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世家子的教育还是很必要的

    看着刘宸远去的背影，刘备的心中生出来一抹震惊和古怪之感。

    此时回过神来的关羽也走到了刘备的身后，看着自己的大哥也想到了刚刚刘宸的古怪。

    “大哥是想到了什么？”

    “不知不觉的，宸儿已经离开我们十年了，当年他还是那么一个不大点儿的孩子，带着刚刚赶过去的平儿成天给咱们惹祸....”

    刘备的回忆并不能让人开心，尤其是听到了还有自己的儿子，关羽脸色也是变得十分阴沉。

    “大哥对那个小子百般容忍，也是因为他的名字和侄儿一样么？”

    “或许也有这些原因吧，看到他的时候，我总是在想，若是当初我等守住了高唐，那么现在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这些话让关羽变得更加沉默，脑海之中不由自主的再次浮现出之前刘宸对他怒吼的话语。

    “关某对待自己麾下的每一名士卒都如同自己的兄弟手足一般，对待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悉心教导，可是关某却没本事带着他们活着走下战场。

    这真的是关某的无能....”

    “云长不必自责，那小子并不清楚...”

    “可他说得未必就没有道理，关某这些轻重还是知道的。”

    “如今战事当前，先顾着战事吧。”刘备再次将这件事情拖延下去，这也是他解决矛盾的惯用伎俩了。

    只不过这一次，关羽虽然点头，但是心中却是有了其他的想法。

    军营之中再次恢复了平静，长出一口气的薛州将火折子塞回了自己的怀中，带着满脸的醉意回到了刘宸的身边，继续给他护卫营帐。

    陈到和袁涣也直接长出一口气，各司其职让大营安静了下来。

    至于刘备，还是对着那开阳城紧闭的城门眉头紧皱，想着如何解决这里面的臧霸。

    而本应该接替陈到，负责巡视大营的关羽，则是难得的选择了偷懒，将麾下士卒交给了自己的副将，转而走向了另一座营帐。

    “关将军...”

    “去告诉你家主上，就说我关云长求见！”

    “求...求见？”守卫营帐的薛州看着那个自己需要仰视的男人，听到这句话之后差点没惊得将自己舌头给咬下来。

    “速去通禀！”

    “...关将军稍等...稍等..”薛州急急忙忙的冲了进去，朝着自家主上就是一句，“完了，关将军疯了，主上咱们赶紧跑吧....”

    这一刻，大帐内的刘宸愣了，营帐外的关羽脸黑了....

    “你说话声音这么大，是怕自己死得不够明白么？”

    “主上，现在不重要了，肯定是你嘴太欠了把关将军惹急眼了，如今人家关将军就在外面等着说要求见你呢！”

    “....求见...这不挺好的么，还挺有礼貌的！”

    “主上你咋就不明白呢，这哪里是求见？这是要囚禁你！”薛州似乎明白了什么，猛地一拍自己大腿，“小人明白了，刚刚是小人听错了！”

    “嗯？”

    “那关将军这么倨傲的一个人，他怎么会用求见呢！他是要囚禁主上啊！

    之前见过主上折磨些许犯人，那手段相当的惨烈。

    那关将军也定然是如此，想要将主上囚禁起来，然后将主上的那什么烛台皮鞭小铁钉拿出来，然后好好折磨主....”

    那薛州的话语还没说完，在营帐外面实在听不下去的关羽直接冲了进来，然后一把拎着薛州的后脖领子扔到了外面。

    那种力道直接将他给掀翻出去，好不凄惨。

    而作为主上的刘宸对此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该！”

    关羽看着面前的刘宸，嘴巴张张合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似乎有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刘宸看着这幅别别扭扭模样的关羽，最后也是忍不住的一声叹息，从手边翻出来了一卷竹简，然后直接扔向了关羽，被他轻松接住。

    “这是....”

    “回去，抄二十遍！”

    “.....”

    “门口有左伯纸，用这个抄你还方便点！”

    “....多谢...”

    “慢走，不送！”刘宸直接伸手送客，而关羽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选择了离开。

    等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之后，这才将那竹简缓缓打开，迎面而来的第一句话就是...

    “术，以御人....”

    将竹简再次合上，看到了那硕大的标题，关云长有些惊讶，“《申子》....不是兵法...”

    本以为会得到什么兵法教导的关羽，看着手中的《申子》实在是有些不知所措，最后无奈之下他就又跑了回去。

    “闪一边儿去！”一声怒吼，刚刚还在揉捏自己腰部的薛州连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就直接被扔到了一边。

    “主上...跑啊～”被摔得七荤八素的薛州只来得及发出这么一声悲惨的怒吼，然后就在关羽的一个瞪眼之下乖乖闭上了嘴巴。

    而走进了营帐之后的关羽这一次没有再不好意思，反倒是直接将那《申子》拍在了刘宸的面前。

    “你...”

    “你轻点，这玩意算是孤本，我好不容易才弄来的，这要是散架了，我上哪儿再找一卷去？”

    “....”听到了这些话之后，关羽再次小心翼翼的将竹简收了起来，不过仍然脸色有些阴沉，“你是不是给错了东西，关某应该看兵书！”

    “那你继续看你的春秋就行！”

    “.....”

    “怎么行军打仗关将军只能靠自己了，千锤百炼出来的本事好过一切兵法典籍。

    只不过关将军这性格上的问题太容易被人抓住把柄了。

    所以让你看《申子》不是为了让你学那些御人之术。

    而是为了能够让你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知道人性！

    法家中有三派：慎到重“势”、申不害重“术”，商鞅重“法”。

    申不害用了十五年的时间，做到了终申子之身，国治兵强，无侵韩者的地步。

    这一点，你若是能够领悟到其中一二，日后便可以真正代替你的大哥坐镇一方了。”

    关羽走了，但是这军营之中却热闹了....

    关羽将军不看春秋看申子了。

    这件事情一度成为了刘备军中众多士卒训练休憩时候的谈资。

    “听说了么？咱们关将军终于舍得换一卷书看了...”一名士卒趁着休息的功夫和几名袍泽窃窃私语，脸上多是兴奋。

    另一名士卒听到了之后也是赶紧低声附和了起来。

    “哎，当然知道了！咱们关将军总算是把那卷家传的春秋放下了，据说这一次看的是那位小先生给的什么子来着...”

    “身子！”

    “身子？”另一名士卒直接惊叫了起来，“关将军看小先生的身子？咦，闹啥类～”

    “你们别瞎说，咱们关将军可不是那种人....要是关将军需要，什么样的女人要不来，干嘛非要去馋那位小先生的身子？”

    “万一关将军就好小先生那一口呢？”

    .......

    短短两天的时间，关羽读《申子》这件事情就已经演变为了关羽馋小先生刘宸的身子...

    当这个消息传入了刘备等人耳中的时候，一个个满脸呆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至于两个当事人，一个听到了当做没听到，另一个压根就没听到。

    因为他正在自己的帐篷之中一顿打砸。

    “小子，你欺人太甚！”

    此时关羽朝着对面刘宸不断咆哮，手里还端着自己这几天辛辛苦苦抄下来的《申子》。

    “小子哪里欺人太甚了？”

    “你让关某抄书二十遍，可你现在居然问关某这里面的注释，关某...关..我...”

    “怎么，抄书看不懂书？”

    “....”

    关羽默然，他虽然出身不好，但祖父关审也算是有些学问的，当年就是用《易经》《春秋》教导孩子。

    他也因为受到了祖父的影响而开始去研读《春秋》。

    但....也仅止于此了。

    “怎么，关将军认为有难度？”

    “祖父死的早，父亲...家父其实就是一个普通人，他最大的希望就是我这个儿子能够活的长久一点，日子过得平稳一点。

    所以，他给我取了一个表字叫做长生，给我娶了一个没什么学识但是却无比柔弱老实的女子为妻。

    但可惜啊，我没让父亲满意，从小就是个惹祸的，最后更是因为一时愤怒做下了杀人的案子。

    从那之后关某便只能背井离乡，舍弃家人和妻儿四处躲藏...直到遇到了大哥！”

    “所以呢？”

    “这么多年，关某的确是做错了很多事情，对不起父亲，也对不起妻子更对不起平儿。

    那天你说得对，高唐那一战真的是我们的痛处。

    那一战不仅仅是大哥失去了自己的儿子，关某也失去了刚刚找到的妻儿。

    在那之后，我们才决定去寻找公孙伯圭，哪怕这样很丢人，但...但我们别无选择了！

    这么多年关某永远都带着那卷《春秋》，不为其他，只因为那是父亲留给某家最后的念想了。

    但即便是如此，关某也不想承认，自己其实看不懂...”

    说到最后的时候，关羽甚至有些憋屈的感觉，这种事情换做寻常百姓也就罢了，可如今的关羽说出这种话来...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合着说了半天可怜兮兮的话就是为了给你看不懂找个理由呗？

    那你看不懂那就请别人给你讲啊！”

    “....岂可如此..”

    “外面那个，进来！”刘宸看着关羽还有几分犹豫，立刻一声大吼直接将外面等候许久的袁涣给叫了进来。

    “小子..你这是何意？曜卿，你来做甚？”

    “别这么激动嘛。”刘宸朝着关羽轻笑一声，然后将关羽手中的《申子》拿给了一旁的袁涣，“从今日晚上开始，你就不要和你家大哥同床共枕了，我给你换了一个！”

    关羽：“....”

    袁涣：“....”

    “曜卿兄，有什么问题么？”

    “有！”袁涣脸色严肃的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刘宸认真的说道，“你以后要是不会说话，就别说！”

    “.....”

    关羽看着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模样，还是有些犹豫，甚至刘宸从他的脸上甚至看出来了些许的紧张。

    “关将军，傲气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武，小子也不希望你仅仅只有勇武！”

    “那为何是曜卿..”

    “其实最好的人选是陈长文，但是...很明显这位和你们不想有什么关系，所以退而求其次吧。

    曜卿虽然不算最合适的那一个，但也可以弥补你们最大的缺陷。”

    “最大的缺陷？关某有什么缺陷？就因为关某自傲？”

    “是出身！”刘宸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无奈，“刘使君虽然跟随过卢中郎，关将军也是天赋不俗。

    但你们的出身太低了，几乎没有家学传承，仅仅凭借着经验或许可以在战场上叱咤一方，可这天下之事并不是战场上就能够全部解决的。

    正如小子所做的事情，哪一件和战场有关？

    可哪一件又不是在主导着战场？”

    “.....你且继续。”关羽这一次没有继续坚持下去。

    “关将军，世家子的确是有很多的问题，将军看不上他们那也是情理之中。

    但是我们现在不可否认的是，他们这么多年发展下来并不只是因为他们手中握着这天下的学识！

    将军想来也是明白一个道理的，有时候从这上面看到的，和你真正需要的，并不是一回事。”

    刘宸说话的时候，指了指袁涣手中的典籍，也让关羽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那与世家子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为何所有人都知道世家的难缠，但是我大汉的众多皇帝宁可对他们又爱又恨，也不能将他们全都舍弃么？”

    “为何？”

    “曜卿！告诉他！”

    “.....”袁涣看着身边这个家伙也是挺无奈的，“因为好用，而且是真的好用！”

    “嗯？”

    “我世家真正重的其实是传承，而非典籍！

    这一点从那圣人孔家便能看得出来。

    早在景帝时期，孔家就因为种种原因无奈将自己家中所有的典籍全都送给了天下，任凭抄录收藏。

    可在那之后百多年的时间，孔家已经牢牢占据了大汉仕途三分江山。

    家族中担任九卿、诸侯国相、刺史、太守共计五十三人，列侯七人。

    而之所以能够传承至如此程度，并非仅仅是托了先祖之名，否则当年的董氏族人也不会沦落到了那般惨淡地步。

    世家对传承二字十分看重，家族之中每一人在自己人生的最后一刻都要完成一件事情，那就是将自己的一生融入到自己最擅长的学问之中。

    这就是为何各家所学典籍相差不多，但家学却完全不同的原因。

    我们学得不仅仅是这典籍上的东西，还有无数先祖在上面写的注解和自己的见解。

    甚至...就拿我陈郡袁家来说，任何一卷典籍，都有着最起码十数倍乃至数十倍的注释。

    而这些，便是关将军乃至主公麾下众人最缺少的东西！

    也是先生最看重的东西，经验！”

    关羽听完之后也是默默点头，朝着刘宸看了半晌最后还是没能说出感谢的话，不过刘宸对此也是不怎么需要。

    “行了，这家伙就交给你了。”刘宸留下这句话之后便将这里留给了袁涣和关羽。

    至于他自己，则是直奔刘备大帐而去。

    营帐外的薛州看到之后也立刻跟了上去。

    “主上为何要这般帮助他们？”薛州看着沉默不语的刘宸，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之前主上不是告诉过小人，最好还是离刘使君远一些么？”

    “本来是！”刘宸听到了薛州的话语之后忍不住嘴角抽了一下，“要不是他们太弱了，你家主上现在就算不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也得是在下邳酒馆喝着小酒听着小曲儿。

    何必非要在这里和他们出生入死的！”

    “那主上...”

    “多余的你就不要问了，你知道多了对你没好处。”刘宸伸手锤了一下薛州的胸口，“赶紧将这里的事情都解决干净，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刘备大帐之中，这一次刘宸没有见到刘备大步走出营帐将他亲密的迎接进去，反倒是端坐于中军大帐之中等待着他的拜见。

    “小子，拜见刘使君。”

    刘宸并没有对此感觉到什么不适，只是在他躬身下拜的那一刻，在他看不见的头顶，刘备似乎有些冲动又变得十分犹豫。

    “....先生，请入座吧！”

    “小子多谢刘使君。”

    等到刘宸真正坐好之后，刘备放在桌案下面的拳头不断的握紧，又不断的松开，最后脸色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今日小兄弟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也没有什么，就是看着大军在这开阳浪费的时间真的不少了，觉得咱们也该试着做点正事儿了。”

    “好！军中上下大可听从先生调遣！”

    “....刘使君误会了，小子只是有些...”

    “无需解释，备明白。”刘备抬手阻止了刘宸的话语，并且走到了刘宸的面前，亲自将腰间双股剑拿到了他的面前，“从此，先生就代表着备。”

    “.....”看着面前的双股宝剑，刘宸脸色第一次变得沉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