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母亲的小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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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娟似乎为了表现自己,抢先一步来到灶前,踮起脚尖伸手揭开小木盖,脸朝哥哥俏皮嘻笑着。 从揭盖的地方,冒出一丝袅绕的热蒸气来。 哦,汤锅就在那儿! 陈天华大步上前,用铜瓢伸下去,舀出几瓢热水倒在脚盆里,完后,朝小妹幼娟莞尔一笑,端着木盆在水桶里又舀了一木瓢凉水,用手试了试水温,然后才置在母亲跟前。 薛婉珍脱掉黑色布鞋,露出用白色绵布包裹着的特别小脚。 母亲布鞋造型很奇特,鞋帮很高,很窄,长度也就十三四公分左右。 她慢慢揭开一层层缠绕在脚上的白绵布,最里层竟然还带有一些血丝,估计是今天路走多走急了点。 薛婉珍将刚揭下来的白绵缠脚布,扔在木盆边上准备等会清洗,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干净的白绵缠脚布放在腿上。 陈天华发现,母亲祼露的双脚呈现在眼前竟是惨白色。 脚背很高,五根脚指并在一起,已分不开也分不清,脚很短,不超过十三公分长,整个外形就像江南人家端午节用大米包的「棕子」一样。 这就是后世书上所说的‘三寸金莲’吗? 陈天华忽然想起大文豪鲁迅先生书中说的‘……缠脚布又臭又长……’ 这些都是他今生第一次亲眼目睹,惊愕得有点不可思议。 “小时候没看够吗?臭小子!”薛婉珍见土根盯着她的小脚看,一付呆若木鸡的样子,温怒地呵斥道。 “哦,不是的嗯嬷,我看您脚上有血丝,是受伤啦?这…”徐天华急中生智,连忙巧辩道。 “哦…这个不碍事,下午从你外婆家走过来急了点。” “这……” 陈天华还想再说些什么,被母亲给打断了,“别啰嗦啦!快去西厢房里,拿点红药水来,给我擦一下不就行啦!” “哦好…红药水……” 陈天华跟着嘟喃一句,其实他并不知道红药水放在哪里,慢悠悠起身故意朝幼娟呶呶嘴。 “我去拿!” 幼娟见状,自告奋勇地往西厢里屋去拿了。 这个小妹很机灵,将来能派上用场。 陈天华暗忖。 母亲洗完脚后,在脚尖磨破皮的位置,让陈天华用药棉沾上红药水轻轻涂上。 他清楚,这红药水和碘酊一样,具有基本的杀菌,消毒,防腐,愈合伤口的功能,这些在后世早就淘汰根本见不着了,现在用的可都是抗生素类。 母亲一边往脚上裏缠着干净的白绵布,一边说道: “根儿啊,为娘一直想问你,你应承范家年底前还债,你准备拿什么去还?这牛皮可不能乱吹啊。” 她终于把憋在内心的忧虑给说出来了,这一说起来就愁眉苦脸,像是在埋怨土根,一付怛然失色的样子。 “嗯嬷,您就别再担心这些了,我马上开始钓虾和鱼,还可以下湖去摸河蚌扫螺蛳,这些都可以拿到乡镇集市上去卖的,三个多月足够还债了,您先保重身体要紧。” “钓虾和鱼…还有河蚌…天气转凉了能行吗?” 薛婉珍还是怀疑土根的能力,以前在家里,可从没见过他钓什么虾和鱼,螺蛳和河蚌倒见他摸过,但量并不大,自己家里人吃还差不多。 不过,这几次他摸得河蚌和螺蛳倒还是挺多的,还拿了不少给外婆家去呢。 但这些能卖多少钱呢? “您就放心吧,今后这家有我这个当儿子的,不用再让嗯嬷再担心什么了。” “我的根儿真的长大了,会宽娘的心啦!好,今后咱们家就全靠你啦,你是家中男丁,可要给娘争气呵……” 薛婉珍忽然间发现,眼前的土根跟从前的大不一样,说话做事像个大人,也许从阎王爷那里走一趟回来,这人就开窍懂事了不是? 老天爷、菩萨保佑保佑啊! 她心里默默念叨着,手轻轻抚摸着儿子的额头,眼里挂着泪花。 让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孩子当家,这就是命啊! “嗯嬷…您放心吧,我一定为您争气!”陈天华咬牙安慰着母亲. “好好好…为娘放心…早点去睡吧,明早要早起。” “嗯…” 晚上睡觉,由于陈天华、亭娟姐妹俩的床和床板,都拆下来做棺材用了,还有房门板。 现在,只剩母亲的大床没动。 大姐亭娟和幼娟没有了床,就跟母亲在西厢正房去睡了,东厢房只有陈天华一个人。
他用二根长板凳作支撑,用捆扎的粗竹竿作临时床垫,上面铺上一层稻草垫和草席,搭成一张小床。 西厢房里有马桶,那是家中女眷们使用的,陈天华要出门去方便,小便在猪圈边上有个破礶,大便则要跑到外面的毛厕里。 穿越过来之后的几天时间里,陈天华的生物钟还在调整中。 乡下完全是卯时起酉时睡,全凭鸡鸣时起床,然后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律,看天色行事。 非特殊情况,一般家里都舍不得点亮蜡烛,更别说是美油灯了。 陈天华估计了一下,在时下夏季,天完全黑下来大约在七点半至八点,冬天应该就是六点到七点左右。 家人起床,则完全听鸡圈里的雄鸡啼鸣。 而这个时候,应该是戌时,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落更’时分,打更的话就是头更。 但这几天,他从没听到过有‘嘭嘭嘭’打更的声音出现,像电影里‘平安无事啰’这样的吆喝声。 关于这个打更问题,陈天华本来想询问母亲,但想想不妥,就闭口没敢问。 后来他才搞清楚,这打更在时下还需要有一种沙漏来计时,要有专业更夫。 这种状况,只有设置衙门的乡镇上才会有,而在乡下的西埠头村,就自个看天色行事。 据说大城市里,像杭州上海的有钱人家就有西洋钟,到点自己会敲打,民间称之为‘自鸣钟’。 听说乡里保长,首富范家就有一台挂式自呜摆钟,好像里长家也有。 所谓自鸣钟这样的西洋钟,在晚清还是有钱人家的奢侈品。 家里公鸡鸣叫时,陈天华估计在早晨五点钟这个样子,早起倒问题不大,他本身就有早起训练的习惯。 但就是晚上睡觉,这里大约八九点钟,就都上床入睡了,可陈天华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可不是在后世,有电视机和智能手机,打游戏聊天看智能视频。 这里除了蚊子苍蝇,就剩自个活人了。 既然睡不着,他就对自己的未来要好好思考规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