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心头呕血，一夜白头（下）

    天水人赵昂，与同乡人士杨阜、姜叙、尹奉等均具名气。

    这些人也算是雍凉之地上，这一代之中小有名气的青年俊杰了。

    当然，他们也都是这天水郡的望族之一，相比较于扶风只有一个茂陵马氏，还有一个已经彻底没落下去的名门法家之外。

    天水郡倒是挺热闹。

    赵氏，杨家，姜氏，尹家各行其道，还要诸如梁氏，马家等不大不小的家族在天水也算是有些分量。

    这种局势他们愣是保持着一个诡异的平衡不说，还让其他势力无法插手其中，不得不说这天水郡的世家也算是有几把刷子了。

    最起码这些人世代互为姻亲，或许有不少龉龌之事发生，但是从根子上他们可比那什么河东五将要贴心得多！

    刘宸这一次瞄准的就是天水赵氏一族了。

    当然，他也真的不敢把赵昂如何。

    “赵昂乃是天水赵氏这一代的佼佼者，如今出镇羌道令，你闲的没事千万莫要去招惹他！

    我倒不怕什么赵昂，也不怕什么赵氏。

    但天水这地方的几个家族，向来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在那玄德公出现之前，我等还是不要得罪他们的好，否则闹到最后大家恐怕都不好收场。

    王异乃是那赵昂的妻子，如今与子女留在天水郡西城。

    若是让你去入城抢人有些为难了，不过你却可以盯准了另一个人，他或许可以帮到你。

    还有，若当真是找不到什么太好的机会也不要紧。

    我在这里处理好最后的一些事情之后，便会前去找你。

    按照我估计的时间来看的话，应该还是来得及的！”

    在贾逵离开之前，刘宸不断的叮嘱着贾逵的注意事项，这一次事关他能不能将后面的计划彻底完成。

    也关乎着刘备是被困死在雍凉之地，还是转头一飞冲天的关键。

    所以，绝对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若非是这里还有事情离不开他，刘宸好歹的也会跟着贾逵一同行动。

    只不过现在，他要趁着这段时间做好最后一件事，那就是要筹备好自己和糜贞的婚事。

    “这么久了，当真是要给你一个名分了，总不能让你这么被外人指指点点。”

    夜色之下的床榻之上，刘宸轻抚着糜贞的头发，说着两人的婚姻大事。

    这一刻的糜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了这个等待许久的消息，整个人都微微一颤，似乎是太过于激动了一般。

    看到糜贞这副模样之后，刘宸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笑着让她好生休息...

    剩下的事情，他会让钟繇安排妥当。

    糜贞如今无父无母，长兄又不在自己的身边，刘宸答应了糜贞会给她一个最为难忘的迎娶。

    让她成为这天下最受瞩目的那个女人。

    对于这些，糜贞只是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在刘宸这里哄自己女人的时候，另一边的马超也来到了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

    已经清醒过来的马超在大军停下来之后，并没有继续下达下一步的命令，只是双眼无神的策马来到了一处矮丘之上。

    看着那漆黑的夜色，还有空旷无人的四周，继续陷入了那沉默之中。

    “孟起大哥....”年纪还轻的马岱见到马超这副模样之后，便想要上前劝说一番。

    可刚刚有所动作就被庞德一把拉住了手臂，不让他有丝毫动弹。

    “令明，你这是什么意思！”马抗看着拽住自己的庞德忍不住的脸色一黑，“大哥如今变成了这幅模样，难不成你就这么放任不管.....”

    “让将军自己安静安静吧。”庞德也同样看着马超的背影，无奈叹息一声，“这个时候，你就算是说得再多也没有意义。

    只能让将军自己走出来！”

    “可是他....”

    “没有可是！”庞德十分严肃地打断了马抗的话语，甚至双眼直勾勾注视着马抗，让马抗都感觉到了有一丝丝的不对劲儿。

    “你用这般凶狠的眼神看着我作甚...”

    “我只是要警告你，不要去自作聪明地打扰将军，这个时候的将军只需要安静。”庞德此时已经顾不得马抗的身份了，看着那满是孤寂之感的马超，最后也只能是叹息一声。

    “众将士，暂时休息！”一声令下之后，庞德亲自接管了大军，拉着马抗就去带人巡视周围的情况去了。

    至于马超，则是在庞德三令五申之下，所有人将他围了起来，却给了他足够的空间，让他一个人面对那漆黑寂静的夜色，继续呆滞下去。

    夜色寒风呼啸，马超那鬓角的头发挣脱了发冠的束缚散落在侧，寒风吹拂之下飘飘然而起。

    心如死灰的马超一言不发看着远方，让那些偶尔经过他周围的士卒，也忍不住被这诡异的气氛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便是大气儿都不敢多喘一下，走路都要轻抬轻放。

    一夜寂静，当庞德带着一身疲惫的回到了马超的身边的时候，想要请命马超，继续前行的时候，却是被马超如今的模样给吓得愣在了原地。

    之前的马孟起，不敢说风华绝代，那威武雄壮的气质，虎背蜂腰气宇轩昂，面容刚毅，双眼深邃有神。

    可是如今，当庞德第一眼看到马超的那一刻，他甚至都不敢相信这就是他的将军。

    双眼凹陷，黑色的眼圈看上去就充满了疲累的感觉，脸色蜡黄，嘴唇干裂。

    那永远挺直的腰背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默默弯曲了下去，修长的双手如今指甲里面全都是红褐色的泥垢。

    脸上的胡子更是野蛮生长，看上去就满是沧桑的感觉。

    而最让庞德感觉到惊讶和震撼的还是那马超的头发，当初的长发飘逸如今已经全都是枯白之色。

    那失去了所有光泽的枯白，甚至让庞德忍不住吞下了一口口水。

    “一夜白发....将军啊...”这一刻的庞德，甚至都感觉到了那种心痛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折磨能够让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变成如今的模样。

    “啊..令明来了！”马超似乎也看到了庞德的到来，竟然还勉强露出来了一个从来没在他脸上出现过的笑容，“如今已经是什么时辰了？”

    “回将军，此时已经是卯时二刻了...”

    “嗯，那便不能继续停留了。”马超微微点了点头，“将舆图拿来，我等不能再继续这么无头乱撞下去了。

    当初我等横行京兆是因为兵强马壮，京兆郡各县兵马不知道我等实力，所以不敢对我等妄动出手。

    可现在我等在长安遭逢大败，虽然兵马损失不算太多，但是士气全无。

    这个时候，万不可继续莽撞下去，三辅之地虽然混乱，但能人同样辈出。

    一旦让有心之人抓到机会，恐怕我等会再次受创！”

    “诺，末将明白！”庞德见到如此模样的马超，心中也是百味沉杂，不知道是该因为马超的变化而开心，亦或者是该跟着他难受了。

    “还不去拿舆图，在这里发什么呆呢！”看到庞德应诺之后半晌没有动作，那马超不由的眉头一皱呵斥了起来。

    这才让庞德回过神来。

    “诺！”再次一声应和之后，庞德这才一路小跑着将舆图给马超送了过来。

    看着那熟悉的舆图，手指在诸多熟悉的地名上缓缓划过，那些都是他走过的地方，如今却是已经变成了他的伤心地。

    马超最后将手指落到了他如今所在的地方。

    “如今我们已然脱离长安，但若是想要直接回转扶风的话，恐怕不仅仅是京兆之地的那些家伙不肯轻易放过我等。

    便是如今在扶风已经借机成势的成宜，张横，梁兴三人也不会同意。

    这一路太过于危险，而且扶风定然已经有兵马早就埋伏好了。

    坐等我们进入扶风之后，对我等进行围剿，将我们彻底斩杀在那里！

    大军开拔，不要再继续朝着扶风而去，而是直接转头奇袭杜县！”

    “杜县？”庞德听到了马超的命令之后都愣了，“杜县并没有什么需要我等前去攻打的必要，那里可不是什么重镇，也不是钟繇的粮草聚集之地....”

    “我知道，若是重镇就凭借我等现在的实力，也是攻不下来的。”马超一声叹息打断了庞德的话语，“攻打杜县就是因为他好打罢了！”

    “嗯？”

    “我等若是想要安全，那么回转扶风自然是最好的选择，这定然要从长安一路向西。

    之前你是这么想的，其他人自然也是这般想的。

    可那杜县却是在长安东侧，加上他距离长安太近了，不会有太多的兵马在杜县驻扎，否则便是钟繇都不会睡得太过于安稳。

    那不过就是一个战时的中转之地罢了，伸出腹心之地，安全的很。

    杜县长平素里也绝对不会想到终有一天这战火也会燃烧到他的身上的。

    所以他在得知了我等从长安撤离之后，一定会不自觉的放松警惕。

    这就是我等突袭的最好时机！

    趁着那杜县防备不甚，突袭得手，不但可以从杜县收获些许粮草，更是可以借助这一战重新凝聚自己的士气出来。

    而且杜县距离长安很近，一般长安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话。

    杜县之人不会不知道的。

    去了杜县也是方便日后查探那长安的动向如何.....”

    马超将自己的计划一一诉说，语气平和更有几分大将之风。

    那沉稳的样子，甚至一度让庞德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所认识熟悉的那个雍凉猛将，马孟起。

    “将军言之有理！那某家这就前去准备！”

    “等等！”就在庞德即将离开的时候，马超再次将他叫住，“莫要这般着急，让兄弟们再多休息些许时间。

    这攻打杜县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攻破杜县之后，我等可不能就这么结束了！”

    “诺！”庞德再次躬身应诺，“将军....莫不是还想偷袭长安？”

    听到了“长安”两字之后，马超明显顿住了一下，不过转瞬就换上了一副无所谓的笑容。

    “长安是去不了了，钟繇本就不是无能之辈，冯翊如今又有夏侯惇麾下大军在攻城略地，随时可以支援京兆。

    还有那刘宸....那狗贼也是多谋之辈。

    我等如今士气全无，兵马不足，若是强攻长安的话，难免会再造厄运。

    所以虽然我很不愿意，但短时间之内恐怕我等是不会去和长安有所联系的。

    至于报仇，日后我等再想机会就是了。”

    听到了马超这些话语之后，庞德心里猛地抽搐了一下，不过转瞬之间也变得安心起来。

    虽然不能说放下了执念，但最起码不再疯狂的马超，让他也是安心了许多。

    “将军说的正是！”

    “我等攻破杜县之后就要忙碌起来了，这三辅还是有不少羌胡部落的。

    让马抗前去和他们交流一番，我等去破城拿粮，然后用钱粮和他们换取战马和勇士。

    我要用两个月的时间，将大军恢复士气，同时也要让大军再次蜕变！”

    马超说完这句话之后，眼神也变得更加的坚定了起来，心中的那句话也开始咆哮起来。

    “只有在那个时候，我才有报仇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