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新老名将今相会
磁州的战斗仍然在继续，而逃离的宗泽已经朝着距离磁州最近的相州而去了。 他没有选择逃走，更加不会辜负磁州军民对他的信任。 宗泽第一站就是前往相州，那里民风彪悍，同样也是募兵的好去处，加上也算是地处北疆前线，常年与金人打交道的相州，虽然官吏将校颇有问题，但是百姓却是有可用之人。 而且军中也不是没有忠贞果敢之士。 一路上金人的游骑斥候层出不穷，若非是仗着一手好射术，宗泽几次都是差点被这群金人给堵住。 可即便如此，等他到达相州之时，身边也仅有十余人了。 看着这凄凄惨惨的麾下，宗泽心中没有后悔，他只希望相州的知州和将军能够明白事理。 “我乃大宋磁州知州宗泽，城上何人，快开城门！” 宗泽不去废话，伸手高举着天子剑，孤身一人快马来到相州城下，朝这上面高声呼喊起来。 “此乃陛下亲赐天子剑，有临战指挥，先斩后奏之权，速速开门，开门！” 宗泽的吼声不断的传到了那相州城墙之上，引来了不少的目光，当然也引来了驻守城墙的小将。 看着宗泽虽然老迈疲惫，但是腰板挺直，气势不凡，那小将虽然不认得天子剑是什么东西，但是也不敢有丝毫的轻视。 “老大人暂请等候，城中知州尚未赴任，如今主事之人乃是武翼大夫刘浩，还请稍等才是。 这里小人备了清水干粮，还请这位老大人先行休憩，吃喝缓解疲乏。” 说这话这相州的城墙上面便垂下来一个大大的竹篮，里面放着十余个水囊还有不少的干粮，这是那小将看到了这宗泽的背后还有十余人正在远处等候。 看到这些东西之后，宗泽心中也是默默点头，刚刚那小将能力不错，有礼有节之外，也很睿智，同时处理起事情来那也是十分的妥当。 有此小将这相州城想来是不虚此行了。 而此时那小将也找到了这负责驻守相州的武翼大夫刘浩，将宗泽前来的消息告知于他。 刘浩也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他想要抗金，但是却又不敢与金人正面交锋，在这相州城中，如今老知州已经逃了，新任知州还未到来。 整个相州城的官衙都属于瘫痪状态。 刘浩作为临危受命之人，本来主要就是为了征召青壮成立新军，但是他现在却也有了更好的想法。 “相州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受到什么太严重的攻击，金人似乎看不上这里，磁州也的确是有一个新来的知州叫做宗泽的，听闻是被朝中的宰辅赶了出来，似乎是来这里送死的。 此时若是不认他，日后他一怒之下逃回了汴京，将今日之事告知了陛下，那所有罪过岂不都成了某家的事情？ 可若是任侠他的话，难不成真的要让某家跟着他和金人厮杀？ 这....这怎么可以！” 武翼大夫刘浩心中不断的哀叹，同时眼珠子没完没了的乱转，怎么也拿不定一个主意，直到面前的那小将忍不住催促了起来，刘浩这才反应过来。 看着这个被自己征召过来的义军，也是自己任命的城门将，不由的眼角带出来了笑容。 刘浩快步走到了城墙，只看了那宗泽一眼就立刻让人将城门打开。 他没见过宗泽，但是他知道这就是宗泽，因为他也是赐进士出身，他这种身份一定要面见陛下的，然后宗泽手中握着的那柄剑就是天子剑！ 当然，刘浩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会不会是假的。 但是....金人也好山贼也罢，他们也跟就不知道宗泽得到了天子剑。 而其他人..谁闲的没事儿冒充宗泽？ “真当磁州知州是什么好官职么？” 刘浩心中嗤笑，但是脸上全都是和善的笑容直接将城门打开，亲自将宗泽和他身后的轻骑迎接进来，然后就要让人准备酒宴，犒劳这位磁州的老大人。 “刘大人不比如此，老夫如今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情和刘大人在这里宴饮，还请刘大人能够快速调拨兵马跟随老夫前去救援磁州。 同时在相州整兵备战，而且还需要传令洛州等其他三个州府之地，让他们也同样小心备战，以防这金人突袭。 一旦他突破了我等之地，便会长驱直入围困汴京，到了那个时候，我等悔之晚矣啊！” 宗泽说的十分明白，也十分急切，但是刘浩却是真的不打算按照他的办法来。 “宗泽将军说的有道理，某家这就调派兵马，还请宗泽将军拿出宰辅或者陛下的手书旨意，亦或者是调兵虎符...” 刘浩这句话一说完那宗泽猛地僵在了这里，看向刘浩的目光都变得有些震惊起来，同时伸出手就要将天子剑抬起来，但是那刘浩却是抢先一步给他摁了下去。 “某家知道老将军有天子剑，但是这天子剑可先斩后奏，可杀贪官污吏，可杀临阵脱逃，可杀jian佞小人。 但是某家不见虎符，不肯发兵这总不至于就是jian佞小人了吧。 若是老将军执意如此，还请杀了某家！ 某家宁死，不可违背我大宋祖宗之法，未见虎符旨意，擅自将兵权与人，某家怕遗臭万年！” 那刘浩说的是浩气荡然，他已经知道了怎么对付宗泽。 “将军是怎么到的磁州将军自己心里清楚，宗将军是个硬汉子，真英雄。 当然刘浩也真的敬佩老将军这种好汉子，但是敬佩归敬佩，刘浩也有一言想要告知将军。 宗将军绝对不会为了夺走兵权而将某家杀了的，甚至就算是某家麾下有那种勇士宗将军也不会同意的，将军是一个对大宋忠心耿耿之人。 只要将军足够的忠心，将军就不会做有违大宋律法之事，换而言之将军就不能让这种让大宋后患无穷的事情发生在这里。 今日老将军能凭借着天子剑拿走相州兵权，那么明天道君皇帝是不是就可以一句话废掉那位陛下？ 现在可是抗金压力最大的时候啊，那位陛下现在为了抗金正在和朝中无数的朝臣周旋，这个时候宗老将军是疯了还是傻了敢做这种事情？” 此时的刘浩也不隐瞒，直接就凑在了宗泽的身边轻声说了起来。 他们现在身边并无他人，刘浩的话语只有他们两人还有现在陪在刘浩身边的那名小将听得到。 宗泽的脸色十分的难堪，他知道刘浩的意思，他也知道刘浩不打算隐瞒自己的想法，这是一个真小人。 “刘大人想要升迁，想要稳坐此处，老夫并无任何问题，甚至可以保举大人....“ “那某家愿意出兵一千以襄助老将军！”刘浩二话不说就敲定了价码，同时也知道这个数字少了一些，“正所谓兵在精而不在多，某家再加五百战马，这可是好不容易得到的战马。 虽然算不得什么好马，但也是相州全部的存在了。” 看得出来，刘浩是真的对于宗泽的刚刚那个条件动心了，一个知州亲自举荐，那自己的分量可真是重了不少。 宗泽听到这个数字之后还是有些心寒，可是在他即将要拒绝的时候，看到刚刚自己颇为喜欢的那名小将微微点头之后却是改变了主意。 “刘浩大人若是这般说，那老夫也只能从命了，但是老夫有两个要求。” “这....” “刘浩大人放心，老夫的要求绝不算难。”宗泽看着刘浩这幅犹犹豫豫小家子气的模样就忍不住有些来气，不过仍然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其一，磁州兵甲器械乃至守城器具全都不够，那里乃是太原之后的桥头堡，需要相州的支持。” “这件事情容易，只是如今磁州被金兵围困，恐怕难以将东西送了进去，到时候全都便宜了金人那可就不好了。” “这一点刘浩大人大可放心，大人只需要将东西准备出来，粮秣，兵甲，最好再给老夫弄出来些许的床弩，还有最好弄些弩弓来。 磁州大多数是百姓成军，他们不善弓箭，反倒是弩弓虽然射程不佳，但是好在方便使用。 与此同时还有甲胄，这磁州甲胄不全，你也要多准备...“ “好好好...”刘浩赶紧同意了下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他听着就头疼，“稍后某家将武库打开，为了支持抗金之事，某家绝无二话。 老将军拿走了，某家继续打造就是了。 还请老将军说第二件事！” “这千人，老夫需要自己挑选！” “嗯？”这一次是刘浩愣了，“这件事情没有问题，但是老将军初来乍到的，这又是何必？ 若是老将军不放心，某家在此立誓，绝对给将军最为精锐的士卒！” “这倒不必，主要是老夫颇有识人之能，比如旁边这位小将军，就很有本事，老夫很有兴趣，不知道刘大人可否割爱啊？“ “这是哪里话，既然将军喜欢...”刘浩直接朝着一旁的小将招呼一声，“岳飞，从今日开始，你就跟着老将军吧。” “岳鹏举，见过将军！” “好...好...既然如此，你且带着老夫，去选人吧。” 刘浩此时看着一旁躬身领命的岳飞，不由的眉头一皱，不过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在他看来，他相州城中有着不下三万多青壮兵马，这里面大半都是老卒，就算是被岳飞挑选又能如何？ 毕竟....岳飞都只是自己征召的一名青壮罢了。 而宗泽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岳飞的带领下直接来到了校场之中，召集士卒之后，开始了点名调兵。 “今日官家亲自任命的磁州知州宗泽来相州征调兵马，今日我等要征调千人进入宗泽大人麾下。 如今某家点了名字的，全部站出来！” 岳飞说话十分大气，让众多士卒听到之后神态各异。 如今磁州正在被金兵攻打，这当然不是什么秘密，他们当兵吃粮是真的，但是真的让他们去和金人拼命，这可不是真的。 “哎~”宗泽在一旁看的分明，看着大量的士卒都低下了头颅，生怕岳飞点了自己的名字一般，看到这一幕之后他就不由的叹息了一声。 同时他也知道了岳飞的手段。 “你是打算先看胆量么？”宗泽凑到了岳飞的身边含笑问道，“你倒也是个将才，先将老夫身份点出，茫然无知者说明不知道外界之事。 这低头者便是畏畏缩缩之人。 而这挺直了胸膛的便应该就是你要找的勇士了吧。” “宗泽将军好眼力，只不过不仅如此！”岳飞轻笑一声，然后继续朝着下面大吼起来，“现在，某家点到姓名之人立刻出列！” “张宪！”岳飞率先一声大吼，紧跟着一个雄壮的汉子从队伍之中走了出来。 虽然穿着就是普通士卒的衣服，但是浑身都是结实的肌rou，还有刚毅的脸庞，这看上去就是个悍勇之辈。 “王贵！”岳飞第二次大喊出来，一个满脸都是无奈的家伙走了出来。 看着这个家伙似乎是满脸的无奈，但是宗泽明显的能够看到，他的脚步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似乎是，岳飞只要叫了他的名字，哪怕是他再不愿意，立刻就能出动。 “看来，老夫还真是得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小家伙。” 而岳飞的声音没有停下。 “姚政！”这一次走出来的是一个精瘦的汉子。 “李道！” “王经！” 一名名汉子都被岳飞点了名字，然后被他带了出来，走到了宗泽的面前。 从这些人的身上，宗泽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们的本事如何不重要，这些人对于岳飞是真的十分信服。 因为他们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的犹疑。 看到这一幕的宗泽，再次感慨道。 “合着，这还是个有故事的小家伙。” 点出来了几个名字之后，岳飞停下来了自己的动作，反倒是朝着宗泽躬身行礼。 “剩下的人某家可能需要去队列之中一一将他们拉出来才是。” “好！”宗泽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岳飞躬身行礼之后直接走到了这队列之中，然后从一名名的士卒之中走过，时不时的朝着某个士卒身上捶上一拳以示友好。 丝毫不介意后方宗泽的目光和想法。 一名名士卒被他带了出来，最后一个时辰，千名士卒就这么被拽了出来。 “回禀将军，幸不辱命！” 岳飞一声大吼，朝着宗泽复命，而此时宗泽看着面前那已经列阵完毕的千名士卒，他知道这可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青壮，这绝对是老卒。 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老卒！ “鹏举不给老夫介绍一下诸位豪杰么？”宗泽满脸的笑意，“当然，也得好好的介绍一下你这个豪杰！” “还请将军见谅，某家自宣和四年从军入伍，当年童贯、蔡攸兵败于契丹，将军刘韐于真定府招募“敢战士”以继续征讨辽国。 小人正是那时候入伍，加入刘将军麾下敢战士！ 当年小人刚刚二十，获刘将军青睐得敢战士小队长，其中麾下多为某家乡间好友！ 王贵，姚政，李道，王经都是某家同乡好友，一同入刘将军麾下，在辽国厮杀奋战。 张宪兄弟乃是某家袍泽，征辽之后，贼寇陶俊、贾进在相州作乱，某家请命回乡破贼，张宪兄弟还有这里面的不少人都是跟随某家回转相州之人。 之后在征讨二贼之中，某家也结识了不少好汉，便有这些人，当然还有些许....是小人自己挑选出来的，感觉都是真正的大宋好儿郎。” 宗泽听着岳飞的话语之后不断的点头，对他的话十分的认可。 “既然有你岳鹏举作保，那老夫便不再多说什么废话了，去找刘将军讨要第一批粮秣，然后我等还要去其他几个地方继续征伐。” “末将领命！”岳飞再次躬身之后立刻带着张宪王贵两人找到刘浩，带足了十五日的干粮，同时再次提醒刘浩准备辎重补给，等到他们回头前来接收。 刘浩此时当然不会吝啬，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之中，他也让宗泽做了一件事情。 他拿出笔墨纸砚，两个人同时给汴京的赵桓写了一封奏疏。 其中宗泽写的是举荐临危之际驻守相州的武翼大夫刘浩，说他可当大任。 而刘浩却不敢让宗泽看他所写的东西，不过看着那尴尬的笑容，宗泽也知道这家伙里面没写什么好事儿。 说白了就是将这次调兵之事全都推在了自己的头上，这很正常。 毕竟现在朝中是和是战仍然纠缠不休，之前朝议投票表决议和之事，竟然打出来了七十比三十六的数字。 李纲秦桧等人是那三十六的主战派..... （你们没看错，秦桧这个时期，他主战...） “老将军也莫要怪罪某家，某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啊！”刘浩也不是傻子，看着宗泽的模样就知道他猜出来了。 “之前朝廷的习惯将军也是知道的，打仗的时候我等奋勇争先，可一旦这战事不顺，或者朝廷想要议和了。 这风声立刻就变了，我等这打的越凶的，就越容易被退出去。 这李纲大人尚且还好，宗老将军也是知州，可某家一个小小的武翼大夫，屁大点的官儿，若是朝廷追究下来要将人退出去。 小人就是那送过去的附赠一般，到时候想好死都难啊....” 刘浩满脸的苦涩，也是让宗泽颓然叹息，不是朝中无人抗金，就正如这刘浩所说。 哪个皇帝上位都嚷嚷着要誓死一战，要么征辽，要么抗金，反正最后都是把打的凶的退出去然后议和。 只不过宗泽虽然知道这件事情，但是他却仍然没有任何的失望。 “你所选择之事，老夫不会多说，也不会多想，但是老夫与你不同，老夫坚信这位官家，不同以往！” 宗泽说完之后便离开了相州之地，他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了，他从相州得到了千人还得到了五百匹战马。 但是他仍然没有任何的开心，若是其他几个州城也都如同这里一般，那么他最后得到了四五千人马能够干什么？ 强冲那数万大军么？ “胡~”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宗泽再长长的吸上一口气，“继续前进，去洛州！” “将军且慢！”就在宗泽收敛心情要继续前往的时候，岳飞直接叫住了这位老将军的动作。 “老将军，可是想要去洛州等地继续寻找兵马？” “正是！”宗泽没有犹豫也没有隐瞒，“老夫深受官家大恩，决不可半途而废，不管这一次能够得到多少兵马，老夫都要回转磁州城继续酣战到底。 若是诸位有害怕的，大可离开，老夫绝不阻拦！” “将军说的这是什么话！”一旁的姚政脾气最是暴躁，“我等为大宋出生如此，征讨辽人，征讨山贼，那一次不是九死一生，怎的到了金人这里就怕了？ 大不了死了就是，怕个卵子！” 其他人虽然未曾像他一般的粗鄙，但是那模样目光也是如此。 宗泽见此不由老怀大慰。 “刚刚是老夫小气了，污了诸位好汉的耳朵，老夫这些年已经见到了太多的不堪，如今这般年纪还能见到诸位豪杰着实是老夫之大幸！ 这一战若是能够保住磁州，不管老夫是生是死，都会向陛下保举诸位，你们乃是我大宋日后的脊梁！“ “我等对这个没有什么兴趣，我们就像看看金人是不是有两个脑袋四个屁股，能够让我等大宋兵马这般退缩！” “咳咳咳....”看着越说越兴奋的众人，岳飞忍不住的用一阵咳嗽声打断了他们的话语，“我等如今还是说正事。 老将军刚刚说想要去洛州等地继续征兵，这确实是好事，但是小人却是觉得此去或许并没有什么用处。 如今朝中诸如武翼大夫刘浩这般人物着实不少。 他们忠心耿耿，也愿意保卫家园，但是他们也仅止于此。 若是让他们调拨兵马前去主动营救磁州，他们却是不敢的。 便是城中有义士想要前去，在这种情况下也难以成行，所以小子斗胆，想问将军一个问题。“ “你说。” “陛下可信任将军么？” “....老夫不知，但老夫相信陛下！” “那小子有三条计策，但需要陛下旨意，若成，这金军之威胁，或许便可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