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吉凶之梦
胡安高中时爱好文学,可惜底子差,创作上一直没什么建树。他原本是市淮戏团的一个编剧,剧团解散以后受聘在省里一家晚报做特约通讯员,报社给他配了录音笔照相机和摄像机,让他负责昭阳市的新闻采集工作。 一天当中胡安要做两件事,跑新闻是他的主业,多劳多酬,所以必须时时在线,一发现新闻热点便要赶赴现场,要做到有图有真相。下午和周日要接待几个小萝卜头,帮他们补习英语和数学,胡安不是那种混饭骗钱的角色,他有英语大专学历和中文大专文凭学历,自考文凭,货真价实,补习效果特别棒,得到很多家长的认可。而且收费不高,人家500,他收450,人家收1000,他收800。这些就是他三口之家的主要收入。老婆在超市上半天班,中午回来煮饭,一个月千把块钱。家中房贷水电费网费吃用开支人情事务全在上面,儿子又在南方城市读本三,再省吃信用包括学杂费一年起码要三万块钱开销,想到儿子将来结婚成家还要花钱,胡安头都愁白了,满头银丝,一根根坚挺着,晶莹透亮。 我说你写小说《昭阳大传奇》出于什么目的,是想实现自我价值一举成名,还是抨击一下昭阳官场的老爷们。 他脸上现出一丝苦笑,哪是想成名啊,我这样的能写什么高水平的作品啊?我搞新闻,官场上的事情知道得比较多,虽然不知真假,但我还是写了,写出来心里就舒服,真是不吐不快。 你为什么不快?我紧问一句。 看不到听不到也就罢了,我这个人心里面留不住话。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帮所谓文人在网上挑逗你我也见到了,其实他们就希望你说出小说写的是昭阳,这样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对你下手了。 这个我知道,他们用尽了手段,我就满足他们,同时也撕开了他们的画皮。有时牺牲一下,也是值得的。 你关几天? 十天。 关你这件事没向社会公开,你这几天没更新小说我还以为你害怕了。 我头脑中从来就没个怕字。 出去以后还写吗? 继续写,有本事再抓我。对了,你留那么长的头发和胡须干吗? 个人喜欢而已。 你现在的样子像楚霸王项羽,如果剃掉头发和胡须,一定是个美男子。 一时间我没听懂,问楚霸王项羽是谁啊? 他没有回答,应该是睡着了。 这是第一个晚上,我和胡安谈了很久,然后我挨着他的头睡下了。 我一直睁着眼睛,望着高大的钢结构的屋顶,心想这样的牢房子鸟是飞不出去也飞不进来,不过一只好鸟怎么可能想飞进来呢?不是找死吗? 夜深了,所有人都打起了呼噜。我的耳边也响起了唏唏索索的虫鸣声,不一会儿感觉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飘起来。 我坐起身来,试探着推牢门,居然开了,门原来一直被秦所长虚掩着。我想要逃出去必须脱光衣服,脱光了衣服别人是看不到我的,就好像一个古人用叶子举在头上认为别人看不到他一样,这里没有树叶,只有用这种自创的办法。 我以最快的速度脱光了所有的衣服,裸地站在过道中央,回头看了一下,身后的人全在酣梦之中,胡安的呼噜最为尖锐,已经响彻了整个长长的过道。 过道上亮着一盏昏暗的电灯,在巷道的阴风中轻轻摇曳。我借着灯光往前走,面前出现一道密码之门。监狱之门的关卡密码破解,一直是一个难度十分变态的解谜游戏,没有任何花哨的设计,只有0~9几个简单的数字,解锁人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猜出数字密码,然后正确排列出来,猜出数字只是第一步,难的是找到正确的顺序。 我习惯性朝墙上望去,果然墙上有一面大钟,时间显示为02:34,我想密码应该就是4320了。我按照顺序按了这四个键,很爽,门果然开了。 过了这道门,有了两盏灯,光线亮了许多,我继续前行,路越来越窄,好像行走在地下煤窑的甬道之中。这时面前又出现一道密码门,我立即到墙壁上寻找可以指引方法的提示,如我所愿,墙壁右边用红笔书写着一串古罗马数字,分别是3159,顺序应该怎么排并难不到我,我计算机编程的高超本领派上了用场,头脑中略一思索,便在键盘上按下2376这几个数字,这就是相邻数字和的平均值。刚按完,门就大开了。 第三关最难,墙上画着烟头牙刷梳子拖鞋,数量分别是6231,我先按照从上至下和先刷牙后抽烟的顺序按下3261,没反应,我又按从下至上先抽烟后刷牙的顺序按下1623,门扑嗒一声开了。我冷笑一声,这些密码根本难不倒我,我本是网游高手,在大学毕业里就沉迷于智力游戏,难以自拔,遭人诟病。没想到这个众人眼中没出息的技术在今晚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让我从铜墙铁壁中逃了出来。 密布星斗的夜空和广袤的田野顿时坦陈在我的眼前。大厅里秦所长身体一动不动专心打着电脑,几个小警察坐在椅子上低头玩手机,我从他们身边经过,他们竟然没有看到。 出了门,我便闻到一股清凉到心肺的空气,和监房里大小便的臭气衣服上的臭味相比,它就像花儿在自由绽放,散发出无比美丽的芬芳。 外面的世界真好我一步步往田野里踏去,走在柔软的草地上,我感觉到自由已经回到我的身上和精神里,心里想高呼一声,就在这时我的阳器一下子硬了起来,我便捧着它好像端着一架机关枪在菜花地里穿行,星星点点的菜花沾满我的器具,好像给它穿上了一件小小的迷彩服。等我从菜花丛中出来,全身已经浮皮潦草地成为黄花棒子一样可笑。 不远处出现了一团灯火,是一艘渔船,很小很小,船上没人。我一步跳上去,星空顿时摇晃起来,晃得相当厉害。我进了船舱,发现里面一个女人和我一样着,躺着在一张简易的床铺上,借着星光一看,竟然是谭小白。她一下子转过脸来,朝我唾了一口唾沫,我本能地向后退去,一个踉跄跌到了河里,水透心地凉啊…… 我这么一惊就醒了,天窗上的天已经快要亮了,身边横七竖八睡着一帮囚徒。 我是朱仁的关门弟子,白镇有多少残碑断简手泽宗卷石器玉鼓故垒孤坟,朱仁都了然于胸,如数家珍。他说读过《周公解梦》,能给人解各种梦相,不过没有人相信他的鬼话,在乡亲们眼中,他不过是个混吃混喝的骗子。只不过他有一桩本事是个谜,没人能够解答,那就是他的香灰治好了不少的脓疮。有人做过试验,自己用香灰涂抹了绽开的恶疮,结果不但没有愈合,反而像牡丹一样绽开得更加绚丽。 除此治疮,他在下官河的信任度根本抵不上夏中农的一半,否则下官河的人不会舍近求远去请夏道长了。 他曾经捏住我小小阳器的说,记住,小子,要是哪天梦到自己的,你就要发达了。 当时我不懂什么叫发达。 他说就是发财或者是做官。 长大以后,我在百度上搜索“梦见自己的”,很快找到了相关网页,上面说梦到自己的是吉祥顺遂的,是成功发展的吉兆,但若人格地格有凶数,易生不良诱导,终陷于灾难悲运,被人陷害连累,甚至有财败人离之虑,若人地二格无凶数,则大体是长寿幸福,甚或会宏图大展。 今天这个梦,我梦见了自己捧着,然后又遭老婆唾骂,最后跌进冰冻的河里,这一切是吉是凶,这个梦到底要告诉我什么呢? 我学过辩证唯物主义,此刻我坐在牢狱之中,一下子陷入了神秘主义的泥淖。 ...