了几下,执在手中递回去之时才感觉手帕温润带着体温,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她的,抑或是交融着彼此的温度。 “你的衣服还没干,先留着吧!”他没有接帕子,而是吩咐下人收拾,给她重新安排了个位置。 “笨手笨脚的,易公子看笑话了。”她在尴尬的笑了笑,此前还没发觉什么,这下就清晰感觉出易文清的目光似乎过份的关注着她。 不像是她的错觉,不像是她想多了。可明明他是第一次见她男子的打扮,是哪里出了问题呢?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没……怎么会?是我惊吓到你了。”他说完目光转向外头的小院:“子房兄出去好一会了,不知道外头怎样了?” “担心就出去看看吧!” 他摇了摇头,气定神闲地道:“不担心。” 回头瞧见承安诧异的表情,他解释道:“这点风雨对望江楼来说不算什么。只是这霍小将军也是个人物,子房兄要摆平此事恐怕要费些精力。” “那……刺客是真的躲在望江楼了?”她不经思索脱口而出。 “我是说既然从宫里逃出来,躲在此处不是自投罗网吗?这里离皇宫这么近。”她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并没有过多关注这话,倒是她心虚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可能的地方才最可能。望江楼不是谁想搜就能搜的,霍小将军能搜到此处,心中定然是有了八成把握。” 看他言之凿凿,承安的心一下子慌乱了,七上八下。 之前怨醉书画见色忘友的撇下了她,甚至没留下只言片语,确实气得她想翻脸不认人。 可此刻,心中却盼着他不要回来找她,内心里还是盼着他不要出事。 虽然她觉得以他的身手即便正面碰上那个叫霍小将军的人也能脱身,可那人能得易文清夸赞定然不是泛泛之辈,何况对方人多势众,要说不担心那是捏着哄自己的。 “吃点这个,去暑。”易文清从侍从碰上的托盘中端起一叠切成薄片的沁着汁液的西瓜放置她面前,“入秋了再吃冰镇的就伤胃,吃点新鲜的,这可是刚采摘下的,鲜美多汁。” 承安拇指与食指拿捏着西瓜,机械的尝了一口,入口沙沙的,很甜,吞下一口胃里传来的强烈的饱腹感,实在是吃不下去。 “公子有心事?”易文清见西瓜在他的手中被捏得不成样子,汁液斑斑,委实替西瓜委屈。 承安吸了口气,将西瓜放置在一边的盛放残物的器皿中,胡乱地抓起帕子擦了把手,这才发现这帕子是易文清的,她的脸增的一下发烫。 雪白的娟帕染了淡红的汁液,像粘上了过水洗淡了血迹般突兀难看,她揪着帕子不好意思道:“帕子被我弄脏了,这下想还你也还不了了。” “就是条帕子,你想留着就留,不想就丢了就是,何故紧张,扭捏得都不像个男子汉大丈夫了。”易文清取笑道。 弄脏了怎好意思还回,要是丢了就是折了他的面子,不丢犹豫着就是扭捏不像样,他这么一说,她也只能收下。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她边把叠好的娟帕往袖里塞,无意地问道。 “我与子房兄是好友,是故常来这边吃饭聊天。” 她“哦!”点了下头,易文清还等着对方再说点什么,可接着没了下文。 他失笑的端起茶一口喝尽,接着道:“子房兄非读书人出身,找我的初意是让我给他的望江楼出谋划策。例如取下雅阁的名字,请我免费品尝新菜,报酬是贡献名字等等,一来二去的这望江楼就熟悉无比了。” 他的语调愉快轻松,承安被带着放松了不少,她歪着头道:“那这样说来,同菜不重名也是出自于你的创意了。” “嗯!” 之前看到樊楼主的模样,总是与想象中的对不上,感觉上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这下倒是感觉对了,似乎本该就是这样的。 “易公子才华横溢果然名不虚传呀!”这话是她的心理话,每次遇见他总会发现他好多面好多才能,就好像一口井,掘之不完,取之不尽。
“公子过誉了,不过是谋士的伎俩,立足谋身罢了。”他平静的语气中夹杂着一股嘲讽,好似这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当她探究甄别他的情绪时又听他道:“听说你朋友先行一步,公子不必气恼,想必是有什么急事。” 他这是安慰自己? 承安叹了口气:“或许吧,不知道他有没有回头来找我!” 我想去前头看看。不知可否。”她按耐不住的起身,征求的看着易文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如此信任他,想听他的建议。 “外面人仰马翻的,再等等。只怕很快就波及到这里了。”易文清手搭在她瘦弱的肩膀上,目光如水,她感觉自己险些沉溺在这目光中不能呼吸。 承安明白他话语的意思,既然已经得罪了,外面没搜到势必会搜到这的,这是最后一处没有搜过的地方了。 那她现在必须得走了,不能等着别人来捉她。 她环顾下四周,看了下围墙,这点高度对她来说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告辞了,后会有期。”她向易文清拱手告别,正要腾空跃起,感受到易文清搭在她肩膀上的手重重施力,犹如千钧,让她半点也腾不起来。 她睁大双眼,不解的看着他。 易文清对她摇了摇头,眸子里淡定而平静。他俯首贴在她耳畔轻声道:“来不及了。外面已经被包抄了,这时候跃出墙头只会自曝身份。” 承安心中一怔,恍然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 外面传来守门侍卫的阻拦之声,大批的人马侯在门后,只待一声令下就进门拿人。若不是这里是望江楼的核心,需得讲究些规矩给些面子,否则就直接闯入了。 霍小将军一早就收到线报,犯人藏匿在望江楼中了。无凭无据的他自然不能拿望江楼怎样,可望江楼就是再牛,那也不能阻拦朝廷办公。 前前后后仔仔细细都查过了,遍寻无人,只有这最后一处没查过了,刺客很可能就隐在这里。在未打草惊蛇前,他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了。 只要刺客在,必让她擦翅难飞。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快,跟我走。”易文清不待她答应,拉着她奔跑进了内厅。 进了厅内才知道内有乾坤,比她想象的要开阔的很多,左右两边都是打通的,连着书房与卧室。 承安自然不会认为就是让她躲在房间中这么简单,来人既然敢闯院子,房间定然要搜过才放心,她把目光投向了易文清。虽然他显然早就知道了她就是刺客,可她相信他不会害她。她也不知道自己凭什么相信,不过就是几面之交的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