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钟相其人
黄佐本来有大把可以反驳的话语，但是看着面前这个说客的那张肃穆的脸庞，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以对。 他当然可以义正言辞的说出来一句话。 “这是我大楚之事，与你们宋廷何干！” 他的身份他的地位，说出这句话理所应当，可他还是说不出来，或许这就是一切为了百姓和为了自己的最大区别。 之前宋金双方都是围绕着杨幺开始想办法，因为这是向来的规矩。 金人攻克了刘豫，攻克了杜充，所以他们得到了其麾下的所有势力。 宋廷之前说降了无数寇匪首领，最有代表性的自然就是那梁山伯巨寇宋江了。 一口气儿收降了其三十六名首领不说，更是最后将他弄出来了梁山泊，等他再次反叛的时候直接弄死了他们。 当然，这个并不是什么好事情，但这却是给双方产生了一个误区。 想要解决洞庭湖势力，那么就要针对杨幺这个首领。 可如今赵桓和岳飞却是选择了反其道而行，全面舍弃杨幺，转而去对付他的麾下大将们。 至于为何要这个样子，理由就是如今岳飞正在和黄佐说的这些。 “当年钟相反叛，我等本可以将其祖坟掘开，曝尸于野，也可以将其斥责为乱臣贼子，他已经谋逆犯上无论说什么都可。 可官家和将军却阻止了这件事情的发生。 官家曾言，钟相虽大恶，其心却纯良，此乃一时豪杰，一世英雄。 其“等贵贱，均贫富”本就是有违人伦纲常，其失败自然是在所难免。 但其想法却是为民所想，非己身也。 这一点，便是官家都十分佩服。” 听到一个宋人将军说钟相是一世豪杰，黄佐的心中甚至出现了荒唐。 “你们的官家既然不认可这“等贵贱，均贫富”之说法，为何还要说钟公是英雄。” “钟相当然是英雄。”岳飞一声大笑之后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钟相啊，称他一声公是可以的。 官家曾说他不同意之前的任何一名流寇，他看似为了自己，实际上他是没有私心的，他或许是谋略上有所问题。 但是其人，其品，其能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在这江南之地，恐怕最强大的一次反叛就是当年的方腊反叛了。 可方腊完全不能和钟相相比，都是摩尼教，都是以江南百姓承受不住严苛的税赋和盘剥最终成事。 但是他们之间的区别却是十分的明显。 当年方腊是因为自己的漆园被造作局的官员常来强取木材，方腊虽心生怨恨却不敢发作。 之后先帝的宠臣朱勔搜求花石，百姓怨声载道，再加上睦州女子陈硕真起兵造反，自称文佳皇帝，所以睦州相传有天子基和万年楼时，他才有了信心。 当初方腊造反自称圣公，建元永乐，设置官吏将帅，以头巾区别等级，从红巾往上分六等。 因为军中缺少辎重粮秣，缺少盔甲弓弩，他甚至为了自己的权势以鬼神那些隐秘难测的事互相煽动，烧房舍，掠夺金帛子女，诱逼良民加入军队。 从一开始方腊就已经是走上了一条错误的路，若非是当初王黼粉饰太平，他无法成事。 可钟相不同，他在摩尼教已经彻底毁了之后，仍然靠着最简单的办法，一步一步拉拢民心。 靠的不是摩尼教的那鬼神之事，是真的让你们看到了希望，看到了自己的日子过的越来越好。 说句自惭形秽的，朝廷都办不到的事情，钟相办到了，他说动你们加入他麾下的不是靠着逼迫更不是靠着什么利诱。 是因为你们虽然有所付出，但是你们得到的要比付出的多上无数倍，这就是钟相之能。 你们是真心拥护钟相，便是官家都说，钟相真的可为一方之相，日后或许可成一方宰辅也未可知。 所以，钟相乃是英雄！” “既然如此，为何你们说钟公错了。” “因为你们要的不是等贵贱，均贫富，你们要的不是一起穷，你们要的是哪怕我穷也要之前更加的富有安稳。 你们只是觉得为何贪官污吏横行，为何为富不仁，庙宇占据田产粮秣财富，而你们却没有糊口之粮。 这一点钟相或许可以给你们一时，却给不了你们一世。” “那朝廷就能给么！” 黄佐突然大笑一声，感觉这就是一个笑话，可岳飞没有笑，他非常认真的告诉黄佐。 “能给！” “可笑！” “官家已经同意，此战之后凡精壮之士，一律收编入伍；而老弱瘦软、不堪服役者，皆各给米粮令归田足以自养。 如此一来这洞庭湖的百姓自然不会担心自己的生存之事。 而且不仅如此，我等已经开始重新整饬官场，会大肆削弱冗官，大肆削减朝廷开支，从而见面江南巴蜀等地的赋税。 除此之外，我等知道这段时间江南因为杨幺的折腾已经是残破不堪，所以我等会选择给江南之地的百姓三年的时间。 这三年之内免除江南所有百姓的人丁桑帛税，同时减免田亩之税，日后这江南也会以商税和田税为主而不会让尔等疲于本命。 因为连年战乱，这江南之地老弱众多，朝廷会将本属于朝廷奉官员的这份儿钱帛放到民生之上。 同时在江南之地大肆兴建学堂，会给这江南适龄孩童五年的时间于学堂学习。 之后会根据其成绩再次分流，若有天赋不俗，家世不好者进入各州府学堂之中深造。 若是其天赋不好者，则下放到各县学堂进行务农经商为小吏等驯养。 日后也可有一件生计傍身。 如此可行？” “说的好听，动人心魄。”黄佐不是傻子，他给出来的这个评价也是中肯，但这一次岳飞并没有用这种事情哄骗何人。 他是玩真的。 “这是官家已经拟好的旨意，黄将军应该也明白我大宋官家是夺位而上，他最是忌讳自己的声望威名。 有此等旨意，将军还在害怕不成？” 黄佐将那旨意接了过来，打开看去，果然是刚刚所说全部都在此处，他也知道这不是在哄骗于他。 正所谓没吃过猪rou也是见过猪跑的，这攻打诸多州府县城，这朝廷的旨意他们也是搜出来过的。 那上面的印玺和这上面一模一样，这东西在自己的手中，若是朝廷出尔反尔，他大可以将这个拿出来公诸于世。 一旦如此，那大宋皇帝的威严算是彻底的没有了。 等到了那个时候，这皇帝的麻烦就真的大了，虽然黄佐未必知道什么叫做国家公信力，但是他知道这对于一个朝廷来说是致命的。 当百姓不再相信朝廷，那么这个朝廷注定将会走向灭亡，正如现在。 拿到了这封赵桓亲自为江南百姓写下来的旨意之后，黄佐最终选择了投降，他不能看着洞庭湖乃至江南的百姓被杨幺彻底地毁了。 黄佐的投降虽然不能说对杨幺势力伤筋动骨，但是对于洞庭湖势力来说这是一个要命的信号。 朝廷再次成为了一个选择，甚至是高于杨幺的选择。 而岳飞此时也不再隐瞒自己的身份，亲自将黄佐带回大营，让赵桓对其任命，当黄佐亲眼看到了大宋的皇帝亲征江南。 并且和他一点一点的商讨这江南之地改革的可能性，他就知道这是一个办实事的。 不是脑袋一拍想要如何就如何的主。 “这江南之地之所以让摩尼教横行，不仅仅是因为鬼神之事，这些年因为江南税赋盘剥越发的眼中，百姓生无可恋只能寄托心境于庙宇鬼神。 那是他们的依托之所，庙宇敛财乃是可恶，但若是一棍子打死，那些寺庙之中的狂信徒一旦疯狂起来便是刀斧加身也不敢畏惧。 我等曾经在攻打庙宇之中亲眼见到数千名狂信徒将自己的身上淋上火油，点燃自己厮杀过来。 其疯狂让我等到现在都不敢回想。 陛下要改革江南乃是善事，但万万不可急于求成，否则杨幺之事便是一个例子。” 黄佐在江南政务之上也是颇有几分手段，如今这江南大量的官员被斩杀一空，同样也缺少了不少的位置出现。 赵桓立刻任命黄佐为鼎州知州，代替那最终战死沙场的前任知州程昌寓。 而黄佐也没有让赵桓失望，躬身受命之后也赶紧返回了水寨之中，说降了诸多将校，招降杨么部众，先后来降者两千三百余人。 之后岳飞一面继续招降，一面乘机攻打外围营寨，并且让劝降之人和攻打之将相互配合，给予杨幺麾下部将足够的压力。 首先命黄佐攻击杨幺心腹大将周伦麾下水寨，黄佐乃是洞庭湖老将，熟知这地势不说，更是善于水战并且颇有谋略。 周伦不是其对手，被黄佐攻破营寨，部卒被杀死和坠入湖中者甚众，寨栅粮船全被焚烧。 之后找到了程昌寓麾下大将任士安，此人堪称屡战屡败，都快要被杨幺打成三孙子了，在这种局面之下直接让他进攻洞庭湖作为诱饵。 杨幺感觉这是一次恢复自己威望的好机会，立刻带领兵马前去截杀。 岳飞却是事先设下伏兵，等待那任士安精力垂困之时，杨幺麾下大军士卒也是感觉到了颇为疲惫，这个时候伏兵一起，四面围击，大获全胜。 杨幺经此一战，其威望更加的低迷了几分。 而岳飞的反攻终于彻底的打响了。 “十天之内，覆灭杨幺！” 这一声怒吼，代表了岳飞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