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叁章 骤阴
“我觉得，没有必要杀死那些幼崽。”蓝曦冷静地答道。 “抓起来卖到市场上也可以，我们需要的交代是——这里没有任何一只追月獒威胁过往的商队和行人。”丑收起火枪，但话语中的火药味不减。 “它们不会再伤害行人了。”蓝曦依然不让步。 “对，我向你保证，它们绝对不会再伤害行人和商队了。”木慈心也坚定地看向丑。 吴寒倒是懵了。 不是蓝曦自己同意了说把追月獒幼崽拿去卖的提案吗，怎么这个时候不惜冒犯十二猎人也要保住这窝幼崽呢？ 算了。吴寒干脆停止思考，现在人家是老大，他爱怎么样怎么样吧，这个女人的出现让蓝曦冲昏了恋爱脑也说不准。 “是吗，”丑突然微微一笑，“那悬赏可就不能给你们了。” “悬赏......” 蓝曦看向疲惫的吴寒和洛青溪，还有受伤力竭的二人。 大家如此努力，只是因为自己想要执行所谓的“正义”和“公道”，就这样否定了他们拼死拼活争取而来的一切吗？ 自己能代表所有人吗？自己能代表正义吗？ “我......”蓝曦咽下一口口水，想要说出“放弃”二字，却感觉此刻是如此艰难。 “蓝曦师哥，不要悬赏也行，”洛青溪代替蓝曦说了出来，“我们的本心是历练自己，不是吗？我你旁边这个女孩作的保证不是空xue来风，她的眼神真诚澄澈，如果我们真的要对无辜的幼崽下手，带离它们的家园，我想，我们在自己‘道’的历练上，就已经失败了吧。” “我无所谓，钱什么的，我在这次战斗中已经收获了很多，让我倒贴钱也不成问题，至于我想要什么东西，那只是其次的，用不着你们为我瞎cao心，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做，不用管我们。”吴寒见洛青溪表态，自己也举手发言了。 “至于那两个傻子，你回头请他们在镇上吃顿饭，什么都好说。” 吴寒笑了笑，“你想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不会有怨言的。” 我们可是团队，是青云门的“正义”。 放弃悬赏的惩罚，一定有办法，但是眼睁睁看着一窝失去亲人的幼崽再次被剥夺生命或是自由，他做不到。 蓝曦攥紧拳头，点了点头，然后认真地看向丑。 “我放弃悬赏。” “蓝曦少侠......”木慈心也没想到丑情报如此充足，让蓝曦付出如此代价，“那个，你们的惩罚金，我也会想办法的。” “谢......谢谢你了！” 蓝曦长舒出一口气，总算是说出来了。 “明明打败了这么多追月獒的主力，却在最后一刻放弃吗，你们青云门出来的家伙，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丑看到这幅场面，按住额头仰头大笑起来，“不错啊小子们。” “不过呢，这些追月獒的躯体也是属于你们的战利品，到时候我们的人会负责回收，算下来也有不少的银子，抵消你们的惩罚金之后还能余下不少，这些银子还是你们应得的，”丑话锋一转，走过蓝曦，顺手拍了两下他的肩膀，“你们无聊的约定，我也陪你们玩玩好了——我会下掉追月獒的悬赏令，如果真像这个丫头说的，不会再惹事的话，我就不会再贴上去了。” 蓝曦一怔，然后扭头望向那个男人的背影。 “我可是为你开后门了啊，没完成任务撤下悬赏令的，你是第一个，”丑甩了甩手，“就当你们欠了我一个人情，怎么样？” “好啊，没问题。”蓝曦露出爽朗的笑容，朝丑离开的方向勾起小拇指。 故事到这里，应该就十分圆满的结束了。 真的么？ 蓝曦扛着两个伤员，和其他人一同走在寂静的丛林中。 “丑先生，我记得你来的时候就说过，这种死一般的寂静十分反常吧。”蓝曦听着周围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心中涌起不安的预感。 “是的，我们发布悬赏从来不是以彻底灭杀野兽为目的，大多数时候是杀鸡儆猴，比如你们今天清理了这一窝追月獒，其他的山头还会有其他的追月獒族群，我们完全没想过搞什么种族灭绝，只是将有威胁性的对象清除，所以绝对不会发生所谓狩猎过度的情况。”丑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看起来他也很少见这种情况。 “可是我们一路走过来，连野兽的影子都没看见。”木慈心一边走一边环视四周。 “这种情况一般只有两种原因，一种是有实力惊人的武者黑白不分地清剿了这里的野兽，另一种是......” 丑的话还未说完，一声低沉恐怖的声音从地面和天空同时传来。 是某种野兽的咆哮。但是这咆哮的穿透力极其恐怖，仅仅是这传达了很远的余音，都让蓝曦的意识有一瞬间的恍惚。 当蓝曦回过神来看向其他人时，除了洛青溪和吴寒看起来受了影响之外，丑和木慈心的样子更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打击。 这两个人方才还能和自己谈笑，此时却都脸色苍白。 丑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停在了原地。 “你们，赶紧离开这，用最快的速度，现在，马上！” 说着，丑就从腰间抽出他的火枪，右手握枪，左手袖口弹出一把锋利的刀刃。 “怎么回事？怎么了？”蓝曦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但此时的木慈心已经是惊慌失措，一个劲地推搡着自己。 “快走......快走，是那个家伙......它朝这边来了！” 木慈心的面色如同死灰一般，动作和言语丝毫没有理智可言。 “什......什么？” 蓝曦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的身体也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即使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也本能地作出了这样的反应吗？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什么！ “还愣着干什么，跑啊！” 丑大声咆哮，然后往众人行进的反方向前去。 “吴寒，洛青溪，还能用出轻功吗，”蓝曦逐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之前嘻嘻哈哈的大叔，此刻已经像是变了个人，“用最快的速度，逃出这片百山丛！” “丑大叔呢，他怎么......”吴寒还想问什么，但接着的下一声咆哮让他的思考停滞了数秒——比刚才的咆哮更加直观，而且根据声音的传播来看，对方的行进速度，即使他们全力逃跑，也无法挣脱。 “跑啊！” 洛青溪和吴寒停止了疑问，用尽自己最后的气力加速往百山丛外的方向跑去。 蓝曦也抓起速度稍慢的木慈心丢到两个伤员一块，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那就是...... 凶兽吗，仅仅是听到咆哮的声音，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震碎。 自己还想着修成归来能够斩杀它......真是不自量力。 现在他们只知道，如果不能全力逃离，等待他们的下场将会是——死亡。 为什么百山丛会有这般存在......这真的是真是存在的怪物吗。 蓝曦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张悬赏令的绘画。 光是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蓝曦摇摇头，恢复理智，加快了脚步。 丑先生...... 丑迎着那个声音的方向慢步向前。 恐惧感和无力感从脚底一直涌到头部。 他是见过那个怪物的。作为十二猎人中情报最充足，战斗最灵活的一员，他参与了多次对“丛刃”的讨伐，给它造成了不小的打击，而且都在战后幸存。 可越是这样，他越是清楚对手是何种存在。 每次看上去重创了它，下一秒伤口愈合的速度便会彻底浇灭他们的希望。 每次下令撤离的时候，没有一次能够全身而退。 但正是如此，他才知道控制不住这个家伙会是什么后果，也知道那些孩子在这只凶兽的面前如同蝼蚁。 如果没有自己为他们争取时间，是绝无可能逃脱的。 战斗最灵活，每次都能捡回一条命的自己，现在终于到了不能逃避的时候了。 十二猎人的职责就是保护他人不受野兽的侵袭，不管自己的战斗方法再后排，再灵活，这条原则绝对不能够改变。 自己的战友可以为了战略而牺牲在自己面前，他会让战友的牺牲有价值。 但无辜的人在自己的面前死去，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丑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即使现在他全身都在颤抖。但身形再如何颤抖，他持枪的手始终稳稳当当，眼神里没有一丝迟疑和犹豫。 “奋力逃吧，我会为你们争取时间的。” 丑深吸一口气——脚步声原来越近了。 不，随着那个家伙的行进，它踏在地上的举动已经不能算是产生所谓的脚步声了，而是真真切切的局部地震。 两个身形完全不成正比的生物，在命运的安排下逐渐靠近。 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 青云道观。 “这天气可真坏，从没见过这样突变的天气。”无倚在门上，斗笠下的他皱了皱眉头。 “无侍者，怎么还在大门工作呢，请回自己的房间避雨吧。” 清风道人不是何时从他身后出现，摸了摸花白的长胡须。 “你这道长也做得挺悠闲的，在两拨弟子交接的空档期，你可算是放了个长假。”无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伸出手去探有没有雨滴落下来。 “呵呵，无侍者的工作若是用上气运之法，也称得上是轻松了吧。” “因为无聊，”无干脆倚着门就这么坐了下来，“老头子少管我了，大门下面不是照样能避雨，我就坐这。” “无妨，老朽也不强求了，”清风道人笑了笑，“但你可知道，毫无征兆的暴风雨通常象征着什么吗？” “怎么了，虽然这天色确实是骤变，但也不是毫无预兆吧。”无打了个哈欠。 “或许吧。”清风道人微微仰头，空中的乌云不断汇集，暴雨已在弦上。 “你个老头子不会相信什么‘天色骤暗，凶兽出山’的传说吧，那玩意骗骗小孩子还差不多，”无睁着左眼闭上右眼，“怎么，你神神叨叨半天就想和我说这个？” “老朽只是听闻东边的百山丛有‘凶兽’的异闻，方才想起这些。” “省省吧，谁不知道呢，”无不以为然，“自从我道青云道祖斩四凶之后，哪里还有真正的凶兽？不过是级别高一些的恶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