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寒峭小村淳意厚 盛锦大宗友仁浅（七）

    爹带着王大夫，一人一把伞的赶回来了。风雨势大，两人都被溅了一身水渍。娘站在门口相迎，上前说道：“王大夫，真不好意思，这么晚了……”

    王大夫把伞举在药箱上面，摆摆手说道：“别说了，快带我去见奇文。”

    三人挤进了霍奇文的屋子。霍奇文认得这大夫，很想感谢他冒着风雨前来，但就是忍不住冷脸相待。王大夫不以为意，一上来就伸手搭脉，过了片刻，他吁出一口气，笑道：“老霍说得那么严重，跟鬼上身似的，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这么一看……”

    他笑容突然僵住了，双眉紧皱，一言不发，手还没有收回来。爹娘本来放宽了心，这下又跟着慌张，还不敢贸然询问。屋里又沉寂了许久，王大夫叹道：“这情况我平生行医从没见过。奇文刚开始脉象正常，面容健康，浑身一点儿病都没有，突然脉搏混乱，脸色苍白虚弱，就跟……就跟垂危之人一般。”

    娘“哎呦”一声，脸上已流下泪来。爹茫然问道：“那这……这到底是好是坏？”王大夫摇头道：“他就这么如此循环往复，简直是两个不同的人，两幅不同的身体。依我看来，这实在不是好征兆。”

    娘呜咽着说：“王大夫，你说这吃些什么药好。你尽管开，我两口子凑钱给孩子治，有什么别的办法，求你也给我们试一试。”王大夫沉吟片刻，说道：“村里谁不知道你们家这段的难处？我要是有收钱的心，今晚就直接推脱不来了。我回头取几位药来，就当送给孩子补补身子，但我得说实话……这病闻所未闻，更别提如何救治了。”

    屋子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霍奇文听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树叶上、屋顶上、地面上那清脆的撞击声，竟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他突然开口说道：“喝药不行，那修仙呢？当上神仙，长生不老，不就什么病都好了。”

    爹娘都满脸愕然，王大夫愣了半晌，才勉强跟上他的思路，结结巴巴地说道：“修成神仙……那肯定可以，但是，这个神仙，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当上……”

    爹难以置信地问：“王大夫，世上真的有神仙？”

    王大夫干咳两声，说道：“许多地方确实都有神仙事迹的传说，而且十分相似，尤其是曾经发生过的一场大战，现今有些大国据说还有护国大仙存在，像是安定国、永顺国。奇文要是得此机缘，未尝不是好事。”

    娘叹了口气，知道这些都是客气的安慰话罢了。她道谢过后，送王大夫到家门口，把伞递给他，王大夫摇摇手说：“你们留着用吧，我有一把就够。唉，奇文是好孩子，平时爱乱跑，但经常帮人做事，也没惹过什么大麻烦，村里邻居都喜欢他。上天眷顾心善的人，你不要过度担心。”

    他一扭头，借着大雨离开了。

    娘呆呆地在雨里淋了一会儿，直到爹感到奇怪，出门查看，才回过神来。爹又劝她道：“别听王大夫乱说，咱们实打实的给儿子治。我听说那些治不好的，都是半死不活的怪样子，你看咱们孩子是吗？说不定王大夫水平不够，没看明白，等雨停了我带孩子到城里再瞧瞧。”

    娘轻轻点了点头，刚要随丈夫回屋，身后便响起一个富有朝气的声音说道：“请问，这是霍奇文霍公子的家吗？”

    娘转过身，眼前是个衣装齐整，仪态洁净的少年，一身白衣，笑容优雅。他没有打伞，礼貌地站在门外。娘奇怪地回答：“我儿子确实叫霍奇文。”

    少年抱拳说道：“晚生白戎教弟子白沧图，谨遵师命，前来相邀霍公子入门。若伯父伯母、霍公子本人应允，晚生即可cao办事宜，护送霍公子归教。不知霍公子现在何处，晚生能否一见。”

    爹娘面面相觑，最后娘思虑片刻，才说道：“他就在里面，你先进来吧，别在雨中淋着。”

    两人满腹疑窦领这少年进门。一道灯光下，偶然瞧去，才发现这人身上没有任何潮湿的痕迹。爹娘顿时傻了眼，心里直嘀咕：“难道真凑巧来了个神仙？”

    霍奇文向他冷冷一望，漠然道：“你是谁？”

    白沧图察觉到扑面而来的敌意，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娘帮他说道：“这是从外面来的神仙，想带你去修仙。”

    白沧图连忙说道：“不敢当不敢当，伯母言重了，在下不过是白戎教一名弟子，成仙之路尚在初期，只是懂点功法武术，特意来护送霍公子前去教中，当然，霍公子愿意是前提。”霍奇文淡淡道：“你懂什么了不起的功法，会什么无敌的武术，我还需要你来护送？”

    白沧图勉强微笑，说道：“霍公子说的是，在下不过做些微末的交接事宜。”他脸上装得客气，心里却十分奇怪：“师父说霍家公子待人友善，处事周全，怎么突然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成见？莫非是我哪里缺了礼数？”

    娘在旁边劝导道：“文儿，别这么对客人说话。这客人……说不定真是神仙呐，你看人家从外面过来，身上连一滴雨都没有沾到。”

    白沧图半是谦逊半是得意地笑笑。这不过是白戎教基本的功法“素雪功”，但也确实足够叫普通凡人惊艳一番了。霍奇文仍是爱答不理的，说道：“你们白戎教有多厉害，当的什么国的护国大仙，炼出了几件地阶以上的法宝，教主如今到了什么境界？总得让我知根知底，才能放心跟你们走吧。”

    白沧图心里一惊，想不到他的问题如此懂行，根本不像寻常的普通人。但霍奇文其实比他还要讶异，自己不过是要问问这个教派是何来历，却如此顺畅地问出一串以前根本未曾听说的话题，而在他问的同时，霍奇文却又好像十分熟悉与修仙相关的事宜。

    “难道这也是那本书的作用？”霍奇文不得其解。白沧图知道不能搪塞过去，只好认真道：“本教算不得领袖门派，但已经闯出了不小的名声，在多个大国树有威望，只是教主淡泊名利，不愿插手世务，所以没有参与任何国家的护国仙列；至于教主境界，在下名次低微，无缘得知，但想来已经突破金丹期。”

    霍奇文冷冷一笑，说道：“区区元婴境，也有脸面前来招我，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