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往事云烟

    一场本不该有的大雨将一人一狗淋成了落汤鸡。

    抖了抖身上的水珠，看着终究没保住的火堆，柳红叶无奈的轻轻一叹。

    残存的火星余烟寥寥，原本已经烤得焦黄的泥球被水泼了一遍又变得湿润起来。

    柳红叶皱着眉头朝四周看了看，附近的枯枝落叶全被淋湿了，他想找干柴重新把火堆点起来，就不得不跑远一些。

    重新找来一些干燥的枯枝，再次将火堆点了起来。

    “但愿不会影响自己这只鸡的口感吧！”

    柳红叶勤快的翻动着泥球，想让它尽快被烤干，免得湿气渗进去影响到整只鸡的味道。

    大雨过后湖面慢慢归于平静，虽然仍有余浪拍打着岸边青石溅起无数浪花，但已经明显温柔多了。

    “这一剑如何？！”

    原本归于平静的湖面又被一剑分开，晏南天提着仙剑缓缓的从湖底走了上来。

    也许是内心压抑已经的情绪得以发泄，上来后的晏南天显得格外的平静，已然没有了刚才的暴躁。

    “虽然你现在修为不在了，但我相信，以你对剑道的理解，完全有能力和资格来评价我这一剑！”

    将仙剑归鞘，晏南天重新坐到柳红叶的对面，郑重的问道。

    “举世无双，天下第一，即便我修为全在，恐怕也很难抵挡！”

    柳红叶想了一下，最后很中肯的回答他。

    “谢谢！这是我毕生最后一剑，能得到你的认可，我已经无憾了！”

    晏南天看着跳动的火焰，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火光依旧在跳动，两个人沉默了许久，谁也没再开口。

    “噼啪！”

    突然一枯枝燃爆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

    “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能不能告诉我其中的缘由？！”

    晏南天开口了，他抬起头有些关心的问道。

    柳红叶却朝他笑了笑，并没有急着回答，反而抖了抖身上的水，让自己这个落汤鸡看起来不再那么狼狈。

    随后又把手伸向火堆烤了烤，这才淡然的说道：“天道因果，没人可以预料！你现在已经是真正的剑神，是不是应该笑一笑，别整天板着个脸，这样很容易显老知不知道！”

    看着对方幼嫩的脸庞，毫不在意的神色，晏南天轻轻一叹，将手里随手拿的枯枝扔进火堆里，仍不死心的追问道：

    “什么神剑，什么剑神，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番模样？！这两百年来，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来不说出缘由，对方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柳红叶苦苦一笑，叹了口气，停顿了一会儿才说道：

    “哎！道法讲，天生万物皆有两面，一阴一阳，互相对立，却又互相依存。

    所以也就预示着每件事物会有好的一面，也会有坏的一面！”

    说到这里，柳红叶又用小木棍将叫花鸡的泥球又翻了个面，这才接着说道：

    “世人只清楚《长生仙诀》何其的厉害，可长生，可渡仙，却不知道它也有极其霸道的一面！”

    “当年我被你用剑刺伤后，突然诱发了体内《长生仙诀》的灵力运转。

    原本我以为这是一件好事，可不成料想，仙诀根本就不受人为控制，使得我体内的灵力不停暴乱。”

    想到当日的场景，柳红叶心有余悸，脸上露出了惨淡的苦笑。

    “万箭穿心之痛你尝试过吗？当时我的体内可以说是有千万把小刀在不停的割刺！”

    “为了保持自己的清醒，我最后不得不抱元守一，全力护住自己的灵台。

    然而仙诀还是太过霸道，引导着灵力强行冲破了我最后一道关卡，让我一下就晕死了过去！”

    “所以，当时你才会看到我突然跌落山崖，掉进赤水河里！”

    “这就难怪，当时以你的修为，我伤你的那一剑并不算太重，根本不至于让你落下悬崖惨败。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是你故意在让我，没想到原来是这样的原因！”

    晏南天听到这里终于释然了，对他而言，自己可以堂堂正正的败，要的也是堂堂正正的胜，而不是别人故意的施舍！

    看他如释重负的样子，柳红叶微微一笑，缓缓的继续述说着自己当日的遭遇。

    “可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千里之外，来到这个不知名的山谷的！”

    “原本我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了然而可当我用神识检查自己身体时，才发现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乐观。

    因为灵力暴乱并没有结束，我全身的经脉已经让灵力给冲伤了，随时有爆裂的可能！”

    “经脉对于我们修行的人而言，何其重要！

    这要是一断，恐怕我将性命难保！

    情况紧急，容不得我过多思考。没办法，我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封禁住自己全身的九大xue道，阻止灵力的进一步破坏。”

    “可这始终不是长久之计，最后我只能在这附近找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然后一点一点的散去自己的修为，以减缓灵力对自己的冲击。”

    “可《长生仙诀》实在是太过于霸道了，即便我散去了毕生修为，化去了所有灵力，可它依然不受控制的在运转，最后更是强横的让我失去意识，让我陷入休眠状态。”

    “这一睡就让我睡了将近两百年之久。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斗转星移，自己也被变成了幼年的模样。”

    说到这里，柳红叶喃喃一笑，打趣道：“要是你再早十年找到这儿，估计你还能看到一个不足八岁，还时常流着鼻涕的我！”

    “如今虽说我已经修为全无，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但也算保全了一条性命，也算是福大命大吧！”

    最后，柳红叶淡然的笑着结束了话语。

    “难道你就一点也不遗憾？”

    晏南天不敢想象，要是换做自己，恐怕早就自行了断了，如何忍受得了这种打击。

    柳红叶却不以为意，眨着清秀的大眼睛，笑着问他：“遗憾什么？”

    “你可是举世无双的一代剑神，如今却变成了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难道你心里就没有一点难过？”

    晏南天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哎，遗憾又怎样，难过又如何？事情无法改变了，想再多也没用，反而徒增烦恼，这又何必呢！”

    柳红叶已经看开了，一边说着，一边将已经烧出裂缝的泥球抛了出来。

    小心翼翼的将guntang的泥球拨开，一股香气顿时扑鼻而来。

    闻着香气柳红叶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自己这叫花鸡没有受刚才雨水的影响。

    忍着烫，扯下一只鸡腿递给晏南天，然后迫不及待的掰了个鸡翅自己尝了尝。

    味道很不错！

    一旁的大黄狗没的吃，可就不乐意了，“呜呜呜”的不停在柳红叶身上蹭。

    柳红叶拿它没办法，只好认真的看了看整只鸡，最后觉得鸡屁股不怎么喜欢，便揪下来准备扔给它。

    可不成想，晏南天瞧见了，赶忙制止道：“鸡屁股可是好东西，你怎能拿来喂狗呢？”

    “你喜欢啊？！那给你好了！”

    柳红叶没想到晏南天口味这么独特，赶紧嫌弃的递给他。

    晏南天却一点也不在意，反而嘲笑他说：“你知不知道一只鸡最美味的地方是哪？告诉你吧，就是这个部位。看你还嫌弃的样，显然就不懂得吃！”

    “吃这东西要看个人口味，你觉的好吃就赶紧吃，可别来蛊惑我！”

    柳红叶觉得自己口味还是正常点好，要不然自己都会被自己恶心死。

    “可惜了，我这次找过来没有带酒，要不然我真想好好的陪你大醉一场！”晏南天惋惜的说道。

    “想喝酒，那还不容易，我这里酒多的是。不过全是果子酒，能不能把你喝醉，我可不敢保证！”

    柳红叶拍拍手站起来，然后径直的走回了自己的小木屋。

    没一会儿，他就抱着一个大酒坛走了回来，手里还顺带拿了两个大木碗。

    “来尝尝，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满山遍野找来的果子酿的，味道还不错！”

    说着，柳红叶就满满的给晏南天倒了一碗。

    晏南天也不客气，直接一口就干了下去。

    回味了一下，果香味很浓郁，满意的点点头夸赞道：“虽说酒味淡了些，不过胜在果味甘甜，很顺口，不错不错！”

    “那当然，我亲手酿制的酒，岂会有差！”

    柳红叶得意的笑着又给他满上。

    晏南天端起酒，看着柳红叶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这不禁让他再度感到惋惜。

    轻叹一声，说道：“哎，没想到，昔日一代剑神也会为别人称赞他酿的酒，而感到满足的一天。”

    随后，他又不死心的抓住柳红叶的手，继续追问道：“难道你就真的甘愿一辈子窝囊的躲在这里过活吗？”

    柳红叶听闻一愣，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不过很快就被他掩盖了过去。

    回头将晏南天的手拿来，笑着坐回自己的位置说道：“难道我现在还不好吗？”

    说着，端起自己的酒碗，敬了晏南天一下，然后喝完继续说道：“你看，你现在已经是白发苍苍，命不久已的老人了。而我，却是朝气蓬勃的少年。

    虽说我已经失去了修为，但老天爷却给了我重新来过的机会！

    回望过去，其实你我苦心修行追求的不过是世俗所谓的‘天下第一’和‘剑神’这等虚名，而非真正的剑道。

    大道无疆，无穷无尽！

    你我却错误的把自己毕生精力放在了争夺虚名上面，这是何其的可悲与可笑！”

    “是啊，虚名到头终是空！可惜你我顿悟的太晚了！”

    晏南天也感慨道。

    “你错了！”

    柳红叶却笑着对他说。

    “我又错了？！”

    晏南天疑惑的看着他。

    “是的，你错了！现在是你没机会了，而我却有！哈哈哈……！”

    说完，柳红叶居然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可能？！”

    晏南天刚想反驳，可看到对方幼嫩的脸颊，顿时就醒悟了，语气略显落寞的说道：“是啊，你还有机会，可我却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